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是一位美丽的贵族女,她的未婚夫非常富有。他们的婚约非自愿,乃是长辈安排,就像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的吧?”
“陆小姐一直不快乐。”
“她的母亲总是约束她,她的未婚夫根本不理解她,她内心渴望自由,却被礼教和婚约束缚。”
“有一天,她与母亲、未婚夫登上一艘开往异国的巨型轮船。”
“那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的民用船,除了诺亚方舟——不过诺亚方舟是神话,真假难辨。”
……
明小容喋喋不休。
她吃西瓜,她嗑瓜子,她讲陆小姐和杰先生的生离死别。
这已经是她第次讲述同一个故事。
小神女每次提起他们都会动情,有一次还哭鼻子。
她一定代入了陆小姐的位置——讨厌位高权重爱控制她的未婚夫,喜欢一穷二白却会逗她欢笑的杰先生。
赵秀讨厌极了杰先生,就像他讨厌赵检。
一无所有的废人,也敢觊觎他的宝物——皇位,小神女,都是他的。
他骂杰先生,明小容呆了会儿,竟然反过来骂他被害妄想症发作,说他不懂浪漫与爱情。
明容因为杰先生指责他,他就更憎恨。
他厌恶的想,陆小姐的未婚夫着实废物,若他是那未婚夫,何用等到大船沉没?杰先生早该去海底喂鱼。
可小神女喜欢这个故事,而他喜欢看小神女神采飞扬的笑脸。
她说起陆小姐和杰先生相爱,眼睛便发光。
赵秀看着她,耳朵在听她的声音,心思飘远,回到前夜的幻梦。
他梦见小神女嫁人了。
不,应该说,小神女和姐姐玩耍,假装自己出嫁。
她当新娘,她的姐姐当新郎——简直胡闹。
他当无人能见的观众。
八岁的小神女要嫁给她的姐姐,亏她想的出来,真是个坏透了的馊主意。
但他暗暗的期待,他想见到凤冠霞帔、胭脂粉面的小神女。
结果,滑天下之大稽。
小神女关在房间里面换衣裳,好半天,门终于开了。
她披麻戴孝,一身素白。
赵秀盯着她纯白绣花的头巾,她白色的长裙和袖套,她银色高跟的鞋子……这是成亲,还是冥婚?
小神女却在笑。
她的姐姐说:“容容是最漂亮的小新娘!”
她说:“程程是最帅气的小新郎!”
她们哈哈大笑。
程程自然也穿一身白,白衣白裤。这对冥婚的姐妹手挽手,亲热地走下楼。
楼下,站着她们九、十岁的小伙伴。那姑娘手持一卷书,抱怨:“我这个牧师等你们很久啦,快点嘛!”
明小容说:“牧师怎么可以没耐心!”
牧师哼了声。
明小容盖上头巾,与程程并肩而
立。
牧师翻开书卷,庄严的问:“明容,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程程作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以后爱着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忠诚对待她吗?()?()”
明小容说:“暂时愿意。()?()”
“不能暂时啦!()?()”
牧师瞪她,“你认真点!?()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姐姐只在今天做我的老公,等我有自己的老公,我就不愿意。”明小容坚持。
“做戏要做全套啊!”牧师气恼。
她们争执一会儿,牧师妥协。她又问程程同样的话,程程许诺。接着,她要明小容姐妹说各自的誓词。
明小容捧着书,念道:“我,明小容,接受姐姐成为我的合法丈夫,从今以后永远陪伴你,无论环境好坏,是富贵或贫贱,是健康或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小神女当然在做戏。
姐姐怎能当丈夫?这个小傻瓜总有千奇百怪的主意。
但是,赵秀极爱她的誓言,只在最后,需要做一点小小的修改。
——生或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赵秀低下目光,挑剔地审视梦中的自己。
那双修长却无力的手,苍白得足以见血脉的肌肤,他的每一寸骨骼都被疾病腐坏。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短命鬼。
不知何时,小神女说过的黑白无常就会来向他索命,勾走他的魂魄。
他将被迫与小神女离别。
只要想起来,心中就有冰冷的火焰肆虐。
没有明容的世界啊……
炼狱火海,极乐圣地,于他而言,有何区别?
