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艾听他说话，立即停下脚步，回头微笑地问道：“有什么事吗？黎先生。”
“我有些事想问你。”
涂艾听他这样说，便又郑重地坐回了床边的小凳子，从手提袋中取出眼镜戴上，又取出一面透明平板展开，然后才对黎晨说道：“您想问什么？”
“没必要这样严肃，就随便问问。”黎晨惊住了。
“我想尽量回答您的问题。”涂艾认真说道。
黎晨本想问她，为什么自己在数据世界的梦中，总是梦到她的声音？这问题有些尴尬，问出来好像自己总想着她似的。
见涂艾这般严肃，黎晨怕她误解，只好临时改口：“花……花不好买吧？”
涂艾在透明平板上划动的手指一愣，抬头看向黎晨，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
黎晨也有些尴尬，若不是手脚动弹不得，他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是挺不好买的，没想到黎先生也关心这些，我托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关系呢。”没想到涂艾眼睛一亮，接起了话题。
“每次买花都要提前预约，听说他们会把金属矿凿出空心，把花藏里面，然后再偷偷运进城，来逃过城门检查。”
“我想买一朵活的，就种在这房间的窗口，但他们说风险太大，死活不肯呢。”
“走私？”黎晨皱着眉头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涂艾问道：“黎先生也认识他们吗？”
“抓过几个。”黎晨答道。
涂艾：“嗯——嗯？”
“你把花带到这里，研究院没人管吗？”黎晨又问道。
“黎先生不用担心，我向上级汇报过的，黎先生不喜欢花吗？”涂艾问道。
只有城里人才喜欢花，但凡出过城的人，看见这些鲜艳植物，无不胆颤心惊。
但考虑到涂艾一片心意，所以黎晨没有说个不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植物，大部分时间是涂艾在说，她对这些危险的生物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
听了一会儿，趁涂艾休息的间隙，黎晨决定把话题引回来。
“好了，闲聊完毕，我有几个关于数据世界的问题需要请教，请先扶我起来。”
一听是关于数据世界的问题，涂艾立即认真起来，她调节黎晨的床位，让他坐靠在床上。
“我到数据世界后立刻失忆了，这是设定好的吗？”黎晨问道。
“失忆？理论上不会，但数据世界还处于测试阶段，出现各种问题也在所难难免。”涂艾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然后满怀歉意地看着黎晨：“这问题我会上报的。”
“那我刚到数据世界就身受重伤呢？是意外还是本该如此。”黎晨问道。
“应该也是意外，虽然测试者在数据世界死亡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大脑，但绝大多数事故来源于人脑与数据世界间的通讯故障。”
“理论上来说，测试者们会在相对安全的地方苏醒。”
“你提到了测试者。”黎晨问道：“所有测试者所在区域是互相独立吗？还是说我能见到他们？”
“所有测试者都在同一个世界，至于能否相遇，可能需要一些运气。”涂艾微微一笑：“据我个人所知，已经有几位测试者在数据世界达成合作关系。”
“数据世界里有面板功能或者什么系统让我联系他们吗？就像上世纪流行的游戏或者小说里那样，‘滴’的一声……”
“抱歉，没有。”
黎晨有些失望，又问道：“数据世界是研究院设计的吧？可以让他们加一个吗？挺方便的。”
“这个应该不会有，数据世界设计初衷是让人类有另一个生存的家园，所以一切都尽量模拟现实环境。”
“而且为了保障未来在数据世界生存的人类人权，世界运行全靠主脑模拟，外界不能干涉。”
黎晨早就听过这些，也不再纠缠，问道：“那些测试者在数据世界什么地方？”
他想知道叶阳县是否存在测试者。
“抱歉，这个问题涉及其他测试者信息，我不能透露。”涂艾转了转眼睛，说道：“也许您可以亲自去问他们。”
“嗯？”
“今天下午研究院将组织一场讨论会，邀请所有测试者发言分享自己在数据世界的见闻经历，”
黎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脚，问道：“我这样子也可以参加吗？”
“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带您过去。”
黎晨点了点头，顺口又问道：“那试验呢？什么时候安排我进行第二场试验。”
“我查一下，下次测试的时间是……”
涂艾在平板上点了点，先是一愣，然后欣喜道：“黎先生，您不用参加第二场测试了，有刚下的通知。”
“因为您在第一次测试比预料中晚两天苏醒，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研究院的教授们决定结束关于您的测试。”
“从今天起，您便可以安心休养了，鉴于您对联邦的奉献，研究院会以高级退休人员的生活标准照顾您的余生。
不能再回去了？
黎晨首先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到失忆的李寒霜，想到那块奇特的木头牌子，想到那封没送出的血信，想到自己在森林厮杀那些惊心动魄的刹那……
“如果不回去，我在数据世界的身体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涂艾她想了想，回答道：“数据世界有自身的运行规律，您脱离数据世界时，身体会陷入沉睡或假死状态。”
“如果您七天没有上线，数据世界里的居民大概率会将您埋葬。”
“若您之后再强行上线，很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是，您被困在数据世界已经死亡的身体里，无法回归现实，直至现实身体死亡。”
黎晨不知道李寒霜看见自己死了是什么心情，会不会有一点悲伤？
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她？两人相识才不到一天，而且她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罢了。
话虽如此，但黎晨也知道，虽然数据是虚拟的，但自己的情感却是真的。
“我申请继续参加测试。”他抬头说道。
涂艾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不明白黎晨为什么这样做：“我不建议您这样做，您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再次试验可能会将您的身体彻底摧垮。”
“若不继续参加测试，我这废人，余生又有什么意义呢？”黎晨自嘲道。
“您不是废人！”涂艾认真反驳道：“您是联邦特种小队中的精英，除最后一次意外，前一百五十三次任务无一失败，再大的危机您也能化险为夷。”
“若您都是废人，全联邦又能有几个不是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