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太子妃只想和离 > 第2章
    第2章

    谷雨时节

    汴京城总是细雨绵绵。

    如烟如雾

    像一层浅淡的丝绢笼在屋顶

    洒在庭前的竹叶上

    轻风拂过

    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像春蚕在细碎地吞食着桑叶。

    林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似乎有人抱着她在竭力地喊着什么。醒来时

    林婠仍有些恍惚

    不知是因着那梦。还是因着鼻息间萦绕着的清洌的冷杉木香。

    那香气她自是不陌生

    而且还很熟悉。

    熟悉得她只要一嗅到

    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又觉得很陌生

    陌生到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见到他

    亦不曾闻到过了。

    林婠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

    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

    绯红色的纱帐轻垂

    金丝线勾勒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一阵轻风拂来

    纱帐泛起阵阵涟漪

    那鸳鸯似是活过来了一般。

    在碧色清波上游淌。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副纱帐

    是她托人去临安找了当地最精湛的苏绣绣娘

    花了半年时间绣制的。

    后来

    在她与赵翊的一次争执中

    那纱帐被一场大火焚尽了。

    自那以后她与赵翊日渐疏远

    他来太子妃殿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已不再踏足了。

    不过

    这纱帐不是被烧毁了么?

    坐立起来环顾四周。还有这房间的摆设……分明就是赵翊刚被立为太子

    她随着搬入东宫时的情景。

    “娘娘

    您终于醒了。”

    纱帐被挑开

    光线不受阻挡地投射进来

    一个梳着双垂螺髻的圆脸丫鬟手脚麻利地将纱帐卷起

    挂在两侧的金钩上。

    ……胭脂?

    胭脂是她的贴身侍女

    与青黛一样都是自小就跟着她的。高贤妃出事的那天

    胭脂也没了

    听说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胭脂

    林婠鼻尖一酸。

    是她窝囊

    是她没用。是她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

    甚至到最后她都没有查出那些事情是何人所为。

    “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因着那两个舞姬的事?”

    舞姬?

    林婠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翻到这事

    那是她搬入东宫不久

    赵翊被立为太子不到两个月

    就有多事的朝臣上书: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

    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

    于社稷不利。

    于是一场宴会上

    陛下喝多了

    便大手一挥

    赐下了两名貌美舞姬。

    得到消息的她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闹腾了很久

    甚至还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最后逼得赵翊将那两舞姬送走了。

    自此

    她善妒不容人的恶名也响彻了整个汴京城。

    现在想来

    她真的是蠢。不但驳了皇帝的面子

    还累得了一身的恶名。严防死守

    到头来

    不过是都为林妗做了嫁衣裳。

    这一回

    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若赵翊被那两舞姬迷惑

    那正好

    还能恶心恶心林妗。

    至于她自己

    她已经想好了

    她会寻找机会和离。虽然与太子和离难度大

    毕竟从古至今

    还未曾有过储君和离的先例。

    但她相信

    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林婠虽然止住了泪

    脸上的愁绪却没有散去。胭脂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娘最近为着那两舞姬的事

    整日吃不好睡不好

    短短时日整个人都消瘦了。

    昨儿更是气得晕厥了过去

    太医来把过脉

    说是气怒攻心。殿下当即脸色就不好看

    拂袖而去

    直至现在也没有来看娘娘一眼。

    赶忙安慰道:“娘娘

    其实不是殿下不将那两舞姬送走

    实在是那两个舞姬是陛下赐的

    殿下拒绝不得。”

    “不过娘娘您放心

    殿下从没有去过阑院。奴婢也会着人看着的

    定不会让那两个狐媚子有机可趁。”

    林婠摇头

    想说

    让胭脂不要去管那两舞姬。张了张嘴

    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

    她怎么发不出声了?

    胭脂显然也被吓到了:“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林婠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一点声音。

    胭脂脸色煞白

    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道。

    “娘娘别担心

    奴婢……奴婢这就去找殿下

    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定是她提到那两舞姬

    娘娘伤心过度失声了

    心里更是自责

    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地跑出了门。

    找赵翊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更何况

    ?)