她若愿意陪他,他大可以在地狱之中,徒手建造玫瑰花园。她若不在,圣地如火海。
他太需要小神女。
从前,他只想着留下她,无论以怎样的形式都好。
如果死,最好他们的尸骨在一起焚烧,骨灰与尘埃亦不分彼此。
一种疯狂的执念。
太扭曲,太丑陋,难以启齿。
所以,是爱吗?
赵秀的手肘撑在矮几上,单手支头,凝视对面的少女。
她憧憬陆小姐和杰先生的爱情。她说,爱是快乐,自由,勇敢,以及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的无私。
所以,不是爱吧。
他想拉她下十八层地狱,他才不会放她一人在世上独活,他受不了。
……不是爱。
“明容。”赵秀突然开口,打断她对美丽爱情的描述,“换作我,我会掀翻那块木板,要死一起死。”
少女一愣。
片刻,她抗议:“你听故事就听,干嘛代入自己?”她生气,“赵小秀,你这个讨厌鬼!哪个不长眼的导演让你当男主角,那可惨啦!凄美爱情悲剧,分分钟被你演成犯罪恐怖片。”
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你真讨厌。”她气不过,又说,“杰克不是你,所以露丝才爱他。杰克不是你,所以他宁愿自己沉入冰冷的深海,也要把生存的希望留给爱人。露丝的幸福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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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黑眸浮现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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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又要哭鼻子,爱哭的小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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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捧着脸,看他一会儿,又噘嘴。她一不高兴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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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哝:“心理阴暗,小疯子。”
疯子,神经病,小变态。
她总是这么说他。
……才不是爱情啊。
是病。
是疯狂的执念,罪恶的疾病,阴暗的渴望。
是他腐烂的自我,和不见天光的私欲。
赵秀微微一笑,“明小容。”
明容抬头,没好气的,“干什么?”
“那艘巨大的轮船——”
“泰坦尼克号。”
“就不该运载所谓的贵族和百姓。”赵秀道,“造这么大的船,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大材小用。这船本应收归国家所有,用以海上作战。”
“……”
明容极度无语。
和太子相处久了,偶尔,她也会脑子错乱,一不小心忘记他的身份。
他这年纪,在现代,就是一高中生。
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特别英俊的高中学长,就算性格恶劣,脾气超级无敌坏,光凭一张脸,情人节就能收到巧克力——那种少年。
可他不是。
他是封建社会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他生活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
“是啦是啦。”明容瞥他,“百姓的财产是你的,大臣的财产也是你的,你看上的全是你的,满意了吧!”
“明小容也是我的。”他平淡道。
“赵小秀,自私鬼。”明容说。
他不置可否。
明容吃两口西瓜,用帕子仔细地抹嘴角,皱眉问:“我刚才说到哪儿?被你一打断,想不起来……”
赵秀道:“杰先生和陆小姐进了一辆铁皮车。”
明容了然,“哦,这段跳过。”
“你每次都跳过。”赵秀轻嗤,用棋子摆阵,心不在焉,“接下来,杰先生开着车,撞死了陆小姐的未婚夫。”
“……你怎么连瞎猜都这么阴暗啊!”
“那就陆小姐开车,撞死母亲。”
“能不能不撞死人?赵小秀,你的思想很危险,幸好你没车,不然你的驾照一年内得吊销几回啊!”
“不满意?他们一起开车,冲下轮船,溺死在海底。”
“不准你脑补!”
赵秀抬了抬眼皮,散漫道:“那你说,他们在车里作甚?你又说不上来。”
明容支吾:“我,我去如厕了。”
“梦里如厕?”
“……”
明容哑口无言。
他们进车里做什么?她怎么知道。每次一放到这里(s)?(),
妈妈就说()?(),
中场休息()?(),
容容去卫生间。回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已经换成另一个场景。
她就在卫生间嘛。
一声轻笑。
她偏过头,见赵秀在笑。
他那阴暗的脑袋瓜,一定想到杰克和露丝相继撞死仇敌,所以幸灾乐祸的笑了。
损人不利己,纯属有病。
赵秀道:“去玩你的。”
明容一怔,“什么?”
