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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線(六)
    三朝回門, 沈稚早早起床收拾起來,兩個丫鬟忙前忙後,要将自家姑娘打扮得越端莊越體面才好, 如此家中的老爺夫人才能放心。
    可到了梳妝臺前, 寶櫻才發現根本不用她們擔心,姑娘累着或者是氣色不好。
    菱花鏡前,少女欺霜賽雪, 烏雲疊鬓, 雙目橫秋水,蛾眉抹遠山,眉眼間星燦月朗,雙頰如敷粉般透出細膩緋紅,比春日的海棠還要明豔。
    新婚當頭,沈稚便選了身绛紗紅團花紋的長褙子, 搭天缥青的下裙, 明麗但不張揚。
    裴慎也換好衣袍過來, 他一身影青雲鶴紋的長袍,與她淡青色的下裙竟意外地搭配,兩人站在一處,宛若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見她妝容化到一半, 他漫然掃過妝奁, 嗓音低冽:“我來替你畫眉?”
    “不……不勞煩夫君,”她才要婉拒, 男人已取出鎏金琺琅盒中的螺子黛, 冷白修長的手指擡至她眼前。
    沈稚頓時屏息, “大哥哥也會畫眉?”
    那聲“夫君”還真是難于出口,不知她何時能喊得利索。
    裴慎眼中沉冷轉瞬即逝, 再擡眼時,已是朗潤如春水,“沒畫過,試試?”
    男人慢慢靠近,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拂在她面頰,沈稚緊張地閉上眼睛,忍着眉梢窸窸窣窣的癢,不敢亂動。
    她讀過張敞畫眉的紅粉典故,夫妻恩愛有加,丈夫才會願意替妻子畫眉,大哥哥對她……也是如此嗎?
    但并不指望他能畫得多好。
    昨日在書房,她偶然間看到他挂在牆壁上的一幅字,是那種力透紙背、筋骨怒張的字,落筆極有力道,她很怕他畫的眉和他的字一般,落在紙上是墨寶,可落在她臉上卻是黑漆漆的兩條,把她畫成醜八怪。
    心裏正打鼓,便聽他雲淡風輕的一句“好了”,沈稚緩緩睜眼,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慌忙錯開目光,去瞧兩個丫鬟的表情。
    寶芸和寶櫻都朝她用力地點頭,面上都有驚喜之色,她還不信,低頭看到妝鏡內的女子,一時微微怔住。
    她的眉形本就好看,畫眉只作錦上添花之用,可被他寥寥幾筆一勾勒,竟有種遠山含黛,落月寒空之美。
    裴慎俯身湊近,同樣看向鏡中的少女,“還可以嗎?”
    男人氣息滾燙,沈稚強忍着心慌,不經意間卻瞄到他喉結附近一處可疑的紅痕,霎時耳尖一熱。
    這、這……這好像是她昨夜被他抱着睡覺時,嘴唇無意間蹭出來的……
    竟然蹭出了紅痕!
    他又着交領的袍服,将那枚紅痕昭然若揭地露了出來。
    “怎麽了?”他低頭看她,“不好看嗎?”
    沈稚趕忙搖頭,正要答“好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說自己好看多不好意思,況且大哥哥這個階層的人,想來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也許在他心裏,她頂多就是個可愛小丫頭,算不上美人。
    裴慎喊她:“绾绾?”
    沈稚忙道:“大哥哥畫得很好。”
    裴慎眸色微涼,沉默片刻道:“绾绾,回去之後,這聲稱呼還得改一改。”
    沈稚點點頭,“是……夫君。”
    裴慎漫不經心地牽起唇角:“嗯。”
    沈稚盯着他脖頸的紅痕,欲言又止,或許他自己根本沒注意吧,可若是被人瞧見,她的臉往哪擱……
    心下糾結許久,她還是小心翼翼指了指他的喉結,“夫君這裏……好像被我弄出印子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蹭的,可能是……指甲不小心刮的?”
    雖然很明顯沒有破皮,但她還是給自己找了個生硬的理由。
    裴慎仿佛才意識到,往鏡中看去,“是麽?”
