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明辉吧。”导师间寒暄完毕,老者叫住了他,“年纪轻轻就决定未来要读博了,看来老张找了个好苗子。这是我的学生,和你虽说同岁,但今年才大四。看到你这么优秀,我要再考虑一下,是否要保她的研究生了。”
    “老师,您说笑了。”明辉笑了起来,“如果你选择她的话,她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听到明辉这么说,两个导师都投来了八卦的目光:“你们原来认识?”
    他点了点头。
    “而且我知道,北川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值得成为您学生的人。”
    时针在这一刻走到了下午三点十四分三十五秒。
    玛雅预言并未成真。
    北川微微笑着朝他颔首。
    “不要在老师面前打趣。”
    “明辉,好久不见,我是北川。”
    番外·2012年·郑春启
    “妈妈,我可以不去吗......”
    “我不想参加那个跑步。”
    “可是医生说,小春要多运动才能对身体好呀。”
    “没有关系,慢慢跑,爸爸和妈妈会在终点等着你的。”
    做梦的视角总是第三人称。
    所以郑春启在做梦的时候,能够敏锐的第一时间得知现在并非现实。
    混杂无序的梦里,他能看到父母每次走进玄关笑着抱起他。
    坐轮椅的孩子每周被推到医院里进行一次又一次的例行检查。
    终于能够自主走路的那年,还没有完全摆脱家长依赖的小孩被迫独自参加了市上举行的长跑。
    小学四年级,绕着汉南市河水长跑一公里的青少儿版马拉松。
    梧桐树的阴影洒下,太阳毫无保留的通过河水反射过来。
    只是眨眼之间,他在无人的错路上摔倒,前方并没有父母的身影。
    在仿佛被抛弃的世界里,很快,他看到了一双栗色的眼睛。
    少女的发梢间在阳光下摇曳着斑斓的色彩,她扶起他,为他拉好衣服。
    ......
    梦总是在这一刻清醒。
    他回过头来,教学楼6楼的美术教室内,北川缩成一团躺在地上。
    心脏总是会在切确的看到她受伤时感到窒息。
    他会把那道反锁的门悄悄打开,然后在黑暗中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高一入学的时候,郑春启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在他小学四年级参加那场可笑的马拉松时因为低血糖昏倒在错路口时,她拉起他,将他送往医院时的那双澄澈的眼睛。
    他本来想和对方相认,却在眼眸间交汇的下一秒认清了一个事实。
    北川不记得他了。
    倒也没什么,救命恩人说算也算不太上。
    郑春启要做的,只有好好在国内待到成年,然后在高三时选择理科,再和父母一起移居法国。
    随着班里的氛围越来越糟糕,他想伸出手,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然后,那个人转学来了。
    从明辉进班里的那一刻,郑春启记忆里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瞬。
    那是他在那场马拉松中被抬上救护车时看到的最后画面。
    幼小的明辉拉着北川的手,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于是,郑春启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在这场复仇游戏里毫无胜算。
    郑春启总是很克制,这时他从小住院时学会的道理。
    克制的话,爸爸妈妈才会从法国回来经常探望他。
    克制的话,叔叔不会去威海,爷爷会养他喜欢的柯基犬逗他开心。
    克制的话,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他克制自己喜欢上北川。
    在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那天晚上,他从医院里借了一把斧头,给还是远去威海的叔叔写了一封信。
    他独自拿着斧头去了学校,花费了两个小时时间,砍断了那颗和他同龄的紫藤花。
    黑暗中,他喘着粗气回过头来,北川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郑春启忽然在想,这两年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只是偶尔在放学后护送对方安全到家,只是恰好得知对方将相机藏在了张潇然家对面的婆婆家里,只是心血来潮早早就制定好了完美的复仇计划,克制的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完美到北川不会怀疑自己对她别有用心,完美到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他得到的,只有北川拉着明辉的手从医院二楼的飘窗上跃下的身影。
    那一刻,他终于死心了。
    他将信交给北川,终于决定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暴。
    在给追赶而来的警察指路时,他就无法回头了。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不得不改理学文,不得不参加高考。
    在计划开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郑春启在看到北川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时终于忍不住迈出了不属于他规划中的一步。
    阳台上的风很清冷,汉南山上早已被白雪覆盖。
    他走过去,听到一首旋律缓慢的歌。
    北川注意到他来,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道:“这是明辉的哥哥喜欢的歌,他送给我听。”
    “机器有些旧了。”他的目光显然算不上友善,极淡地扫过来,嫉妒几乎满溢。
    北川没答话。
    两个人便在这一首歌的时间里什么都没有说。
    一曲终了,磁带的声嘎吱作响,北川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于是,郑春启立刻警惕起来,给了一个标准答案:“因为我自己。”
    因为他嫉妒那天夜里,能够自由的控制身躯,大胆从窗台上跃下的两个小小身影。
    *
    2011年底的时候,父母说要带他去伦敦住半年。
    倒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伦敦奥运会上,母亲要为后续工作采集些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