“老七不肯书,我叫他来。”赵秀淡淡的,“在我这儿坐着,他总得安分。”
“他都快走了,怎会有心情书?”
“文成武就,缺一不可。”
“他就不爱念书啊。”
“由不得他。”
“……”明容深吸一口气,“赵小秀,做人别太霸道。”
赵秀布下难解的棋阵,又开始着手破局。他和自己斗,一向自得其乐。
“山河年年春,帝王代代换。”他低声说,“我活不了多久,大曜一时半会儿又灭不了国。百十年后,谁坐江山,与我无关。可我留下的继承者,他不能是废人。”
“你还有这觉悟?”明容微微惊讶,“我以为你只在乎何时登基呢。”
“帝王的功绩如何评论,看他自身,也看他培养的储君。”赵秀漠然道,“皇爷爷一世英名,留下赵无极这等废物——”
“都说了你叫他父皇!”
“赵无极是先帝无法抹去的污点。”
“你是陛下的骄傲咯。”
“是他捡来的荣誉,他不配。”赵秀冷哼一声,又阴沉的笑,“老七天生愚笨,不要紧,我教他。若当真有那一天,我归尘土,也会留下治国锦囊,到时,就算栓一头猪在龙椅上——”
“啊我不要听你讲话!”明容捂住耳朵,“你真的很讨厌。”
“讨厌罢。”
明容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一怔。
少年面容冷淡,唇角的笑意更寒冷。
“我也讨厌自己。”他沉静的道。
*
赵巽最烦念书。
他近来初尝情之一字的苦涩,根本没心思咬文嚼字。
四哥当真不近人情。
他情场失意,即将奔赴战场,这等情况之下,四哥还要给他布置功课,他疯了罢!怎么想的,叫他白天杀人,夜里打完仗,回帐篷熬夜苦吗?
可他埋怨、反抗无用,四哥唯我独尊惯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他只好虚与委蛇,假装有在学习。
这天,赵巽从东宫出来,正烦闷,狗腿子不胜跑过来,报告:“王爷,西戎的使团到了——”
“关我屁事。”
“关啊!”不胜抹一把汗,“西戎那位公主,和咱们的公主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一群人在曲桥那儿扯头花呢!”
赵巽转身,急忙赶去。
他以为
敌国公主和自己妹妹打起来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想着不能叫自家的公主吃亏。
到了地方()?(),
他站定。
一团乱。
现场足有几十人()?(),
具体多少()?(),
数不清。
西戎公主善武,但人手少。宫里的公主和贵女至多会点防身术,没有武艺出众的,但人多势众。
因此,战况僵持不下。到处都是太监、宫女,追着西戎的侍从揪头发、咬手。长悦、长乐都在。
可他盯着的,却是穿着粉色夏裙的狠心小丫头。
明容不会打架。
她完全懵了,不知所措,叫着:“别打,你们别打啦!”
有人揪住长乐公主的头发,她不及多想,折下一段树枝,敲那西戎人的肩膀。
人家回头,她吓得一声尖叫,抱着脑袋逃窜,又叫:“别打我!别打我!”
赵巽好笑又好气。
他吩咐不胜和战无:“保护明姑娘和几位公主。”
他看准西戎人之中衣饰最华丽,身份最显贵的,逮着她就打。
擒贼先擒王。
十招之内,逼退那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少女,紧接着飞起一脚,对方噗通掉入水池。
西戎人不打了。
他们着急下水救人,大叫:“公主!公主!”
又用方言辱骂大曜人,叽里咕噜的,赵巽反正听不懂。
众人围到桥上。
赵巽问:“怎么回事?”
长悦公主的发簪歪了。
她抬手扶正,气喘吁吁的说:“七哥,你来的正好。西戎的臭丫头,她以为这儿是西戎皇宫,还敢撒泼呢!我们教训她一下。”
赵巽笑了笑,没说什么。
池子里的金城公主倒是听的清楚。
她爬起来,浑身湿透,抹一把脸上的水,用马鞭指向桥上的少年,质问:“你,你是何人?你——女子之间较量,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出手,胜之不武,你羞不羞?!”