    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林婠想唤住胭脂

    想到自己说不了话

    便只得阖上嘴。

    记得她前世好像没有这等事啊

    怎么……脑子里隐隐有些发痛。

    林婠揉了揉太阳穴

    放弃了去追究。

    若是以前

    突然哑了

    她定是会觉得天塌了。

    可能是前世被幽闭在东宫的那一个月里

    她就是常常几天不说一句话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更何况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于她而言

    这还是件好事呢。毕竟大宋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说话的太子妃。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绞尽脑汁想法子

    赵翊就会主动与她和离。

    半个时辰后

    专门负责为林婠诊脉的太医

    提着箱子火急火燎地来了。他很无奈地看了林婠一眼

    似乎在说:太子妃又是玩的哪一出?

    为林婠把过脉后

    太医一脸为难纠结又意味深长地表示。

    林婠脉象正常

    是何原因失声

    他医术有限

    需回去查阅古籍。

    林婠听出了他话中深意

    怀疑她是装的呗。

    太医走后

    胭脂再控制不住

    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青黛也是白着脸

    在一旁抹眼泪。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

    侍候的宫女太监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的

    都齐齐抹着眼泪。

    那情景

    林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命不久矣了。

    林婠给了青黛一个眼神

    青黛会意

    让人都退出去。很快

    屋内只剩下

    林婠

    青黛还有胭脂三人。

    林婠想了想

    走到书案边

    拿了一张白纸铺开

    从紫砂干枝梅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下笔书写时

    突然顿住了。

    目光落在右手微卷起的袖口漏出的一小截凝白肌肤上

    那个莹黄暖玉手镯呢?她记得

    她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等等

    那手镯赵翊是什么时候送她的?怎么不记得了?

    脑子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娘娘

    您怎么了?”青黛担忧地问。

    林婠白着脸

    忙收敛了心神再不敢想了。

    摇头表示无事

    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林妗在何处?]

    她记不太清

    这个时候

    林妗是在林府

    还是被她带来了东宫。

    胭脂与青黛对视了一眼

    均一脸茫然地摇头:“奴婢不认识林妗。”

    不认识?难道林妗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接回林府?

    林婠想了想

    又在纸上写下:[青黛你找个时间去林府打探

    看看这个林妗]……写到这里停住了

    算了还是她明日亲自回一趟林府。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母亲不会有事

    但没有亲眼见到还是心里不安定。

    便搁下笔

    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丢入桌边的废纸篮里。

    -

    午后时分

    雨歇云散。春末初夏的太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花圃里栽种的姚黄牡丹竞相绽放

    犹如一片璀璨的金色海洋

    在轻风里摇曳生姿。几只飞舞的彩蝶儿

    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欢快地飞来飞去。

    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一旁的胭脂见状

    依着往日的习惯

    从角落的篮子里拿出林婠专用的剪子。

    这姚黄牡丹

    乃是殿下赠予娘娘的心意之物

    每一朵都承载着深情厚意

    娘娘一向视若珍宝。

    姚黄牡丹是出了名的娇贵难养

    娘娘为此耗费极大的心血

    亲自学习侍花

    浇水

    除虫

    剪枝……事必躬亲

    从不假手于人。

    移栽过来不到两个月

    这姚黄牡丹长得比在林府时还要好。

    “娘娘

    这牡丹该剪枝了。”胭脂提醒道。

    林婠脸上蓦地一沉

    这姚黄牡丹她最是喜欢不假

    可林妗也喜欢。甚至东宫所有的姚黄牡丹品种都被移到了林妗的院子里。

    只是林妗好似与花没有缘分。养一丛死一丛

    赵翊也宠着她

    还特意从洛阳邙山姚家请来花匠

    就只为林妗种花。

    初时

    她还以为这姚黄牡丹是为她养的

    后来才知晓

    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砰”地一下

    林婠气呼呼地关上窗子

    眼不见为净

    转身进了内室。

    剪枝?她想将它铲了!

    这时

    院子里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皇嫂

    听说你哑了?”