    沈稚趕忙道:“我這裏有雪膚膏,要不遮一遮?被人瞧見不好。”
    裴慎眸色漆沉,但随口說道:“我都無妨,你若是在意,那便遮住吧。”
    什麽叫她在意?被人瞧見,他也不太光彩吧……
    她從妝奁中取出雪膚膏,正要拿給他,男人卻率先開了口:“你替我塗吧。”
    沈稚讷讷:“……哦。”
    這話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她勢必會覺得輕佻,可他偏偏面不改色,語氣無波無瀾,還是那個淡漠疏離、高山寒月的大理寺卿。
    她指尖撚了一抹,擡頭瞧他,那紅痕的位置委實尴尬,就在喉結凸起處。
    指尖覆上去的那一刻,男人呼吸微沉,喉結也随之上下滾動了一下。
    很難形容的感覺,嶙峋,滾燙,淩厲,薄薄一層皮骨之下,仿佛湧動着某種過度壓抑的灼熱欲-潮。
    她壓下心中雜念,盡量不去看他暗沉的眼眸,指尖抹了幾下,終于将那道紅痕勉強遮掩。
    見她停下動作,男人漫不經心地斂眸,“看不見了?”
    沈稚僵硬地點點頭,“應……應該可以了。”
    黑楠木馬車停在府門外,沈稚進去才發現,被墨藍織金帷幔密密實實遮蓋的馬車內竟然別有洞天。
    炕桌茶盤花瓠圍棋點心一應俱全,車頂四圍用鑲金镂空的玉雕裝飾,那镂空處和四個角落綴有百顆碩大明珠,随着馬車走動,那柔和的光影浮動起來,宛若寒月映雪,冰壺絕景。
    沈稚也是家世極好的,從前也見過定國公府的馬車,可從沒見過這般外觀低調,內裏富麗奢華至此的。
    “這些珠子……”
    “是夜明珠,”裴慎淡然解釋道,“你夜間視物不清,所以我命人特意打造這輛馬車,白日不顯,到夜間明珠生輝,宛如白晝,你便是在車內看書寫字也是可以的。”
    沈稚在聽到是夜明珠時已滿臉愕然,竟又聽他說“白日不顯”,明明白日都已經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夜裏豈不是要美成仙境。
    少女眸中閃動着期待的光芒,不知何時能有機會夜晚出門……明日開始,大哥哥就要回衙門辦公,他一向公務繁忙,少有空閑,也不像是能将女孩子帶出門閑逛的人,而她已嫁作人婦,夜間出門似乎不大合規矩。
    沈稚望向頭頂的夜明珠,心下斟酌着如何開口,男人清沉的嗓音忽然傳來,“明日立冬,我帶你出去吃暖鍋?”
    沈稚聞言一詫,面上的驚喜掩藏不住,“夫君要帶我出門?”
    裴慎道:“就當謝你這兩日為我準備晚膳。”
    沈稚抿抿唇,“那我們是坐這輛馬車出去嗎?”
    “嗯,”裴慎颔首,“明晚我早些下值,回來帶你去醉仙居。”
    沈稚滿心歡喜地點點頭。
    從前二哥哥和三哥哥倒是時常帶她去酒樓,而大哥哥總是事務繁忙,從不與他們同行。
    印象中大哥哥就是那種清冷淡漠、不近人情的形象,從沒見他與誰私交過甚,也從未在京中酒樓茶館見他偎紅倚翠,甚至連官員之間的應酬都沒有。
    可她沒想到,他竟會主動提起帶她出去吃。
    立冬吃暖鍋,對她這種畏寒、饞嘴,又很注重節日儀式感的人來說,簡直心馳神往。
    一直到馬車在尚書府門前停下,沈稚彎起的嘴角都未曾壓下,這一幕被沈尚書夫婦看在眼裏,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閨女若是過得不好,必然是愁眉苦臉或者強顏歡笑,自不會出現這般喜出望外的神色,就好像……才被人拿甜言蜜語哄高興了。
    裴慎吩咐底下人将回門禮擡進去,拜見過沈尚書夫婦,就與沈尚書與沈開霁在廳堂喝茶,沈稚則去內院陪沈夫人說話。
    閨女出嫁,沈夫人自是尤其關心新姑爺待她如何,“我瞧你喜上眉梢的,可是行言待你還不錯?”
    沈稚點點頭,“大哥哥待我很好。”
    沈夫人瞧她這副香靥凝羞,春桃拂面的模樣,心中亦是替她高興,“都成親了,還叫大哥哥呢?”
    沈稚紅着臉道:“阿娘,你也取笑我。”
    沈夫人悄悄打探:“從阿娘說說,他都如何待你好了?”