“大曜的百姓,老弱妇孺,我自当看顾。”赵巽吊儿郎当的,剑眉一挑,“至于你们西戎人,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婴孩,敢欺负老子的人,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金城公主惊呆了。
明容想,她一定从没见过老太和婴儿都不放过的恶魔。
七哥只是吓吓她而已,她当真了。
“你——”金城公主动了动嘴唇,“本公主何时欺负你的人?你谁啊!”
赵巽勾起唇角,目光往左,看着狐假虎威,一脸傲气的长悦公主,“这是老子的妹妹。”目光往右,落在粉衣小丫头身上,他一顿,故意道,“这是老子的心上人。”
明容愕然。
身后,有人轻笑,不知是谁。
明容的脸涨红,恨恨地一跺脚,压低声音,急道:“你失忆啦?!”
赵巽低哼。
明容气结,又羞又恼,“你乱讲,你乱讲乱讲乱讲!”
赵巽又哼了声。
她一激动()?(),
就是这般作态()?(),
两个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个字()?(),
重复数遍。好像多说几次,就成真了似的。
笑声一阵一阵。
明容的脸越来越红。她捂着脸,跑远了。
*
不到半个时辰,赵巽在东宫找到明容。
小姑娘在他四哥那儿告状。
她说:“……七哥失心疯,大庭广众之下乱说话,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害的大家笑话我!我跟他讲那么清楚,你也听见了,他却不听,他间歇性失忆!”
她一急,脸色就红,可声音还是软软甜甜的。
明容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
两年后,年后,赵巽再想起这件事,才后知后觉——
明容为何往东宫跑?
她受了委屈,不回长宁宫。她想告他的状,不去长春宫,偏偏跑来东宫。
皇后是她亲姑姑,是她长辈,母妃能为她作主,可她两个都不找,只找四哥。
他当时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太熟悉,他们一同长大,一直在一起,所以不曾多心?
还是因为他的心思全在明容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没空想别的?
明容说:“你管管他,你管他!”
她甚至扯着太子的袖子。
四哥从不让人近身。
东宫的宫女和小太监,离他稍近,他便反感,仿佛周围的风遭到无形的污染。
他放任明容拉扯他,摇晃他。
怎么就没看出来?
赵秀道:“你去玩。”
明容便离开,临出门,瞪他一眼。
赵巽笑道:“四哥,那丫头找你告状。”
赵秀没什么表情,淡声道:“明容说了无心于你,别纠缠。”
赵巽呼吸一滞,拳头攥紧,故作不在意,“她今天不喜欢我,明天、后天也许就喜欢了。”
赵秀:“没这道理。”
“……容容还小。”赵巽闷着语气,“她什么都不懂。待我从燕北归来——”
“你在燕北白天习武,夜里书,趁早忘了她。”
“我偏不!”赵巽心头火起,“整天督促我书,有什么好的?我早说过,这辈子就想当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兵书我自会研,至于国事政务……不有你在吗?”
赵秀冷冷道:“我死了呢?”
赵巽一愣。
他的兄长冷漠地盯着他,目光迫人。
比目光更可怕的,是他永远苍白不见血色的容颜,他清瘦而单薄的身躯,和脆弱的骨骼。
——如果他死了呢。
赵巽心中清楚,四哥并非与他说笑。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四哥,其实……我也想过。”他声音微涩,咳嗽一声,“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趁早成亲,生个孩子罢。”
赵秀拧眉,“什么?”
“
你留个子嗣。”赵巽解释。他口拙()?(),
心里急⊙(小.の说)⊙[(.)]?来⊙小.の说⊙.の看最新章节.の完整章节⊙(s)?(),
一急()?(),
言语更乱()?(),
“你放心,你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孩子,我定当尽心辅佐他成才。他的年纪要是太小,那也没事儿,大不了我摄政几年,等他大了,便由他来管事。总之……总之你放心,我和容容——”
“你和容容。”赵秀轻轻道。
“我摄政,容容当然是我的摄政王妃,所以我才说,你的血脉,我和容容必须视如己出,我们一定照顾好他——”
“你休想!”赵秀倏地起身,带翻一张椅子,“赵巽,我告诉你——”
话音未落,一口血吐出来,血染衣襟。
赵巽震惊过后,厉声道:“传太医!”他扶赵秀,被兄长推开,于是对外破口大骂,“人都死哪去了?!”