    是十公主。

    青黛皱眉

    十公主与娘娘一向不对付

    今儿定是听到娘娘失声的消息

    来此笑话娘娘来了。青黛快步上前

    挡在了门口。

    朝着十公主一鞠身:“见过十公主

    十公主我家娘娘不在……”

    话还未说完

    十公主眼睛一瞪:“以为本公主很好骗吗?”一把将青黛掀开

    大步往内室走去。

    青黛急得直跺脚

    娘娘每次碰到十公主都会被她欺负。

    内室

    十公主挑帘进来

    一眼就瞧见了安静坐在窗子边的林婠

    似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某样东西没有了。

    十公主微愣了一下

    随即双手背在身后

    笑得幸灾乐祸。

    “皇嫂

    听说你哑巴了?是不是真的?”她故意环顾四周

    “咦?皇兄没回来看你吗?太医来报的时候

    他可是在场的。”

    林婠呼吸微微一窒

    垂眸静静地凝视着案桌上暗色的木纹纹路

    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要我说皇嫂啊

    你这就是报应

    知道不。老天都看不惯你的善妒。”

    “皇兄堂堂储君

    东宫连一个侧妃都没有

    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你知道这汴京城

    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不?父皇不过是赏了个舞姬而已

    你就要死要活的。林婠你把我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林婠深吸一口气

    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横到十公主面前:[十公主觉得男人都是要娶妾的?]

    十公主得意地扬起下巴

    以为林婠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自然

    汴京城哪个男人不是如此?更何况皇兄乃是储君……”

    然而

    她的话音未落

    林婠又刷刷写了一句:[哦

    我知道了

    待十公主成婚之日

    我定当为驸马精心挑选十位八位舞姬相赠。]

    十公主性子刁蛮任性

    但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

    哪受得住这些。当即又怒又羞

    一张俏脸红了又白

    白了又青。

    “你……你……你不要脸!我要告诉皇兄

    你欺负我

    呜呜……”

    捂着脸

    哭着跑了出去。

    青黛一脸担忧地匆匆进来:“娘娘您怎么样?十公主没欺负您吧?”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婠一番

    见她并无不妥

    才大松了一口气。

    林婠摇头

    以前被十公主欺负是她顾念赵翊的面子

    想做个好妻子

    好皇嫂

    便处处忍让。以致让十公主得寸进尺。

    -

    林婠失声的事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就连皇后

    高贤妃也都着人来问了。然而

    直到夜幕降临

    也不见赵翊踪影。

    整个太子妃殿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宫女太监们看向林婠都隐晦地透着股怜悯。

    谁人不知

    太子妃爱惨了殿下

    容不得殿下身边有任何女人。

    听说皇后已对太子妃有所不满

    如今太子妃又患了喉疾

    说不了话。再加上近来殿下的冷淡

    恐怕这太子妃的位置难稳当了。

    一些心思活的已开始考虑后路了。

    对于宫人们的小心思

    林婠一无所知

    便是知晓了她也不会在意。前世幽闭在东宫那些时日

    她见过了太多落井下石世态炎凉。

    夜色已浓

    一弯新月斜斜地悬在屋顶之上

    放出的皎洁光芒

    给庭院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灰。菱形窗棂下挂着的风铃

    在夜风中摇摆碰触

    发出叮呤叮呤的声音

    和着草丛里的虫鸣

    像汴河上咿咿鹅喃的靡靡之音。

    洗浴过后

    林婠换上轻薄的绯色纱裙

    坐在案桌前

    细细清点着明日回娘家的礼单。

    胭脂红着脸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卷画轴。

    林婠狐疑接过

    展开。

    只见一幅颇为大胆的避火图跃然眼前。

    林婠顿时面颊滚烫

    急忙地将画轴合起

    羞愤交加地瞪向胭脂。

    胭脂见状

    委屈地解释。

    “娘娘

    您不是说怕殿下被阑院那两狐媚子勾去了

    所以叫奴婢偷偷去风月楼高价买了这些。来学习……唔唔……”

    话还没说完

    已被恼羞成怒的林婠一把捂住了嘴。

    片刻后

    林婠终是松开手

    让胭脂得以喘息。

    胭脂赶忙补充:“娘娘

    殿下身边的承康公公已来过了

    说殿下今夜会过来。”

    什么?!赵翊要来?

