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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蘭塘村事6
    苗氏顧不得其他,先緊趕幾步将門拴緊了,又把堂屋的桌子搬過來抵在門後,這才回身打量起他們院子裏所有的人。
    因為青哥兒生産,除了從縣城裏請來的老大夫是個漢子,剩下五個穩婆裏只有一個是夫郎,其他都是婦人。苗禾香和連藕陪在她身邊,再有就是小丫鬟喜鵲,和小哥兒海棠,都是還沒成年的孩子。
    不過沈青從前在縣城住的時候,會教他們一些身手。後來也讓苗雨幫忙找了個武夫教院子裏的小子們,哥兒和丫頭們有空也會跟着學。現在海棠比沈青剛買來時個子蹿了一頭,身上也是薄薄一層肌肉,有勁兒的很。
    不用苗氏說,海棠已經自己找了麻繩把魏媒婆緊緊的捆了丢在地上,擡眼看向苗氏:“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這院子裏也就海棠還算得用了,還有兩條狗子。苗氏心裏又慌又亂,身後的門已經被人用力推了幾下——沒推開,那人改踹了。不過這院子建在山腳下,當初劉獵戶一家生怕野獸下山遭了害,大門用的是特別結實的好木頭,後頭又被苗氏搬了桌子抵着,咣當咣當震顫了幾下卻沒被踹開。
    外頭的人似乎小聲咒罵了兩句,改為大力拍門:“開門!”
    這聲音耳熟,苗氏聽得出,是沈志高的聲音。
    ……該死的沈志高!就算斷了親,好歹沈青身上流了他一半的血,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哪怕是苗氏最恨的沈志偉,人家也是殺侄子要保護自己的親孩子。
    沈志高還算是個人!
    極度的憤怒、悲憤之下,苗氏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海棠和苗禾香都看着她,青哥兒在屋裏發出低低的呻|吟,正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呢。這屋裏能做主拿主意的就只有她了,她要是慌了神倒下了,她的青哥兒更沒有指望!
    苗氏咬了咬牙,大腦飛速運轉,吩咐海棠和喜鵲:“你們兩個,把咱家所有的重物都搬出來堆在門後。禾香,你去燒熱水,再給青哥兒做碗紅糖雞蛋,吃了好有力氣生。你們幾個,”她指着驚慌不已,不住打量大門的剩下四個穩婆和老大夫:“去屋裏守着青哥兒,外頭有我呢!青哥兒要是有個好歹,這院子裏的人都得一起死!”
    幾人聽了這話頓時渾身一顫。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好的院子怎麽忽然就被圍攻了,房裏還出了魏媒婆這個叛徒。
    外面撞門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窮兇極惡的兇徒,又不知道撞開了門他們會做什麽。沈公子那麽聰明,要是緊趕着把孩子生下來拿個主意,說不得還有回旋的餘地,沈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知道那些人闖進來會對他們這些目擊者做什麽,會不會殺人滅口!
    院子裏所有的人立刻都應了,紛紛按照苗氏的吩咐行事。兩條狗子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神情嚴肅地站在院子裏盯着大門看,卻一聲也不叫喚,似乎只等着惡人們破門進入的那一刻,就撲上去狠狠撕咬!
    苗氏深呼吸幾口氣,強行壓下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又拉過連藕,低聲道:“按理說不該你讓一個沒出閣的哥兒進産房……但眼下實在沒人了。你幫我盯着那幾個穩婆,別再出個吃裏扒外的,青哥兒有什麽話要說,你也幫我傳一聲!”
    連藕連忙應了,跑着進了産房。院子外頭沈志高拍了半天門沒人搭理,撞又撞不開,不禁破口大罵起來:“苗春蕾你這個賤人,讓你開門你竟敢不開!你等着,我待會兒非得打死你!”
    苗氏——苗春蕾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幾下顫。沈志高從前經常打她,在沈青還沒長大之前。她聽到這話,身體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仿佛胳膊、背上都在隐隐作痛。
    她死死的咬着牙,覺得自己嘴裏都彌漫了血腥味:她不怕!她也不應該怕!早就和離了,沈志高憑什麽打她!反而是現在,她已經立了女|戶,她才是個院子的房主、這個家的戶主,沈志高硬要闖她的家,她才應該給沈志高些顏色看看!
