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野跟周玙领证之后，一直没回家，两家人都催着他们回家商议商议婚礼的事，奈何秦念野最近忙得不行，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周玙也因为公司的项目前前后后地要见很多人，也腾不出空来，索性二人便就这件事情一起发表了意见，等过一段时间忙完了再说。
秦念野赶完手里最后一张的时候，整个人背靠在椅子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胳膊那叫一个酸。
“我为什么要吃这份苦。”
累极了总是会情绪emo，秦念野叹着气，一旁的徐清也有些丧气，“大小姐，你起码还有后路，我才是为什么当年要选这条路，我就该老老实实念书，去当个老师也是好的。”
秦念野对此不赞成，“我有个锤子后路，你还能老老实实念书，我要是老老实实念书，只怕是能干的只有去外边捡破烂了。”
“不至于吧。”
“看跟谁比了，我但凡成绩过得去，我也不至于吃这份苦。”秦念野欲哭无泪，她为什么不是块学习的材料啊！
“不过你衣食无忧，也不用过于纠结生计。”说着，徐清有些感慨，“我要是个学霸，现在说不准什么社会地位呢。”
想了想自己在国外的那些年，秦念野自嘲地笑了下，“唉，我要是个学霸，我现在应该在跟我哥争家产。”
徐清忽然坐直了看过来，“你哥跟你关系不好？”
瞧着那天那副样子，更像是惹人生气了，不像是关系不好啊。
“没有啊，豪门不都这样吗，争权夺利，我看小说都这么写的。”秦念野无所谓道。
徐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行吧，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明路推门出来的时候，秦念野正闭目养神。
“摸鱼呢？”
缓缓张开眼睛，对上明路那双含笑的眼睛，秦念野直觉没什么好事，“你要干嘛？”
往自己办公室示意了一下，秦念野无奈起身跟他进了门。徐清往后看了看，忽然在想这明路是不是早就知道秦念野是谁了。
明路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手机，“我舅舅刚给我打电话，要你去见他。”
秦念野一脸冷漠，“现在是上班时间。”
明路摇头，“我给你放假。”
“我不，我凭什么？”
明路靠到椅背上，“确定？”
皱了皱眉头，秦念野转身就要往外走，“莫名其妙。”
明路开口叫住她，“周总好像在哦。”
秦念野一脸迷茫，“啥？”
“最近周总可是在他那吃了不少的闭门羹了。”
秦念野大概猜到了是画伞那个项目的事，忽觉有些奇怪，所以又向明路确认，“是周玙去谈的？”
“那不然呢？”
秦念野想不明白，默了会儿，转身出了门。
明路在后又跟了句，“请假没有全勤奖哦。”
秦念野攥了攥拳头，“好哦，我得跟我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有些人找上门来的合作千万别接哦。”
明路冷了脸，过后找补道：“所以你不是请假，是工事外出。”
秦念野虚伪一笑，拎包往外走。
而周玙这边，实在是不明白顾亭一直把他留在这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想跟他谈合作，他也只能顺着老人家的话茬，说说画的事。
几番交谈下来，顾亭笑得有些讽刺看向他，“周总对这些事还挺懂的啊，连我在哪些学校有挂名的事都知道。”
周玙表情僵了一瞬，“何出此言呢？”
顾亭站定在一幅画前，“我问你哪家美术学院，你都能说出一二来，甚至知道我留在学校里的画是什么，了解这么多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玉峰才建立几年，你能这么了解这些事，不去实地是不可能知道的。”
周玙笑得有些复杂，“凑巧而已。”
顾亭冷笑一声，“怎么，不打算借着那秦丫头的名头跟我攀点关系？”
这些天周玙来找他，他就没从他嘴里听到半个跟秦念野有关的字眼，一副公事公办的示好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玙一愣，“原来您知道。”
顾亭点了点脚尖，“那丫头当时在我那学画的时候，我十次站在窗前，有八次能看见她回家的路上，有个小子给她拎东西，就是你吧。”
周玙抿了抿唇，“嗯。”
“我虽然对这些财经新闻不感兴趣，但那野丫头到底是我学生，她的消息我了解一二也是应该的，知道你不奇怪。”
说着伸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觉得这画怎么样？”
周玙细细端详了一会，画的是一副田园风光，日落景象，“黄昏田野，很美。”
顾亭扭头看他，“你觉得画这画的人，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周玙说到底对这些事并不了解，也没打算胡编，“我造诣尚浅，看不出来。”
顾亭这时候倒是笑了，“你倒是诚实，不会觉得我认为你不懂艺术？”
“确实不懂。”
顾亭笑得大声了些，“这画是三年前寄回来的，看上去是写实，可她呆的那地方可没有这么大片的田野。”
周玙看过去，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丫头片子心里记挂着人，不敢回来，我让她给我去写生，画完寄回来，她给我寄过来了份这东西，我当时想她要么是没空找了副以前的，要么是随便画的糊弄我。”
“她不会。”周玙微微弯着唇，她从来不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老师的作业，她一定会做的。
顾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聪明，已经知道这画是谁的手笔了，“还挺了解她。”