    林婠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还没来得及反应

    门外已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挑帘进来。

    林婠心头猛地一紧

    忙要将那避火图藏起来

    哪知手忙脚乱间

    那画轴飞了出去

    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好巧不巧落在赵翊的脚边。

    卷轴散开

    活色生香的图画无所遁形地展露在赵翊眼前。

    四周一片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尴尬得凝固了。

    林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

    说不出的难堪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

    视线里只有一双大长腿

    以及那孤零零落在地上的画轴。

    若是现在冲过去将那画轴毁尸灭迹

    不知能不能挽回一些颜面。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

    就见男人缓缓俯身

    衣袖轻扬

    金丝蟒纹在暗色织锦中若隐若现

    露出了一双宛若雕琢的艺术品般的手。

    那双手

    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手腕处戴着一串黑曜石念珠。

    是极致的黑与白的对比。

    他轻轻拈起画卷一角

    将其拾起。

    随后林婠感觉到一道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如有实质。!

    第2章

    谷雨时节,汴京城总是细雨绵绵。

    如烟如雾,像一层浅淡的丝绢笼在屋顶,洒在庭前的竹叶上,轻风拂过,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像春蚕在细碎地吞食着桑叶。

    林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似乎有人抱着她在竭力地喊着什么。醒来时,林婠仍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着那梦。还是因着鼻息间萦绕着的清洌的冷杉木香。

    那香气她自是不陌生,而且还很熟悉。

    熟悉得她只要一嗅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又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见到他,亦不曾闻到过了。

    林婠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

    绯红色的纱帐轻垂,金丝线勾勒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一阵轻风拂来,纱帐泛起阵阵涟漪,那鸳鸯似是活过来了一般。

    在碧色清波上游淌。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副纱帐,是她托人去临安找了当地最精湛的苏绣绣娘,花了半年时间绣制的。

    后来,在她与赵翊的一次争执中,那纱帐被一场大火焚尽了。

    自那以后她与赵翊日渐疏远,他来太子妃殿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已不再踏足了。

    不过,这纱帐不是被烧毁了么?

    坐立起来环顾四周。还有这房间的摆设……分明就是赵翊刚被立为太子,她随着搬入东宫时的情景。

    “娘娘,您终于醒了。

    纱帐被挑开,光线不受阻挡地投射进来,一个梳着双垂螺髻的圆脸丫鬟手脚麻利地将纱帐卷起,挂在两侧的金钩上。

    ……胭脂?

    胭脂是她的贴身侍女,与青黛一样都是自小就跟着她的。高贤妃出事的那天,胭脂也没了,听说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胭脂,林婠鼻尖一酸。

    是她窝囊,是她没用。是她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甚至到最后她都没有查出那些事情是何人所为。

    “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因着那两个舞姬的事?

    舞姬?

    林婠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翻到这事,那是她搬入东宫不久,赵翊被立为太子不到两个月,就有多事的朝臣上书: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于社稷不利。

    于是一场宴会上,陛下喝多了,便大手一挥,赐下了两名貌美舞姬。

    得到消息的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闹腾了很久,甚至还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后逼得赵翊将那两舞姬送走了。

    自此,她善妒不容人的恶名也响彻了整个汴京城。

    现在想来,她真的是蠢。不但驳了皇帝的面子,还累得了一身的恶名。严防死守,到头来,不过是都为林妗做了嫁衣裳。

    这一回,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若赵翊被那两舞姬迷惑,那正好,还能恶心恶心林妗。

    至于她自己,她已经想好了,她会寻找机会和离。虽然与太子和离难度大,毕竟从古至今,还未曾有过储君和离的先例。

    但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林婠虽然止住了泪,脸上的愁绪却没有散去。胭脂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娘最近为着那两舞姬的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短短时日整个人都消瘦了。

    昨儿更是气得晕厥了过去,太医来把过脉,说是气怒攻心。殿下当即脸色就不好看,拂袖而去,直至现在也没有来看娘娘一眼。

    赶忙安慰道:“娘娘,其实不是殿下不将那两舞姬送走,实在是那两个舞姬是陛下赐的,殿下拒绝不得。

    “不过娘娘您放心,殿下从没有去过阑院。奴婢也会着人看着的,定不会让那两个狐媚子有机可趁。

    林婠摇头,想说,让胭脂不要去管那两舞姬。张了张嘴,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她怎么发不出声了?

