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一切,同样是如此。不是吗?”
    神明不言。翘起的唇角压下,笑意凝固。认认真真的打量过这造物。良久,方才开口,语音干涩道:
    “这一切,同样是包含了你,对吗?”
    他是祂的挚爱,是祂愿意将一切权柄与荣耀分享,愿意为之妥协的天使。
    但同样的,他是祂的造物,是经由了祂创造的子。又或者说,这样的身份,其实更在祂与他将一切打破之前。
    他口中的世界,他口中的,不再需要祂,要让祂放手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包含了他?
    祂张了张口,一阵无言。内心里,一片荒凉。可......
    可什么呢?
    虚空里,隐隐有阴影在滋生。有什么在窸窸窣窣,放肆增长,将要显露痕迹。
    祂毕竟是神明。
    疯狂,任性,嚣张且霸道,偏执成魔,一次次将世界创生而后重启的神明。
    祂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线上游走。
    在这经由了祂创造的世界中,一次次显现。将其引导向自己想要的结果。所想要做的,不过是......
    寻求一份祂满意的,符合祂希望的未来而已。
    他与祂的每一次决裂与告别,同样是初见,是最初的开始。
    祂处在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不能触及的维度上。要同那叫祂本是错过的造物间,寻求永恒。
    祂如何会放手?又怎么会,真的放手?
    祂只觉得,他们之间,或许当有一个新的开始。可......
    他那伸出的手,再一次的,按上了祂的胸膛。
    间隔了衣料与皮肉,仿佛是在感受,祂心脏的一次次跳动。
    他的手臂勾住了祂的脖颈,吻上了祂的唇。一触即分。便如同那白羽撩动过水面,拂动过心田。
    叫祂脑海里一片空白,好似是忘记了思考。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因此而被按下暂停,陷入止歇。
    祂听到了他开口,说:
    “你同样是想过放下,想过将这世界放开的,不是吗?吾神。”
    那是祂将路西菲尔带回天国。将不好的记忆抹去,将祂的天使,变成祂的......
    床伴?情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祂是真的想过,要同祂的路西一起,永远永远。
    将这世间的种种,尽数抛下的。只是......
    祂用错了方式,用错了方法。
    祂所谓的真心,在那诸多的谎言与隐瞒,以及对他造成的伤害面前。是如此不值一提,不可原谅。
    祂于他的目光之下,点了头。张了张口,想要说出些什么。
    但他其实,已经知晓了答案。更无所谓祂的解释。
    他的指尖,再一次的,穿透皮肉,刺入到祂的胸膛。
    他说,“与其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将世界终止。这一次不如让我来,好吗?雅赫维。”
    他的手,捏住了祂的心脏。捏住了,这世界的核心。
    世间的存在与否,俨然,就在他一念之间。
    “路西......”
    祂璀璨的眸光里,有疯狂与恶意在滋长。语音渐沉,仿佛是带有了淡淡的威胁。只是......
    “好,如你所愿。”
    祂开口,给出许诺。以唇吻在了他的耳侧。
    祂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
    愿意为你妥协。
    祂想,不过是将时间线重走。让那一切种种,再开始而已。祂......
    祂失声。终是变了脸色,露出不安与惊惶。语音颤抖道:
    “停下,路西,快停下。”
    祂试图将祂的造物阻止。使路西法的行为,被中断。可......
    “来不及了,雅赫维。”
    他开口,亲昵的唤过那属于他与祂之间的,过往的称呼。对祂道:
    “你从来就不曾了解过我,了解过路西菲尔,不是吗?”
    白马非马。昨日的我和今日的我,未来的我之间,又是否有所区别,有何不同。
    这其实是一个难以一概而论,难以说明的伪命题。
    但如果说了解,世间又有谁能较之以将他创造的造主,更能将他了解?
    遑论他们之间的纠葛,远胜其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昔日里爱着祂的,不曾堕落的路西菲尔,是会如此义无反顾的,将世界保护。将祂创造的一切维护。
    后来的路西法......
    路西法在第九重背叛地狱里困守,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又何尝不是对这世间的一种维持?
    他对祂的信仰,早便已经崩塌。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存留。他......
    他当是,还爱着这个世间的。
    他说,“让这世界继续下去,存留下去吧,雅赫维。”
    他指尖收拢,任凭祂的心脏,在他手中碎裂。星星点点,飘散在空气里,逸落到虚空里。
    他说,“我把你给予的东西,再还给你。带着它,替我看这世间的发展。替我,关心一下哈尼雅和玛门。”
    还有那追随了他的同伴。以及,这世间的种种。
    他的身影,如一缕星光,一道幻影一般。在祂眼前消失,再不存留。
    他对祂那一瞬间里的禁锢,终是散开。祂胸口血肉蠕动,有本是陌生的、属于他的心脏,在那胸腔里跳动。
    祂茫然的伸出了手。触及到的,不过是一缕清风,一片虚无。
    祂环顾四周,以目光扫视过天地,扫视过这世间的一切。却似乎,再感受不到,有关于他的分毫。
    祂咬了牙,以手贴近那胸膛。终是开口,发出一声声的呼唤。
    祂说,回来,路西。
    祂的面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笑容。
    语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