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又匆匆退出。有的奔向小厨房,有的奔向太医院。
明容也来了。
她一见这场面,愣了会儿,急忙搀扶仍在咳血的太子,又问另一人,“他……他怎么回事?好些日子不咳血了啊!”
赵巽喃喃:“我不知道……”
赵秀侧着脸,薄唇被鲜血染红,目光也泛着血光,“滚!”他暴怒,额头青筋毕现,“赵巽,你给我滚!”
*
赵秀病倒了。
明容成天犯愁。
赵秀上一次病成这样,貌似还是被她气的。
他那人,冷心冷肺,只对她和七哥好一点,所以只有他们能气到他——可怎会如此啊?
他的一张嘴,有理没理都不饶人。
七哥不善言辞,怎么看都吵不过他。
不管怎样,赵小秀是真的病了,他不想见七哥。
七哥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踹金城公主的那一脚,可能踹得太有型,太帅气,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踹出了公主一厢情愿的爱情。
宫中盛传,西戎人说,金城公主好骑射,善武,曾经设擂台迎战西戎俊才,百十男儿,无一人过的了她手中马鞭。
谣言吧。
明容当时明明看见,两个宫女,个太监,有人扯她胳膊,有人按她肩膀,她就没辙了。
公主来谈判,没见谈成什么条件,自己却深陷爱情的海洋。
西戎的民风也实在彪悍。
那日宫中设宴,她拉着大皇兄,来到七哥面前,指着他,开门见山道:“我要他当驸马。”
七哥把赵小秀气病了,心情本就糟糕,宴会一起,光顾着喝闷酒,听见她的话,便如火山爆发:“你想嫁我,你有病啊?!”
“不是我嫁你。”金城公主纠正,“是你当我的驸马。”
七哥冷笑,“你是西戎公主,我是大曜皇子。将来,不是我带兵杀你全家,就是你全家被我杀,嫁个屁!”
他的言论激怒了西戎人。
两国本就处于沉没边缘的友谊小船,硬生生被他凿穿一个洞。
双方对峙。
有
不明就里的来使问:“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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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答:“早前,我见他背着枪在皇宫里走,他说自己是皇子,那他母亲定是叶家的少帅。”
卍江山微雨的作品《太子总在梦中对我求而不得》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卍?来卍小#?说卍#?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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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道:“我母亲姓玉!”然后骂了句让明容捂耳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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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酒,西戎人也饮酒,对方听他骂得有辱斯文,火冒丈,“你是玉家人,你的刀呢?玉家没人了吗,刀法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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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玉太师和两个儿子拍案而起。
他们那两桌,只有一个人垂着事不关己的死鱼眼,还在吃饭。
玉太师的大儿子玉青山拍了那人脑袋一下,“别吃了,起来!”
那人起身。
西戎人也许认出了他那双十分有个性的死鱼眼,交头接耳。有人道:“殿下,寒山之玉。”另一人道,“看他眼睛,准是他。”
西戎人不敢再闹。
明容心想,玉寒山好厉害啊,人家听他名字就让步,不愧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人。
后续发展,她不知情,她提前离席。
赵小秀病得昏昏沉沉,却总惦记她,非要抓着她的手才安分。
她不在,他醒来又要发脾气的。
*
太子病了天,通用药压不住他的咳嗽,太医院束手无策。
明容真有点害怕。
这……这像极了古书上写的,药石无医。
于是,她平时做事都心不在焉,在路上走着,有时候也会出神。
第四天,去东宫的路上,她又晃神了,待冬书提醒,她已经拐到御花园的假山群,这地方最容易迷路。
一时半会儿,她偏偏还不能离开。
不远处,有、四人的身影,鬼鬼祟祟。
明容只能瞧见一人的脸,还有两人的背影。那两人,身着西戎服饰。
“……你没听说吗?咱们吃了败仗,被人打到自家地界啦!你以为我来大曜做客?你还敢对我提要求。”
“不是要求,大兄,我请求你告诉我,我妹妹——”
“你求我,我又能如何?”西戎大皇子摊手,不耐烦,“你不活得好好的吗?送你来的那一年,他们没杀你,现在更没理由杀你。我实话与你说,现在,北魏、大曜与咱们都有纷争,家里也不安全,你可知父皇和我,我们平时有多烦心?你在这儿,反倒无事一身轻,安心待着罢!”