    胭脂显然也被吓到了:“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稻香来)

    林婠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一点声音。

    胭脂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道。

    “娘娘别担心,奴婢……奴婢这就去找殿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定是她提到那两舞姬,娘娘伤心过度失声了,心里更是自责,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地跑出了门。

    找赵翊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更何况,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林婠想唤住胭脂,想到自己说不了话,便只得阖上嘴。

    记得她前世好像没有这等事啊,怎么……脑子里隐隐有些发痛。

    林婠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去追究。

    若是以前,突然哑了,她定是会觉得天塌了。

    可能是前世被幽闭在东宫的那一个月里,她就是常常几天不说一句话,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于她而言,这还是件好事呢。毕竟大宋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说话的太子妃。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绞尽脑汁想法子,赵翊就会主动与她和离。

    半个时辰后,专门负责为林婠诊脉的太医,提着箱子火急火燎地来了。他很无奈地看了林婠一眼,似乎在说:太子妃又是玩的哪一出?

    为林婠把过脉后,太医一脸为难纠结又意味深长地表示。

    林婠脉象正常,是何原因失声,他医术有限,需回去查阅古籍。

    林婠听出了他话中深意,怀疑她是装的呗。

    太医走后,胭脂再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青黛也是白着脸,在一旁抹眼泪。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侍候的宫女太监,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的,都齐齐抹着眼泪。

    那情景,林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了。

    林婠给了青黛一个眼神,青黛会意,让人都退出去。很快,屋内只剩下,林婠,青黛还有胭脂三人。

    林婠想了想,走到书案边,拿了一张白纸铺开,从紫砂干枝梅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下笔书写时,突然顿住了。

    目光落在右手微卷起的袖口漏出的一小截凝白肌肤上,那个莹黄暖玉手镯呢?她记得,她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等等,那手镯赵翊是什么时候送她的?怎么不记得了?

    脑子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娘娘,您怎么了?

    青黛担忧地问。

    林婠白着脸,忙收敛了心神再不敢想了。

    摇头表示无事,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林妗在何处?]

    她记不太清,这个时候,林妗是在林府,还是被她带来了东宫。

    胭脂与青黛对视了一眼,均一脸茫然地摇头:“奴婢不认识林妗。

    不认识?难道林妗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接回林府?

    林婠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下:[青黛你找个时间去林府打探,看看这个林妗]……写到这里停住了,算了还是她明日亲自回一趟林府。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母亲不会有事,但没有亲眼见到还是心里不安定。

    便搁下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入桌边的废纸篮里。

    -

    午后时分,雨歇云散。春末初夏的太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花圃里栽种的姚黄牡丹竞相绽放,犹如一片璀璨的金色海洋,在轻风里摇曳生姿。几只飞舞的彩蝶儿,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欢快地飞来飞去。

    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一旁的胭脂见状,依着往日的习惯,从角落的篮子里拿出林婠专用的剪子。

    这姚黄牡丹,乃是殿下赠予娘娘的心意之物,每一朵都承载着深情厚意,娘娘一向视若珍宝。

    姚黄牡丹是出了名的娇贵难养,娘娘为此耗费极大的心血,亲自学习侍花,浇水,除虫,剪枝……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于人。

    移栽过来不到两个月,这姚黄牡丹长得比在林府时还要好。

    “娘娘,这牡丹该剪枝了。

    胭脂提醒道。

    林婠脸上蓦地一沉,这姚黄牡丹她最是喜欢不假,可林妗也喜欢。甚至东宫所有的姚黄牡丹品种都被移到了林妗的院子里。

    只是林妗好似与花没有缘分。养一丛死一丛,赵翊也宠着她,还特意从洛阳邙山姚家请来花匠,就只为林妗种花。

    初时,她还以为这姚黄牡丹是为她养的,后来才知晓,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砰

    地一下,林婠气呼呼地关上窗子,眼不见为净,转身进了内室。

    剪枝?她想将它铲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皇嫂,听说你哑了?

    是十公主。

    青黛皱眉,十公主与娘娘一向不对付,今儿定是听到娘娘失声的消息,来此笑话娘娘来了。青黛快步上前,挡在了门口。

    朝着十公主一鞠身:“见过十公主,十公主我家娘娘不在……

    话还未说完,十公主眼睛一瞪:“以为本公主很好骗吗?

