一台台亮闪闪的的医学仪器依序推进病房，在丁澄坐定的小隔间中转完毕，再从后门依次推出，体检过程流畅又高效，医生服务态度专业又温和，不仅体贴入微又懂得分寸，除了关注健康状况以外，他们对患者的其他个人信息似乎没有任何探究的企图，也没有对这位突然到访的“贵宾”提出任何具有好奇心的私人问题，任再难伺候的客人都要流连忘返打上五星好评，让丁澄更是受宠若惊。
但是丁澄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她有满肚子的疑问释放不出来，心里有点发急，趁着测心电图的项目结束，那位看上去颇为和善的女医生收拾仪器的空档，插进去几句闲话，发表了对这家医院服务细致之离谱的赞叹，顺便还小嘴抹油夸了一波医生阿姨之气质出众，让女医生隔着口罩都得看出来心花怒放。
女医生姓梁，45岁上下，正是焕发着母性慈爱光辉的年纪，接待“关系户患者”本身就晓得格外用心照顾，又看这女孩儿模样水灵灵的又讨人喜欢，也愿意多说几句。
她压低了声音贴近丁澄。“其实我们都习惯这样了。能来这家医院就诊的患者一般都身份不菲，虽说不是人人都讲究，但是总会有一批vvip患者有更高的就诊要求，嗯……多半是注重隐私，不喜抛头露面，像今天这样的私人体检这个季度也做过几次了。都属于服务购买嘛，也正常。”
“vvip顾客？算了梁医生，我还是不问了，肯定属于机密。”丁澄眼珠子轱辘了几圈，好奇心落脚在更实际的问题上，“这服务不便宜吧？”
“这就看项目内容有没有针对性的个人要求了，像今天这样的一般来说是八万多……”
“啥？！”丁澄从床上弹起来，“八万？”
丁澄把手指伸成手枪样式的“数字八”看了又看，震撼于人类生活水准的参差，“真狠。”
梁医生说话漫不经心，对这种逆天的消费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被丁澄逗笑了，“不是一般人还预约不上呢！嗳，这是我们小老百姓说的话，你这种贵宾还稀奇这些？”
“不不不，”丁澄慌忙摆手，“我也是小老百姓。”
门被叩响了两下，似乎是注意到了屋内的动静。顾凡的声音从门板另一侧传过来，“没事吧？”
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丁澄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在隔间里应和了一声，结束了和医生的闲话。毕竟身在他人屋檐下，最熟悉的人就只有顾凡在身边，心里盘算着尽量乖巧一点不要节外生枝。
整个体检过程犹如一场大戏，丁澄顶多算是舞台上的布景或是道具，眼见他们手舞足蹈，而自己任人摆弄，坐等最后一起接受观众的鲜花和掌声。表演到尾声，医疗队伍陆续有序地搬离病房，所幸还没等人搬空，顾凡就已经走了进来，没有把她孤零零地撂在这。
“顾凡。”经历了一天的波折，丁澄刚刚才觉得有点释然，“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凡脸上并没有任何惫色，听见这句话更加有了兴致，迅速拉把椅子反着坐下，双臂抱着椅子靠背，如果忽视他扎眼的那张脸和高挑的身材，活脱脱一副小学生等待表扬的神色。
丁澄拍打着床铺上刚刚被她躺下弄乱的皱痕，若有所思。
“噢。你说这个啊。”顾凡伸出手指在空中画圈圈，环视这间病房，兴致降低了一点，“你别有负担，就看个病而已。”
丁澄知道顾凡会错了意，但还是顺着顾凡的话头接了下去，“少爷，在这看病我可消受不起。”
“谁跟你说什么了？”顾凡笑了，笑得很好看，“我也没说问你收费啊。”
潘达来病房和丁向前在病房里几番推让的时候，丁澄就知道自己沾了“身为少爷同学”的光，俩眼一闭权当自己来“异域”半日游，但还是想臭贫两句，“不收费，你说了算吗？”
“算是算。”顾凡慢慢站起身，拉开窗帘，“不过，你有没有听过，免费的往往最贵。”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透进来，洒在柔软的薄被面上，暖金色铺在木质的地板上，虚虚的暗影和浮动的光辉交织，映照在顾凡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落下又撑起，左眸在光辉中折射出淡淡的金和褐，丁澄看到顾凡的面颊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光照下毛茸茸的细绒，干净又温暖。
他转过脸，鼻影投在右颊上，边沿锋利延续到下颌，看向同时也沐浴在余晖中静默的丁澄，她在洁白的床单上只占小小的一角，温和的像一只绵羊，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很美，美的像一幅古典与现代交织的油画，美的热烈。
“丁澄。”顾凡心绪变得迟钝，喉咙有点发紧，他怔怔地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巨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