周玙默认，顾亭叹了口气，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工作间，从书架底下的盒子里翻出了一些带着尘土的画来。
画是卷起来的，但是保存的还不错。
“在她寄回来的画里，大概应该是急着往国内寄，里面还掺杂了些她的随笔。”
周玙伸手接过，没着急打开，顾亭坐到椅子上隔着桌子静静看他，“你带回去吧，想知道什么，也直接问。”
周玙抿唇，“顾老师，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您知道当年念念为什么这么着急出国留学吗？”
顾亭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不知道？”
周玙摇了摇头，“她不想我知道。”
“那你还问？”
周玙苦笑了声，“原本是不想问的，但您不是想要告诉我嘛。”
被戳中心思，顾亭咳了两声，“还挺机灵。”
“我跟秦家没什么交情，但是沈家老夫人，也就是秦念野的外婆，是我的师妹，只不过走得早，你大概也没见过。”
“沈家跟秦家的婚宴我是去了的，原本以为是对佳人，没想到后来两人竟然还是分开了，到底是故人的后人，我与她母亲还算亲切，有次去沈家老宅拜访，正好她也在，我见到了秦念野的涂鸦，觉得这孩子很有天分，便跟她提议，她要是喜欢，可以送我这来学画。”
“对于沈家和秦家的那一堆事，我并不知情，也不感兴趣，只知道那孩子确实有天分，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野性，我也确实是喜欢那孩子。”
“推荐她去国外进修的事，本也没那么着急，只不过顺带着给她提了一嘴，她忽然想要出国，来见我的时候胳膊还摔断了，我当时气得狠骂了她一通，画画的不保护自己的胳膊，简直可笑。”
说到这，周玙明显能够看到老人脸上还带着怒意，“只不过她恳切地想走，我就帮她写了推荐信，当然瞧着她情绪不太对，我也多嘴问了一句。”
“那时候连我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跟我说母亲想拿她牟利，父亲想要她联姻，这里有好多她讨厌的人和事，所以想早点出去散散心。”
“没跟我明说，我就去问了她母亲，到底是小辈，她母亲对我也一直很恭敬，便告诉我了一些往事，她母亲和父亲就是商业联姻的结果，这段婚姻我说不好谁对谁错，沈家那丫头只是哭着说是他们做父母的两个人把她逼得太紧了。”
“所以，”顾亭敲了敲桌子，“你跟她也是商业联姻的结果，有没有可能，她就是不想跟你有牵扯，所以急忙出国的？”
周玙空着的那只手一直紧攥着，再开口时，声线中夹杂了些喑哑，“大概是。”
顾亭一怔，忽然点了点头，“也对，她父亲当时极力促成你俩，她心里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过往已经模糊了的那些故事串联在一起，周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她会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地跟他道歉，那时候她才多大，也不过是个孩子，几乎是被秦远风逼迫着来跟她道歉，哭着说自己喜欢他的，没有讨厌他。
他一直以为是她被秦远风教训得狠了，所以才哭成这样，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情绪，明明是带着不甘心的。
痛楚流过，周玙心里五味杂陈，痛苦地掐了掐眉心。
“所以，你还要坚持要跟她在一起？”
“嗯。”
不假思索地回答，周玙从未对这一点有过任何的迟疑，“我只要她，也觉得我会给她最好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输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
顾亭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叹了口气，“哪怕她讨厌你？”
“……”这一次，周玙没应声。
“干嘛那么吓唬人。”
静谧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声近似撒娇的责备，周玙看过去的时候，秦念野趴在门上，只扫了他一眼，便看向顾亭，额上还挂着些薄汗，明显是跑过来的。
顾亭冷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走的时候不是你泪流满面的。”
秦念野撇撇嘴，“哪有那么夸张。”
说着往里走了一步，周玙目光紧紧随着她，秦念野有些不适，但还是刻意忽视了自己背后的热灼的视线。
“你别欺负他啊。”
顾亭冷哼，“我要的画呢？”
秦念野紧皱着眉，“没画完。”
顾亭抱着胳膊往后靠，“没画完你还想来这救人？”
“你外甥一直压迫我。”
“少来，玉峰不是他甲方？”
秦念野没话说了，“不管，老头你到底接不接画伞啊？”
顾亭别过头，“你管我呢。”
秦念野咬了咬唇，“行，项目结束我就辞职，来你这帮忙总行了吧。”
不就是画廊缺人嘛，暗示好多回了。
顾亭目光中透露着怀疑，“当真？”
“嗯，当真。”
“行，那就接呗。”
说着不自觉笑了，说着摆手就要他们走，让秦念野过两个月来报道。
秦念野朝他拱了拱鼻子，转身看向周玙已经有些泛红的眼角，有些不忍心看，伸手拽着人的胳膊就往外走，“回见。”
周玙朝后微微弯了弯身子，便顺着秦念野的力气往外走。
到了室外，秦念野没回头，便往自己车边走边问他，“刘山在吧？”
谈项目，刘山应该会跟着的。
“嗯。”
“行，那你让他开车回去。”
说完就把人往自己的副驾上塞，自己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上了驾驶座。
行驶了一阵，车厢里静默异常。
秦念野没忍住，“周玙，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