    沈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他說明晚帶我去醉仙居吃暖鍋。”
    沈夫人點點她腦袋,“帶你吃飯就是對你好了?旁的呢?”
    沈稚不太懂阿娘指的是什麽,“他對我說話也很溫柔,還說家裏給我做主,今早還給我……給我畫眉,阿娘你瞧,他畫得如何?”
    沈夫人倒有些意外,那傳聞中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大理寺卿竟然會給閨女畫眉,拿慣了刑具的手來拿螺子黛,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沈夫人無奈地笑道:“他可是妙手丹青的狀元郎,能畫得不好嗎?”
    沈稚想想也是。
    沈夫人見她不開竅,又壓低了聲問:“那方面如何?可有欺負了你?”
    沈稚怔愣片刻,這才想明白阿娘問的是哪種欺負,小臉一紅,咬咬唇道:“還沒有呢。”
    沈夫人詫異道:“他還沒碰你?那你們這幾晚都幹什麽了?”
    沈稚臉頰通紅,“就……抱着睡覺了。”
    沈夫人:“就睡覺?什麽都沒幹?”
    沈稚難為情地點點頭。
    沈夫人不由得憂心起來,“他不會是……”
    裴慎這些年來不近女色,年過弱冠又遲遲不娶妻,京中多多少少有些傳聞。
    沈稚無奈:“阿娘,你都想什麽呢。”
    替他更衣那日,他都有了反應,他又生得那般高大健碩,渾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怎麽會有那方面的問題。
    “他知道我害怕,都事先問過我的,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院內無人,丫鬟們都被屏退下去,母女倆之間也不避着什麽,沈稚紅着臉,實話實說。
    沈夫人皺緊眉頭,“你也真是,既沒有做好準備,如何還同他抱着睡覺?他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不得把人憋出病來。”
    沈稚想起那日替他更衣,她還沒怎麽着,他竟然就有了反應,難道真如阿娘所說,他這幾晚都是硬生生憋着的?
    “這……能憋出病嗎?”
    “當然能,”沈夫人道,“你不是說他待你不錯嗎,那還有什麽要準備的?夫妻之間磨合磨合,無非是頭一回疼,後頭就快活了,你是不是沒好好看畫冊?”
    沈稚耳尖發燙,“看了點,但是……”
    讓她被大哥哥這樣那樣,好難為情,而且那些姿勢看着都難受,更何況那物什整個進去,簡直……匪夷所思。
    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掌心癢酥酥的觸感,非要形容,就好像……被一朵大蘑菇頂到手,比畫冊中的還要誇張。
    而且他這個人看着力氣就大,手臂堅硬如鐵,她是親眼見過他給人用刑的,一鞭子下去能要人半條命,那些力道若是用在她身上,她是萬萬承受不住的。
    沈夫人嘆口氣道:“長公主幾年前就盼着添孫了,行言又待你不錯,橫豎總有這一天,早日準備起來吧。”
    沈稚胡亂應了聲,“我去找嫂嫂和阿妤了。”
    沈開霁的夫人陳氏見她過來,才說幾句話,就悄悄把人喚到一邊,往她手裏塞了幾本畫冊,沈稚看到內頁,霎時臉熱,“嫂嫂你……”
    她哪來這麽多畫冊!
    陳氏笑道:“母親擔心你,昨日還同我說來着,我忙去搜羅了些來,你還小,不懂,房事可是夫妻感情的調味劑,這上頭磨合得好,夫妻之間才能恩愛長久。”
    見她難為情,陳氏便壓聲道:“我和你兄長都是過來人,阿妹就聽我的,回去好好研究。”
    沈稚只好硬着頭皮收了那幾本畫冊,叫寶櫻藏在箱籠裏帶回去。
    她在陳氏這裏坐了一會,偏廳來傳膳,兩人便帶着阿妤一同過去。
    沈稚的回門宴,沈家自然重視,飯菜也是極為豐盛的。
    沈稚才要跑到裴慎身邊坐下,卻驚見他脖頸上那道紅痕又冒出來,在那片冷白的皮膚上顯得異常分明。
    不是被她用雪膚膏遮住了嗎!難不成這一路上被衣物蹭掉了?
    她霎時羞窘起來,也不知道方才爹爹兄長同他說話時注意到沒有,這會兒家裏人一起用飯,回門的夫妻倆又是飯桌上的焦點,一定會被人瞧見的……
    她靠他坐下,伸手偷偷拎他衣袖,用低低的氣音小聲提醒:“脖子的妝掉了……”
    裴慎卻似沒聽明白,低聲問:“什麽?”