    她蹲下身子,狠狠抽了魏媒婆幾個耳光。第一次打人,苗春蕾手都是抖的,但是她卻用了全身的力氣,把魏媒婆的牙齒都打松了,嘴角流下一條血線:“說,沈志高和趙有為他們有什麽計劃,讓你來幹什麽?你剛才又幹了什麽?”
    苗春蕾這會兒面色吓人。從來懦弱老實好脾氣的人發起狠來,更帶着幾分別樣的可怖。老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苗春蕾這模樣讓魏媒婆再不敢隐瞞了——她本身也不是心理素質很好的人。
    “嗚嗚我說,我說!都是他們逼我的啊!”魏媒婆的臉飛速腫起,像豬頭一樣,說話都有些含糊了。
    她原本真沒想害沈青啊!雖然說、雖然說因為老連家分家,她的兒子們也有些蠢蠢欲動,家裏不太平讓她心存了一些芥蒂。還有之前因為小雞村王家的事兒,她在青哥兒跟前總有些不尴不尬的。可是她膽子小,就算借她個膽子,也不敢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害人!
    可是趙有為卻找上了她,逼她在接生的時候動手腳。魏媒婆一開始不肯,趙有為便冷笑道:“你不會真覺得,我那個被婆娘騎在脖子上的廢物哥哥,和那個小人得志的嫂子,能争得過我吧?”
    魏媒婆一愣。
    趙有為報出了幾個名字,這些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近期分家後處境不好的,比如王六子。還有一些原本就對吳桂香管村裏事兒意見很大的年長漢子村民,最終說了沈志高的名字:“這麽些人,都擁護我當村長。不管你幫不幫忙,沈青在外頭胡來,未婚先孕,敗壞了咱們蘭塘村的名聲,他就不能活,到時候由他親爹親自清理門戶,順理成章!讓你動手,是給你個立功的機會,也是到時候動起手,能速戰速決少些人受傷。你要是不聽我的,等我當上了村長,你們家就給我等好吧!”
    他沒說要幹什麽,可魏媒婆卻心裏發慌。都是一個村子裏長起來的,趙有為啥樣性子她也知道一些,那可和他大哥趙有當一點不像!有能力有手段,但也夠狠夠小心眼!她要是不聽,趙有為還真能幹出些什麽來!
    最後魏媒婆被迫答應,與其說她對沈青有一絲不滿,不如說她是認定在這次蘭塘村“政變”中,趙有當一定會輸,趙有為一定會贏。她害怕趙有為當了村長之後真擠兌她們家,只能昧着良心聽從吩咐。
    她們這些做穩婆的,手上都會有一些功夫。這屋子裏的五個穩婆,無一不是手又小,手骨又軟,但還得有勁兒!遇上輕微的胎位不正,有經驗的穩婆可以通過推肚子、把手伸進産道,去把胎位調正。
    既然可以把不正的胎位調正,就也能把原本正的胎位的,給推歪。
    因為是本村的人,這幾個穩婆裏,原本魏媒婆和那個夫郎是最有地位的。一個是東家同村人,親近。一個也是哥兒,接生哥兒要比這些女人另有心得。于是魏媒婆總是能站在一個離沈青更近的好位置,當時另外幾個穩婆在說話,她就趁別人不注意偷偷推了推沈青的肚子。
    沈青不懂這些,一開始也沒在意,只以為這是穩婆接生的正常環節。盡管魏媒婆推得他有些疼了,但生孩子嘛,疼不是很正常?也就忍着了。
    但那夫郎穩婆轉過身時,魏媒婆卻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縮回手,這才引起了沈青的疑慮。
    見沈青盯着她看,魏媒婆吓得都想跑了。這樣反常的模樣讓沈青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還沒問話魏媒婆已經給吓哭了。
    苗春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随着魏媒婆的訴說,屋裏沈青的呻|吟聲越來越大,像是在印證她的話。
    胎位不正……哈,苗春蕾自己當年就是摔了一跤,摔得胎位不正,連穩婆的手段也救不了,最後肚子裏的孩子死了,她也差點死了,傷了身子再不能生!
