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识夏这番话着实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墨归晟眼底的兴味之色更浓郁了几分，唇角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宁湘君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中都有戒备的神色闪过。
一直垂首敛眸静立一旁的秦熠终于重新将视线落到了苏识夏的身上，那双璨黑的眸中隐着太多旁人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跪在苏识夏身旁的苏景珩反应最剧烈，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叩拜墨归晟，闻言立刻直起了身来，拧眉看向苏识夏，眼底尽是责备之色。
“苏识夏，你闹够了没有！”
苏景珩厉声斥道：“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做了错事还不知悔改，我苏家怎么就养出了你这……”
“昌宜候，容我提醒你一句，我是你父亲收养的义女不假，可我十岁才进了你们苏家，到十五岁就已经出嫁了。”
苏识夏冷声打断他的话。
“满打满算，我在你们苏家也不过只待了五年而已，我可算不得是你们苏家一手养出来的。”
“退一万步讲，收养我的是老昌宜候，是你的父亲，说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认。可你？”
苏识夏的目光在苏景珩的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眼神冰冷挑衅意味极浓。
“你虽是我名义上的义兄，可既然我出嫁之后这五年你一直对我不管不问，那如今，你也没资格仗着兄长的身份来管教我。”
苏景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太过愤怒，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都跟着飞快起伏。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苏识夏竟然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记忆中的苏识夏，在他面前明明一直都很乖顺，除了她出嫁前那一晚……
想到五年前之事，苏景珩的心口狠狠一揪。
他飞快闭上眼睛，用力攥紧了拳头才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努力维持着冷静看向苏识夏。
“是你作恶在先，如今倒还不许人说了？”
苏景珩也忍不住稍稍拔高了语调。
“就算不是以兄长的身份，我也容不得你在圣上面前如此放肆！”
苏识夏倒是也不气不恼，只冷冷扯了扯唇角反问：“那敢问昌宜候，不知在你看来，我放肆在何处？”
“你毒杀平西王子嗣，刺杀湘宁郡主，这两件事人证物证具在，你难道还敢不认？”
“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认？”
苏识夏越是从容镇定，苏景珩眼底的怒色便越发浓郁。
他不能接受苏识夏以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不是你的错？”
苏景珩冷笑，“那些下了毒的糕点，难道不是你亲自给平西王的养子送过去的？你行刺之时，那么多的宾客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持刀冲向湘宁郡主，你难道还要说是有人逼你动手不成？”
“没错。”
苏识夏平静颔首，“确实是有人逼我行刺，而那在幕后设计逼迫我之人……就是宁湘君。”
苏识夏这一句话声音不高，却如同一记惊雷在大殿中轰然炸响。
苏景珩只以为苏识夏是在胡言乱语故意顶撞他，脸色阴沉地难看，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端坐在御座上的墨归晟唇角眼底的笑意似乎都更深了几分，丝毫没有要出言阻止的意思，反倒更像是期待他们能闹地更厉害些。
秦熠的眼睫轻颤了颤，眼底恍惚也有一丝笑意闪过。
而宁湘君和长公主母女两人这会儿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长公主率先站了出来，上前怒声呵斥。
“苏识夏你放肆！在圣上面前你还敢如此胡言乱语，你是疯了想求死不成！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敢污蔑我的君儿？说什么是君儿逼迫你行刺，笑话！”
“我的君儿金枝玉叶，岂是你这泥腿子出身的下贱妇人可比！她让你来行刺她自己，对我的君儿又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
苏识夏眉眉眼弯弯，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那可多了去了。”
“比如，坐实我的罪名这样才好让圣上名正言顺地将我赐死。比如，故意逼着我在秦熠同她交谈时对她动手，这样才好让旁人都以为她和秦熠有私情是真。”
“而最重要的是，我这个嫉妒她的恶妇获罪死了，平西王妃的位置自然也就空出来了。这样，她这个和秦熠早有旧情的‘可怜受害者’才好名正言顺地顶替我的位置，嫁给秦熠做平西王妃！”
苏识夏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紧凝在宁湘君的身上，说到最后，还扬起唇角对她露出一抹极其“亲切”的笑意来。
“湘宁郡主，你说是吧？”
“你……你胡说！”
宁湘君红着眼睛，身子都在不停发颤，看上去像是被气的。
可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慌乱之色却没能逃得过苏识夏的眼睛。
呵，若是之前，说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宁湘君，只能说是秦熠推断出的结论。
可现在，看宁湘君这样的反应，苏识夏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那在幕后筹谋要害她和小秦湛的人，绝对是宁湘君无疑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识夏冷冷撂下这一句之后，再没有去理会宁湘君，再次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墨归晟的身上。
“陛下！臣妾有冤！宁湘君与我婆母邹氏暗中勾结，里应外合，要谋害我和我儿子的性命！还请圣上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在周围人形形色色眼神的注视下，苏识夏将入宫之前秦熠的那番推论完完整整地和墨归晟说了一遍。
“宁湘君出计谋，由邹氏派人动手，他们故意将毒害王爷子嗣和刺杀郡主的罪名都扣到我头上。邹氏甚至趁着我受刑之后身子虚弱，逼我儿子吃下有毒的糕点将要我儿活活毒死！”
“他们处心积虑用尽卑鄙手段将恶事做尽，就只为了除掉我和我儿子甚至还有王爷收养的两个孩子，好为宁湘君嫁给秦熠铺路！”
“我没有！苏识夏，你休要信口雌黄污我清白！”
宁湘君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反驳。
苏识夏只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秦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