    沈稚只好湊近些,繼續小聲道:“脖子……用衣領擋一擋……”
    裴慎蹙起眉,附耳過來,沈稚還要重複一遍,卻被對面的沈開霁出聲打斷:“阿妹同裴大人說什麽呢,有什麽話是咱們都聽不得的。”
    沈稚臉頰蹭得通紅,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
    裴慎抿唇道:“绾绾臉皮薄,兄長莫打趣她。”
    話音落下,一家人都笑起來。
    沈開霁原先對裴慎頗有看法,沈家一家寬仁,與他嚴刑峻法的思想道不相謀,可自從此人救了他妹妹,成了他妹夫,幾次三番交涉下來,見他通古博今,又禮數周全,沈開霁慢慢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對他避之不及,甚至能同他開兩句玩笑了。
    沈父沈母本也沒想過把女兒嫁給他,偏偏他成了沈家的恩人,如今木已成舟,他待绾绾又好,沈尚書夫婦自也撇開成見,把他當作自家人看待。
    沈夫人叫人給裴慎布菜,丫鬟不知他口味,正要取那道羊蹄筍,裴慎倒也沒将厭惡寫在臉上,沈稚卻沒有遲疑,趕忙阻止那丫鬟,“你去伺候阿娘,這裏我來吧。”
    丫鬟點點頭,退到一邊。
    沈稚便給裴慎夾了幾箸面前的五寶鮮蔬,又盛了碗竹荪炖豆腐遞給他。
    沈夫人看在眼裏,忍不住問:“那麽多菜呢,給行言多夾一些,吃這麽清淡做甚。”
    沈稚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夫君平日就吃得清淡,阿娘放心,我們能照顧自己。”
    沒提他不食葷腥,畢竟與他幼時引發的心疾相關,她自然不會大張旗鼓地在外面說,以免提起他的傷心事,且便是告訴爹娘,也是徒增擔憂。
    沈夫人只好作罷,可一擡眼便注意到裴慎脖頸間那一小道紅痕,她是過來人,如何猜不到那是什麽,又見自家姑娘滿臉嬌羞,便也不太打趣她,總之是放心了。
    回去的馬車內,裴慎才想起什麽,問她:“你方才要同我說什麽?”
    沈稚以手支頤,滿臉懊惱,指了指他脖頸,“那道紅痕又露出來了,我本來想提醒你拿衣領遮一遮的,罷了……都怪我不好。”
    裴慎牽唇一笑。
    怎麽會怪她呢?這紅痕本就是他自己弄出來的,被她用雪膚膏遮住後,他又拿錦帕擦去了,留下這印子,叫人浮想聯翩。
    方才在廳堂喝茶,沈尚書父子也都看破不說破,後來飯桌上,沈夫人大概也看到了。
    被人瞧見才好,正是他們夫妻恩愛的佐證。
    次日一早,沈稚聽到動靜,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裴慎已穿好一身緋色孔雀補朝服,戴五梁朝冠,系雲鶴花錦绶帶,手持牙笏,整個人高大筆挺,端方持重,不由心思浮動,怔怔多看了幾眼。
    裴慎見她醒來,俯身揉揉她腦袋,“再睡一會兒,母親那邊無需你晨昏定省,她自己起得也晚。”
    沈稚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抿唇道:“大哥哥穿這身,還挺好看的。”
    裴慎眸光漸黯,喉結滾動,忍住那股将她欺在身下的沖動,實則身下已有了反應。
    他不禁深想,其實朝服也不錯,用這雲鶴紋绶帶将她雙手桎梏在金絲楠木的床圍,縱她再掙紮也是無果,不過是任他撻伐。
    思及此,男人不禁捏緊了手中的牙笏。
    沈稚就看到他眸色越來越深,甚至泛起一抹猩紅之色,透着難言的危險氣息。
    她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溫軟靡麗的紅唇翕動:“夫……夫君?”
    話音落下,後腦卻被人扣住往前一帶,男人微涼的薄唇覆壓下來。
    溫熱濕軟的觸感,很輕,明顯的克制和壓抑,卻奪走她所有的呼吸。
    沈稚措手不及,眼睫簌簌,心口亂跳,下意識捏緊他的衣袍。
    半晌,才聽到男人在耳邊低低喘息,“抱歉,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