明容呆住。
他在对秦之兰讲话。
他没看见秦之兰破破烂烂的衣裳,不干净的头发,和满手满身的伤痕吗?
他穿着西戎太子的衣服,为何要对衣衫褴褛的弟弟说这些?
大皇子拍拍秦之兰的肩膀,大步走了。
明容瞅准空子,带上冬书悄悄离开。
她不想偷听秦之兰和亲人的对话,那不仅让她心虚,更让她难受。
*
深夜,赵秀重病,咳血不止。
秋月连夜来长宁宫找明容,为此还惊动了皇
后。
这时辰,明容原本不应该出去。
太子与她虽说青梅竹马,认识多年,可他们的岁数渐长,不比从前,这又是深夜,不能不避嫌。
皇后吩咐若梅,从库房取出圣上年初赏赐的山参,又叫明容带去东宫。
如此,总算也有理由。
来到太子的寝殿,秋月才偷偷告诉她:“殿下病糊涂了,意识不清醒,奴婢实在没法子,这才惊扰姑娘和皇后娘娘,奴婢该死!”
明容摇摇头。
她以为赵秀和前两天那样,时梦时醒,梦里蹙眉,醒来抓着她的手不放。
不是。
他真疯了。
金唾盂里是他咳出来的血。他醒来咳一会儿血,说一会儿疯话。
他命令玉英等他一死,立即杀掉赵检,又要玉英等西戎使团离开后,杀了秦之兰。吐两口血,紧接着再叫玉英杀某某,某某某。
别人写遗书,立遗嘱,交代后事。
赵小秀以为他不行了,遗言杀这个,杀那个。
秦之兰怎么招惹的他?
终于,赵秀交代完,叫玉英滚。
他昏了过去。
他在昏迷中,呼吸都急促。
明容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单薄的血肉和脆弱的骨骼下,他心脏微弱的跳动。吸气与吐气之间,他的胸膛发出异样的声响,盖住心跳。
她忽然恐惧。
巨大的恐惧如一张网,笼罩住她。
她很想赶跑那声音,她听不见他的心跳。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衣襟上。第一次,她掉泪那么安静,生怕呜呜咽咽的吵闹,使他的心跳变得更薄弱。
赵小秀瘦得都快脱相。
再这么下去,他不咳血咳死,迟早也会饿死。
她透过朦胧的泪雾凝视少年苍白的脸。她想起弥留之际的水姨娘,想起夜色之中提着灯笼的朱妈妈,眼泪越掉越快。
她求菩萨,求佛祖,求赵秀的列祖列宗,也求上帝和圣母玛利亚,让他活罢。
他以后会改邪归正的,给他一个机会。
可这混蛋一点都不配合!
赵秀又醒了。
他醒来,继续发疯。
他神志不清,意识恍惚,一会儿说:“明容,你不能和别人成亲,生孩子,我把你们都杀光。”一会儿又说,“明容,你不准独活,我掀翻你的木板,你和我一起沉海里,一起冻成冰。”一会儿还说,“明容,我挖死人的眼睛给你串檐铃,风一吹,铃铛往风中洒血珠子,好看吗?”
是上帝和菩萨听了,都想送他去地狱的神经病!
明容绝望,“赵小秀,你闭嘴!”
她捂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赵秀紧紧攥住她的手,他那么瘦弱,手指的力道却大。
他茫然地望着她,温柔的说:“明容,你陪我死。”黑发垂落脸侧,他的脸苍白如雪,可他对她笑,笑得那么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