    “你也是女人,你也生過,你怎麽做得出這樣的事!”苗春蕾瘋了一般,鋪上去劈頭蓋臉地打着魏媒婆。魏媒婆心中發苦,這會兒卻半句不敢分辨,只能鎖着腦袋躲避着苗春蕾的拳頭。
    但她卻想起,那日趙有為在她家裏說的那番話,也是最終打動她認為沈青和趙有當贏不了的那番話:“哥兒就是哥兒,別看模樣和漢子沒什麽區別,下頭也長了那二兩肉,為什麽這世上漢子尊貴,哥兒比女人還下賤?”
    下賤兩個字,讓魏媒婆有些不自在。可趙有為一點不在意她的感受,在他心裏,女人和哥兒就是低等的下賤東西!“沈青要是真為幹出一番事業,一輩子不成親不生孩子,我也算佩服他,拿他沒辦法。可他偏偏要生,還想在村裏攪動風雲……哈,他也不想想,為什麽哥兒和漢子長得一樣,卻從來沒有哥兒,沒有女人能當村長,能當官,能當皇帝?!”
    趙有為摸着自己跛了的那條腿。他也是瘸了之後,當不了村長之後,日日夜夜的痛苦中才悟出這個道理。
    因為小到一個家族,一個村子,大到一個縣城、一個府城、一個國家,掌權的人要健康,要長壽,這個家族、這個政權,才能穩定。
    包括朝廷選拔人才:好些讀書人抱怨,貢院的條件太差了,在裏面考上幾天,出來得病倒一大片,還有考到一半就死了的、考完還沒發榜就病死了的,為什麽要對這些書生這樣殘酷?
    因為身體素質,本身也是考核中的一環!好不容易考上了做了官,身體不行,赴任途中死了、剛到任水土不服死了,耽誤不耽誤朝廷的事兒!
    讓女人和小哥兒掌權也是一個道理!剛掌權沒幾年,各種政策也好、家族計劃也好,剛起步剛實施,一生孩子難産,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就是沈青現在這樣子嗎?
    趙有為一陣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他摸着自己的那條跛腿,眼角挂着兩滴水珠問魏媒婆:“那你說這個家業該傳給誰?傳給剛出生的崽子?還不知道沒了阿姆的崽子能活到幾歲!傳給他的姐妹?和他一樣剛掌權沒兩年又懷了,又生了,又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總有更換掌權人的風險,是不會長久的。哥兒和女人,就該老實安分,生下健康聰明長壽的小子是他們唯一存在的用處,還妄想自己掌權!”
    “老天爺就不站女人和哥兒!”
    魏媒婆那時聽得震驚,卻又覺得有些道理。當初、當初趙有為比趙有當聰明、有本事,可就因為瘸了腿,傷了,不就沒當上村長嗎……青哥兒他畢竟是個哥兒,就算自己不動手,他也得生,也得坐月子,到時候趙有為他們沖進去打殺,青哥兒一點還手的力氣都沒有,不一樣得死!
    那還不如自己動手,至少自己能在趙有為跟前讨個好來……這會兒被苗春蕾一拳一拳打在身上,又這樣質問,魏媒婆心裏發苦的同時也為自己女人的身份自卑:為什麽她們要生孩子?為什麽老天爺對他們這樣不公,讓他們必須在鬼門關走上一遭……不怪她啊,要怪只能怪,為什麽沈青是個哥兒!他要是個小子,不用受這個苦,他都能把趙有當趙有為一塊兒推翻了,自己當村長!
    她也沒辦法,她只是想活得輕松一點,怎麽就那麽難啊!
    可她卻沒想到。若世上沒有趙有為這樣的人,女人和哥兒就算生産,就算坐月子,就算暫時不能動彈,也不會有危險!明明是惡人作惡,卻要要将生育這件偉大的事,視作女人和哥兒低人一等的證據!
