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在房间里。】
电话里的这个声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扮演尸体的几个人没有轻举妄动。
那声音听方位跟他们还有一些距离,是在霜月的位置。
滴水的声音没有停,能使空气凝固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温度像是骤然下降了一样,诸伏景光感到衣物掩盖下,自己拿着枪的手指变得有点僵硬起来。
仿佛能够刺穿耳膜的尖啸声就是这时候突然响起来的。
要他来形容的话,感觉上像是两只猫在打架一样,没有成形的语言,只有令人不适的怪异叫声。
诸伏景光闻到很浓郁的血腥味,不适到让他感觉胃像是被网扎住了一样收紧,不是平时执行任务溅到一点血的程度,而是像把脑袋摁进一池血水中一样。
鼻尖的血腥味仿佛变成了实质的血水,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要睁眼吗?
这个念头无端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但看刚刚霜月的样子,半夜照镜子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妙的事情。
糟糕程度连被叫做“疯子”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诸伏景光不能保证这时候睁开眼睛会不会照到镜子,但睁开眼睛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愈演愈烈。
黑暗中的不适气氛像是套住脑袋的塑料膜一样在掠夺呼吸。
就在诸伏景光准备睁开眼睛的前一秒,突兀地铃铛声在他身边响起。
他身边?
是松田和萩原。
刹那间,像海水一样把人淹没的血腥味又如同退潮的海水那般远去,连耳畔水滴落的声响也消失不见。
“嘘。别睁眼,等下跟着我走。”霜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什么情况?”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问道。
“打起来了呗。别说了,女人打架真可怕,女鬼也一样。”霜月也小声回应道,只是从他回答的内容来看。
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他可不认为组织“血色十一月”的制造者会怕女人什么的。
“铃铛声……?”
铃声还在响,霜月自然也听到了,他有点疑惑,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他也像刚刚那样拍了拍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肩膀,告诉他们准备离开。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口袋里像是钻进了一条泥鳅一样,但其实是一个铃铛在来回摇晃——樱花铃铛。
松田阵平摸索到口袋里的物件,手指指腹划过铃铛表面凹凸不平的雕刻花纹,辨认出这样物品。
是上一局“游戏”里,远川给的“护身符”。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下意识把这个“世界”称作为“游戏”了。
不如说,这个世界如果真的只是游戏才是最好的,对谁都好。
萩那边应该也有一个一样的铃铛,松田阵平听着两个铃铛在二重奏
。
直到他的衣角被一个力道往一个方向拉了拉,是“十一()?()”
。
松田阵平想到对方一开始自报家门报上的称谓。
霜月一手拽着松田阵平,另一边拽上了诸伏景光,但是他只有两只手,于是他让松田阵平拽一下旁边的萩原研二。
霜月其实也闭着眼,但是鉴于他平时就眼神不好,所以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讲也就只是比平时暗上一些,但人一旦见不着光,脑子里就容易胡思乱想。
就像平时洗头闭上眼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其实属于大脑的保护机制,对一种危机情况的预演,但是这种“觉得危险()?()”
的预演一旦超过正常的范围就会变成一种“被害妄想?(小$?说)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的病态心理。
他拉着是苏格兰他们吗?
这个念头
刚起,霜月又自己打断了。也许该称呼对方为“诸伏警官()?()”
。
他不知道他对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好感从何而来。
不是那种喜欢玩具,喜欢什么食物的喜欢,而是放在同等地位上的那种在意。
同类?
霜月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但是精神连接里没有他们,他们不是“家人”。
想不出结果的霜月莫名烦躁,外面的他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能让核心程序给出特权,又并非脑域相连的同类。
猜测中的那个称谓在霜月心中来回游走了几回,终究不敢肯定下来。
在心里暂且压下多余的猜测,霜月带着人往前走,镜子是他放的,哪怕闭着眼睛转了几圈他也没有忘记摆设的位置。
他抬起一点紧闭的眼皮,一线光亮从眼睫的缝隙落进他眼瞳中。
霜月不在意看见什么鬼脸扑面,毕竟七步之外他人畜不分,世界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单纯的色块。
【照照镜子,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催促他去看一眼镜面。
霜月暂时没有理会,他注意到房间里争斗的声响消失了。
电话玛丽的原型是被抛弃的人偶,比不上流传许久,版本众多的血腥玛丽也不奇怪。
血腥玛丽赢了。
霜月摸索到门把手,却打不开门,门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响——门被锁住了。
【照照镜子。】
那个声音催促道,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们有听到说话声吗?”霜月向诸伏景光等人询问。
听到什么?
