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岑思行闻言，什么都没说，眼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哀伤。
他看着他一日日好起来，又亲眼送他上了马车，驶向他内心抗拒的那个牢笼。
虞钦辰此行没有骑马，而是与杨朝昀一同坐在马车内。
车厢内布置得舒适雅致，令杨朝昀几乎是一瞬间便想起从前来。
他心中怄着气，便想要刺虞钦辰一下。
“虞钦辰，你看这马车，像不像从前你用我去换温郁时，给我准备的那一辆？”
杨朝昀语气淡淡，话一出却半晌没听到虞钦辰的回应。
他抬了头，仔细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试图在他脸上寻找一丝歉意。
可没有。
虞钦辰黑眸仍旧如一汪寒潭，波澜不惊。
“当时我全部兵权并未到手，若贸然使温郁丢了性命，温峥发难，场面将不好收拾。”
他认真地望向杨朝昀：“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有事。”
虞钦辰的语气平静，坦然得仿佛只是在说昨日吃了什么一般。
这不是杨朝昀要的答案，可惜他要的那个答案，虞钦辰永远给不出来。
他失望地移开了眼，将视线放到窗外，一路上再未同虞钦辰说上一句话。
只剩下了马蹄和车轮声。
虞钦辰并未有被冷落的尴尬，他只当杨朝昀在耍小性子。
杨朝昀看风景，他便看会书、再看会他。
杨朝昀渴了，他便为他倒茶。
杨朝昀困了，他便帮他盖上毯子。
虞钦辰更爱杨朝昀睡着的模样。
他微微闭着眼，脸颊透着红，全然毫无防备的模样，不似他醒着时待他那样冰冷。
也只有在这时，他能将悄悄将他圈入怀中，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直到这日，杨朝昀不期然睁了眼。
他眼中仍有刚醒的惺忪，迷迷糊糊地便伸出手抚上了虞钦辰的脸。
“钦辰？”
虞钦辰眼中光彩乍现，他语气轻柔：“我在。”
可只一瞬间，杨朝昀像是恍然回到现实一般，他将手收回，又坐回到了车厢内离虞钦辰最远的角落，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杨朝昀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虞钦辰仍是他的驸马时，二人坐马车出城踏春。
可他很快便意识到，他如今已不是梁枫远，南国已亡，虞钦辰也不再是他的驸马，而是高高在上的北国国君。
这意识令他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他望着窗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与车队步调不一致的马蹄声。
“朝昀！师父陪你进宫。”
杨朝昀猛然掀开车帘，便看到了岑思行。
他风尘仆仆，身姿如玉。
岑思行本是打算回青阳山的，但半路上想起杨朝昀的眼神，便当即调转了马头，紧赶慢赶才跟上他们的车队。
虞钦辰见到他，脸色一沉，便要唤人将他拦下。
杨朝昀难得看了他：“便让我师父跟着吧，我想将剑法学完。”
他话中的恳切，令虞钦辰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犹豫的瞬间，岑思行已掀帘上了马车。
见到岑思行时，杨朝昀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喜悦，不禁令虞钦辰寒了眸子。
第34章
后半程，虞钦辰胸口憋闷不已。
他既希望杨朝昀能高兴，但不希望他的快乐全然来自另一个人。
虞钦辰令车队加快了行进速度。
很快便进了北国都城。
满城红绸，恍惚让杨朝昀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
那时他满身伤痕，孤身千里迢迢来寻虞钦辰，却得知他即将与温郁大婚。
而今这热闹喜庆的场面重现，令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经过城门口时，杨朝昀掀开了窗帘，望向城门口的地上。
声音平静：“便是在那里，你亲自策马踏碎了我们的瓷娃娃。”
虞钦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想到他当时的模样，心头钝痛，一时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在北国王宫，杨朝昀有许多回忆，但可悲的是，桩桩件件都不愉快。
虞钦辰没有骗他，果然在宫中腾了大块土地出来，造了一座与固山门一模一样的院子。
杨朝昀走进去，发现就连他屋中的摆设，都和青阳山上的一模一样。
“虽不愿承认，但这北国国君看来确实是在用心待你。”
岑思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朝昀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桌上那个瓷娃娃。
是当初虞钦辰亲手做出，并且亲自踏碎的那一个。
他将泪意压下，轻声开口：“你看这瓷娃娃，重新粘上拼凑起来，即便看得出原先的模样，但上面的裂痕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
虞钦辰正好走进来，听到他这话脚步一滞。
杨朝昀转头，撞上他的目光，他举起手中瓷娃娃：“就如同人心，再如何修补，裂痕总是会在，你说是吗。”
虞钦辰瞳孔微微颤动，声音却低沉笃定：“终有一日能消除。”
自回宫后，虞钦辰每日都很忙。
但即使是再忙，一日三餐也都会到杨朝昀这来陪他吃。
婚期定在了一月后，因为虞钦辰说不愿意太仓促，怕委屈了他。
杨朝昀偶尔能听到宫人们的墙角。
“国君这次带回宫的杨公子，听说同南国四皇子有八分相似。”
另一人道：“我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个侍女叹息道：“国君真是用情至深，我还记得他拼命冲入火场，去救南国皇子尸首，那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去的模样。”
众人纷纷叹国君深情，杨朝昀眼底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