    一把将青黛掀开,大步往内室走去。

    青黛急得直跺脚,娘娘每次碰到十公主都会被她欺负。

    内室,十公主挑帘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安静坐在窗子边的林婠,似是与往常有些不同,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某样东西没有了。

    十公主微愣了一下,随即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幸灾乐祸。

    “皇嫂,听说你哑巴了?是不是真的?

    她故意环顾四周,“咦?皇兄没回来看你吗?太医来报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林婠呼吸微微一窒,垂眸静静地凝视着案桌上暗色的木纹纹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要我说皇嫂啊,你这就是报应,知道不。老天都看不惯你的善妒。

    “皇兄堂堂储君,东宫连一个侧妃都没有,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你知道这汴京城,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不?父皇不过是赏了个舞姬而已,你就要死要活的。林婠你把我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林婠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横到十公主面前:[十公主觉得男人都是要娶妾的?]

    十公主得意地扬起下巴,以为林婠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自然,汴京城哪个男人不是如此?更何况皇兄乃是储君……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林婠又刷刷写了一句:[哦,我知道了,待十公主成婚之日,我定当为驸马精心挑选十位八位舞姬相赠。]

    十公主性子刁蛮任性,但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哪受得住这些。当即又怒又羞,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你……你……你不要脸!我要告诉皇兄,你欺负我,呜呜……

    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青黛一脸担忧地匆匆进来:“娘娘您怎么样?十公主没欺负您吧?

    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婠一番,见她并无不妥,才大松了一口气。

    林婠摇头,以前被十公主欺负是她顾念赵翊的面子,想做个好妻子,好皇嫂,便处处忍让。以致让十公主得寸进尺。

    -

    林婠失声的事已传遍了整个皇宫,就连皇后,高贤妃也都着人来问了。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赵翊踪影。

    整个太子妃殿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宫女太监们看向林婠都隐晦地透着股怜悯。

    谁人不知,太子妃爱惨了殿下,容不得殿下身边有任何女人。

    听说皇后已对太子妃有所不满,如今太子妃又患了喉疾,说不了话。再加上近来殿下的冷淡,恐怕这太子妃的位置难稳当了。

    一些心思活的已开始考虑后路了。

    对于宫人们的小心思,林婠一无所知,便是知晓了她也不会在意。前世幽闭在东宫那些时日,她见过了太多落井下石世态炎凉。

    夜色已浓,一弯新月斜斜地悬在屋顶之上,放出的皎洁光芒,给庭院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灰。菱形窗棂下挂着的风铃,在夜风中摇摆碰触,发出叮呤叮呤的声音,和着草丛里的虫鸣,像汴河上咿咿鹅喃的靡靡之音。

    洗浴过后,林婠换上轻薄的绯色纱裙,坐在案桌前,细细清点着明日回娘家的礼单。

    胭脂红着脸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卷画轴。

    林婠狐疑接过,展开。

    只见一幅颇为大胆的避火图跃然眼前。

    林婠顿时面颊滚烫,急忙地将画轴合起,羞愤交加地瞪向胭脂。

    胭脂见状,委屈地解释。

    “娘娘,您不是说怕殿下被阑院那两狐媚子勾去了,所以叫奴婢偷偷去风月楼高价买了这些。来学习……唔唔……

    话还没说完,已被恼羞成怒的林婠一把捂住了嘴。

    片刻后,林婠终是松开手,让胭脂得以喘息。

    胭脂赶忙补充:“娘娘,殿下身边的承康公公已来过了,说殿下今夜会过来。

    什么?!赵翊要来?

    林婠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已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挑帘进来。

    林婠心头猛地一紧,忙要将那避火图藏起来,哪知手忙脚乱间,那画轴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好巧不巧落在赵翊的脚边。

    卷轴散开,活色生香的图画无所遁形地展露在赵翊眼前。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尴尬得凝固了。

    林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说不出的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视线里只有一双大长腿,以及那孤零零落在地上的画轴。

    若是现在冲过去将那画轴毁尸灭迹,不知能不能挽回一些颜面。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见男人缓缓俯身,衣袖轻扬,金丝蟒纹在暗色织锦中若隐若现,露出了一双宛若雕琢的艺术品般的手。

    那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手腕处戴着一串黑曜石念珠。

    是极致的黑与白的对比。

    他轻轻拈起画卷一角,将其拾起。

    随后林婠感觉到一道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