    苗春蕾打了一會兒便把她踢到牆角不管了,她要留着力氣,她還要保護青哥兒。外頭沈志高和趙有為不知道弄了什麽東西,狠狠地撞着門。盡管海棠和喜鵲他們堆了很多東西在門口,可門框子都被撞得要脫落了。
    他們就快要殺進來了。
    苗春蕾狠了狠心,沖進産房。沈青人還清醒,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頭發絲全濕了粘在臉上。兩個穩婆圍着他輕輕的推他的肚子,一個人在下面忙活着,另一個在沈青耳邊教着他如何吸氣,吐氣。見苗春蕾進來,幾人都有點讪讪的,怪她們方才沒看着魏媒婆動手:“這會兒胎位有些歪……想推正了考驗手藝,但她随便推幾下,就歪得亂七八糟的……大夫紮了針也不見好,這會兒熬藥去了……”
    苗春蕾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見着沈青受這樣的苦,跟剜她的心一樣!但還是硬撐着抹了一把臉:“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叫了再進來……很快的。”
    幾人連忙起身,心裏嘀咕着,這是苗春蕾怕沈青要不行了,還有什麽他們不能聽的體己話要趕緊說?幾人也不敢問,忙低着頭出去了。
    苗春蕾握着沈青的手。沈青的狀态倒還沒她想的那麽糟糕,只是看着吓人。他素來體格強壯,現在還有點力氣說笑。只是這生孩子可真疼啊,比他被野豬創還疼,感覺像是他殺的那些野豬、野狼集體來找他報仇,啃咬他的腰部以下似的。這會兒見人都出去了,他從空間裏拿了一碗靈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喝了靈泉水,沈青似乎立刻就有了些力氣,還能朝苗春蕾說笑:“娘來的正好。他們幾個在這兒,我都找不到機會補補。”
    苗春蕾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她現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這靈泉水的功效了:“那你趕緊多喝一些。”
    沈青點了點頭,又拿了一碗出來,還在水裏泡了參片,又在舌頭下面壓了一片。得虧他準備得齊全,只要人撐得住,慢慢的,總能生下來……苗春蕾見他好些了,才迅速把從魏媒婆那裏問到的趙有為的計劃說了,又問道:“你之前殺野豬和狼的是什麽東西?給我一些。”
    盡管苗春蕾從來沒有摸過槍,這會兒卻誰也顧不得這些了。沈青從空間裏翻出兩把操作簡單後坐力小的手|槍,迅速教了苗春蕾如何使用,又拿出幾把長刀長劍給到她:“萬不得已還是別使槍,這刀劍給海棠他們都配上。藕哥兒方才和我說,他已經讓連實上石渠村叫人去了,咱們只要拖延時間扛過去……”
    聽說連實已經去叫人,苗春蕾心裏略微松了松,把兩把槍揣進懷裏,将那些穩婆叫了進來,她自己抱着一堆刀劍出了産房。
    沈青又被一群穩婆圍了起來。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肚皮底下,孩子似乎也動彈,為了生的希望努力掙紮。這是他和宋開霁的孩子,是他和心愛的人的孩子……沈青的注意力聚在肚子上,卻沒察覺到,胸前的空間吊墜微微發燙。空間裏靈泉面積縮小了,卻有別人看不見的白光,滲入沈青的身體。
    帶着手柄一米二三長的刀劍,精鋼打造,并不很沉。等沈志高他們終于撞開了大門,見到的就是苗春蕾帶着苗禾香、海棠、喜鵲,人手一把站在院子裏。
    還未說話,兩條狗子不知道從哪裏蹿出來,奔着前頭打頭的人,撲上去便咬!