被询问的人疑惑,他们只听到铃铛声催命一般在响。
见到几人摇头,霜月终于明白这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其他人可以说是被无辜牵连了。
据说召唤血腥玛丽可以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未来,又或者是夺命的血腥玛丽。
霜月回头,睁眼对上镜面的方向,便望见镜中倒影。
镜中倒影落进眼中的时候,房门也轻响一声,被打开了。
霜月松了一口气,反手拧开房门,把自己身边的几个
人推出去。
他把自己的手机也一并塞给最后的萩原研二,
开口道:“你们安全了,
去9号病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几个人睁开了眼,
黑暗中见了光的几个人一时间无法适应,
眨了眨眼才开始捕捉霜月的身影。
但是门外却只站着他们三个人,刚刚的那间房间已经重新合上了房门。
“他刚刚是不是说里面有两个女鬼打架来着?”松田阵平看着闭上的门犹豫着开口。
“嗯。”诸伏景光也感到诧异。
“那他这是……?”萩原研二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导航路线,终点的位置就是霜月所说的“九号病院”。
“你们先走,去和波本汇合,我随后就到。”霜月听着门外没有动静又补上了一句。
在场没有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再说了其余人本身就和霜月没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身为潜入搜查官,在组织里表现出的态度自然也只能说是虚情假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更是第一次见到霜月。
只是现在霜月看起来像是在主动断后的态度,让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
脚步声在门外远去。
霜月又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镜面上来。
以他的视力本不该看得这么清楚,但是他这次确实看得明明白白。
他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头发还是黑色的自己。
“二重身?”霜月扯了扯嘴角。
镜面里不是想象中的血腥玛丽,而是过去的他自己。
但是这不对啊。
说好的血腥玛丽呢?!
等等……过去。
召唤血腥玛丽有可能看见未来?
对于镜子里的倒影来说他倒是算得上是“未来”。
他所在的这边才是镜子里面……?
反转设定?
霜月扒拉了一下自己发白的头发,轻飘飘的发丝像是浸透水的纸巾那样轻而易举就被扯裂开。
根根绷断的发丝落在手指间。
霜月倒吸一口冷气,他这完全是“我变强了,也变秃”了的完美写照。
GIN的头发要是能分他一半也好啊。
【是否以管理员权限运行……?】
不等霜月再想太多,视线被一阵混乱的图文扭曲,无序的色彩中他只看到一行字样出现在眼前。
镜中的“自己”没爬出来,但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起。
他看着穿着一身艳丽红裙的女子从镜子后面转出来,提起群摆微微俯身对他行礼。
同样是一块红纱遮盖住了女子样貌,但仔细一看那盖头的红纱透着一角雪白,再一看,那一身哪里是什么红裙,分明是被血染红的白纱。
对方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图,霜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觉得眼熟。
头发还是黑色的自己,时间线起码要往前拨个十年左右。
霜月正在想十多年前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眼熟这位“血腥玛丽”,潜意识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
他一定见过对方。
【第九位选了什么怪谈?】
孩童稚嫩的嗓音随着过往的记忆上浮。
【她说喜欢红裙子,所以选血腥玛丽。】
【百物语至少要凑齐一百个人讲怪谈。人不够啊。】
【去找其他人一起玩吧?他们说了愿意做‘我’的‘家人’不是吗?我配合了他们的游戏,现在轮到他们来陪‘我’玩了。】
【那今天就是“血腥玛丽”的故事。】
铃铛的声音在回忆中响彻,拍手的声音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长命锁,平安铃。】
【乌鸦叫,蝉声鸣。】
【人死掉,人死掉。】
死亡不过是孩童口中的歌谣。
霜月晃晃脑袋,连他都要可怜当年的那些组织成员了。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与其说那些组织成员是研究者,不如说是被喂给毒蛇的“小白鼠”。
“白婚纱,红嫁衣。”霜月轻声念叨。
【你要允许此数据对你的设备进行更改吗?】
凌乱的色彩碎片闪回,沉在记忆深海之下的存在正在上浮。他耳畔像是有许多人在絮絮叨叨,低语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十一月,疯狂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