    趙有為一個閃身躲在了王六子身後,兩條狗便咬在了王六子和沈志高的腿上。兩人頓時發出慘叫,兩條狗的狗媽媽是李豔子娘家村裏頂厲害的獵犬,它們倆也不遑多讓,咬合力驚人,只聽咔咔幾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兩條狗子不再戀戰,撒口就回到苗春蕾身前站着,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威脅聲音。
    出師未捷被狗傷了兩個,之前氣勢洶洶闖進來的一群人,頓時止住了步子齊齊往後退,生怕站得太靠前,下一個被狗盯上的就是他們。
    沈志高疼得在地上打滾,抱着腿對着苗春蕾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沈青這個小賤人,我是他親爹,他這是忤逆不孝,竟然敢縱狗傷我!”
    “關青哥兒什麽事兒?”苗春蕾冷笑,見到沈志高的慘狀,她心裏別提有多痛快了!從前都是沈志高打她,如今也有她為刀俎,沈志高為魚肉的一天。“這是我家,咱倆已經和離了,孩子歸我!咱倆一點關系沒有,要有也只是有仇,放狗咬你的是我,”苗春蕾眼神一暗,沖上去揮起了刀:“現在砍你的,也是我!”
    手起刀落,直直插在沈志高沒有被狗咬傷的那條腿上。血濺了幾滴在苗春蕾臉上,連一旁的苗禾香都看愣了,這還是她那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但苗禾香很快回過神,學着苗春蕾的樣子,一刀斬在王六子的好腿上。
    慘叫聲此起彼伏,跟在趙有為後頭的人士氣更低迷了。趙有為臉上越發的陰毒,沒想到一對上,就在兩個他最看不起的女人身上吃了虧,折了兩個人。尤其淨沖着腿來,這讓趙有為更覺得刺目。他揚聲道:“沈青一個小哥兒在外頭不知怎麽跟人胡來,竟然沒成親就有了身子,簡直不知羞恥,壞了咱們蘭塘村的風氣!按照村規該沉塘,你們這些護着他的,都得跟他同罪論處,一起死!!”
    他以為這麽說了,苗禾香和連藕至少會猶豫退縮,可誰知道他倆就像聾了一樣,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話。趙有為面色更難看了,對身後的人吩咐道:“把這幾個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婆娘和哥兒全給我抓了沉塘!屋裏的東西,只要你們能拿到,那就是你們的!”
    他身後跟着的人都是和沈青不對付的,又有重賞在前,這些人聞言眼睛都亮了。沈青家可太有錢了!好幾人興奮地蠢蠢欲動,可是沈志高和王六子還在地上痛苦哀嚎,苗春蕾面前的兩只大狗又惡狠狠的盯着他們。一群人互相招呼着,卻誰也不敢做這第一個邁步的人。
    身後,一道女聲揚起:“村規如何,輪不到你來施行!你算老幾!”正是吳桂香帶着一群人趕到了,趙有當也跟在後頭。這一群人裏頭,則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哥兒,在作坊做工的都在,再有就是那些分了家的。
    他們是依仗着在沈青的作坊做工,才敢硬氣分家。要是沈青死了,作坊被沈志高奪去、被趙有為奪去,又怎麽還會用他們這些和沈青交好的人!起初是王六子的小嬸兒,之後是村東頭老陳家,燕子嬸……一群人拉拉雜雜,就算不為沈青,為了他們自己,也不能讓趙有為當村長!
    不過比起趙有為身後都是青壯小子、中老年漢子,吳桂香身後則都是女人和小哥兒,頂多夾雜幾個漢子家屬,對上趙有為的目光還都低下了頭,仿佛他們是漢子的叛徒似的。
    趙有為心中不痛快。他原想着出其不意,沖進沈青家就把沈青抓了——他還做了雙重保險,只要魏媒婆動手,就算沈青狼也打得、野豬也殺得,保管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只要把沈青抓在手裏,吳桂香就得投鼠忌器,等他把沈青沉塘了沈志高繼承作坊,吳桂香的依仗就全然沒有了。他拿住了作坊就是拿住了村裏人心,還怕争不過趙有當!
    可現在苗春蕾他們顯然是有防備的,也不知道怎麽走漏的風聲!單砸門就不知道耽誤了多少工夫,吳桂香那邊早得到風聲了。苗春蕾還發了狠放狗咬人,竟然還沒抓到沈青,吳桂香他們就已經趕來了。
    兩方人馬對上,趙有為盯着趙有當,嗤笑一聲。這就是他哥哥,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依然縮在女人身後,連話都是婆娘在說。他就不能自己站出來硬氣的對一場?當初他爹,咋就瞎了眼把村長的位置給這麽個軟蛋!
    “輪不到我,難道輪得到你這個婆娘?”趙有為冷哼一聲:“這村長的位置是我爹傳下來的,我哥扶不起,大家夥兒擁護着我,就該我來當,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我們兄弟的事兒!”他朝着吳桂香走了兩步,腿瘸得厲害:“我還沒和你算賬,當初要不是你娘家兄弟害我,村長又怎麽會輪得到他!”
    趙有當臉白了,吳桂香更是氣得胸口起伏。趙有為出事兒的時候,她娘家兄弟只是恰好在山上幫她砍些柴火,離得不遠。趙有為就一直認定了是她娘家害的,實際上就是湊巧!不過她懶得跟趙有為多廢話,而是看向苗春蕾手裏的刀:“你那刀還有嗎?給我來一把!”
    山腳小院前頭就這樣動氣手來,不久苗興苗旺也從石渠村那邊匆匆趕來,而連蓉也終于到了安平縣城。
    她從前跟苗禾香她們來過縣城,但自己一個人進城卻是頭一次。這會兒也顧不得了,從李嬌鳳那裏得了消息就撒丫子往縣城跑,一刻也不敢停歇。路上多少次只覺得天旋地轉、喘不上氣,冷風灌到嘴裏肺管子和肋巴骨都生疼!
    好在路過廟前村,遇上了個熟人。光頭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牽着騾子車,見就她一人,又跑得像死狗一樣,好奇問道:“你這是上哪兒去?急成這樣?”他看了看連蓉身後,問道:“怎麽就你自己?你二哥呢?”
    連蓉一看,這是救了連藕的和尚。她和連藕在廟前村大集賣東西,得給這和尚交攤位費,來得多了也熟識了,加上他救過連藕更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情。這會兒便抓着和尚的騾子車:“你快送我去縣城,去縣衙!求你了,我阿哥要被人害了,我要去找救兵!”
    聽了這話,和尚幹脆把騾子後頭拴的車給卸了,抱着連蓉騎着騾子往縣城去。他這車就沒有轎廂,只一個光板,平常用來拉貨物的。現在在廟前村,都是他的地盤,随便喊了人幫他看着。
    一邊跑着,和尚問道:“你……你哪個阿哥要被人害了?不會又是……”
    連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和尚大約以為連藕又被害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搖了搖頭,“不是我親哥,是我表姨家的哥哥。”
    和尚輕輕“嗯”了一聲。
    騎着騾子可比連蓉兩條腿跑迅速多了。很快便到了安平縣衙,她不知道林寧住在哪裏,狠了狠心直往衙門正門裏頭闖。
    “嘿,你這小孩,衙門是随便能耍的?”看門的衙役沒好氣地拿棍子把連蓉扒拉開,連蓉握着棍子的一端哀求道:“你讓我進去吧,我要找縣令大人的哥兒寧哥兒,要麽找苗雨、找鐵山也行!我知道縣令大人一家就住在裏頭!”
    她若只說找縣令或縣令的哥兒,那衙役必不會當回事。可她報出了苗雨和鐵山的名字,這樣精确,倒讓看門的兩個衙役猶豫了。想了一下才道:“苗雨和鐵山跟大人出去巡視了,你要找縣令公子,不能從正門進,出去右拐再右拐,到後衙找去。”又盯着連蓉打量了一番:“不過縣令公子肯不肯見你就不一定了。”
    “他肯定見我!”連蓉丢下這句話便跑,也是她運氣好,只右拐了一次,便遠遠看見林寧、林棗兒、解家兄妹并沈青府上幾個丫鬟小哥兒,說說笑笑地一起往這邊走。
    連蓉忍了一路,此刻見到林寧卻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直撲上去:“寧哥兒你救救青哥,我們村裏人要把青哥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