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活動開始了。
    耳邊是一陣男人的嘶吼尖叫,似乎還有酒瓶砸在地上的聲音,現在泳池那兒一定很熱鬧吧。
    雲祈覺得這一刻幻聽了,或者說自己在做夢,可即使是做夢也說不過去,子務是誰啊,子務怎麽可能喜歡他呢,誰都好,他怎麽可能做這個人喜歡他的夢,這太離譜了。
    雲祈想把這一切歸于夢境,可這張俊臉就在他的面前,不是子務還能有誰呢?吉他是真的,旋律是真的,吵鬧是真的,他是真的,他說的話也是真的在雲祈耳邊的,雲祈沒有聽錯,他不可能假裝沒聽到,因為這兒只有他們,子務的聲音那麽清晰,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雲祈不知道該回應什麽,他就那樣愣着,視線飄渺難以集中,他的瞳孔是渙散的,月光在草坪上鋪上了細碎的流金,雲祈的手不自覺地松了,吉他沒有落在地上,被子務拿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信,”子務拎着吉他站起來,“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雲祈擡着頭看他,眼前這個人的背影第一次在他眼裏那麽清晰,子務好高啊,身架也好,穿什麽都有範,他不像是電競圈的人,他應該去做模特,去走時尚這條路,去賣他的顏值,一定會有很多人為他買單,他會收到無限的喜愛,但那個人不會是他雲祈。
    不會是他,可造化偏偏弄人,子務說他喜歡他?
    雲祈想了近期的事,他什麽也沒有做,從柏林回來以後,他跟子務私底下很少相處,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單獨相處過,子務最近的變化很大,沒有出去再招惹誰,這一點大家都看在眼裏,可要說這一切是因為他雲祈嗎?不,雲祈不覺得是這樣。
    面前的子務已經拎着吉他轉回身看向了他,他把雲祈懷疑的眼神看在眼裏,想一想自從他加入KRO以來,自己對他确實沒做過什麽好事,說過什麽好話,他活該表白後收到這樣的眼神,得到這樣的待遇。
    子務看着雲祈的眼睛說:“別擔心,我不會破壞你和燼哥的感情,你倆這麽好我又不是不知道,其實沒打算告訴你的,只是今晚夜色正好,一個沒忍住,就說了出來,你就當沒聽見。”
    他沒想過跟餘燼争,他也知道就算争了也不可能争得過來的,雲祈是誰啊,餘燼是誰啊,兩個癡情種,三年都沒能把他們分開,他這個跟雲祈沒有感情基礎,且還欺負過他,在他的心裏可能是惡劣形象的人,憑什麽争取?
    子務心裏明鏡似的,今天晚上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忽然就說了出來,有點後悔,可又覺得松了一口氣,此刻的心情複雜極了。
    雲祈緩緩平複自己的心情,消化掉子務帶來的這個信息,聲音充滿了不确定性:“什麽時候開始的?”
    子務的發尾在月色下呈現出普通的黑,他把着吉他說:“不知道,剛發現?柏林之前?或者,更早。”
    他自己都不确定哪一刻開始的,一個混跡情場玩弄感情的人,有一天竟然會分不出自己的動心是哪一刻開始的,不是他的反應退步了,是他忘了心動是什麽感覺,是他把心動和一時的新鮮感混在了一起,是他某個瞬間發現雲祈挺好的時候,他不以為意。
    沒把當時的感覺放在心上。
    “不管什麽時候開始的,你都不用擔心,”子務說:“你是燼哥的人我知道,如果這件事确實讓你不舒服了,你可以告訴燼哥,讓他打我一頓,也許這樣我心裏好受一點,放心吧,我不會怪你小氣,這事确實是我賤,知道你跟燼哥的關系我他媽還是喜歡上你了,我憑什麽喜歡你?要知道我對你做的事你可能一輩子都原諒不了我呢。”
    “我已經忘記了。”雲祈低聲說,跟子務那些矛盾早就化開了,他是記仇,但一件事解決了之後他不會放在心裏耿耿于懷,內耗自己也不放過別人,最近他在看心理學,他已經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嗎?那樣更好,”子務将吉他提在手裏,“今天這件事你可以當做沒聽見,如果做不到就算了,不搭理我就行了,反正我的感情也很廉價,不抵你和燼哥的經得住考驗,也許就是一時新鮮,過兩天就好了。”
    雲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子務道:“行了,活動開始了,你可是今晚慶祝活動的主角,估計那邊找你要找瘋了。”
    雲祈還是安靜地站在那兒。
    子務的目光柔和,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雲祈,此時鄰家哥哥似的形象,一改往日頑劣,他其實想伸出手摸一下雲祈的臉蛋,但又被心裏的一抹東西給限制住了,他知道那是分寸,是本分,無聲地提醒着他,他連這樣做的資格都沒有。
    子務抓緊手上的吉他:“回去吧,別讓燼哥擔心了。”
    月色灑在子務的肩膀上,他拎着吉他走了出去。
    雲祈沒有在原地多有停留,他随後跟出去,往回走,耳邊的吵鬧越來越清晰,他卻不如方才來時的輕松,此刻連腳步都顯得沉重。
    活動果然已經開始了。
    子務沒說錯,是有很多人在找雲祈。
    一些在屋子裏跟餘燼他們說話的領導,都說想見見他,雲祈一回來,就看到幾個人朝他招手,老巡吹了聲口哨,餘燼也站在其中,雲祈朝他走了過去。
    “這位就是我的世冠上單了,”老巡向幾個三十歲的男人介紹雲祈,而後又對雲祈說:“七洛,這些都是總部的老大哥,欣賞你,今天特地過來看看,這位是羽總,小若,建哥,非總……”
    男人們的目光格外欣賞,雲祈一個個看過去,跟他們點頭問好,其中一個對他贊不絕口:“哇,長這樣,小譚跟我說是個俊俏的小孩,我做好準備了的,沒想到比我想的還俊,幹幹淨淨的,看着真清爽。”
    他說的是不是客套話雲祈不關心,他對自己的長相很了解,只笑着回應這誇獎。
    男人說:“這好,原本子務就長得跟明星似的,這又來了個相貌好的,老巡,你可別偏心,這樣的你得多照顧點。”
    老巡道:“我什麽好的不想着他?你問問七洛自己,我給他接了多少商務?可我安排有什麽用,得人家餘隊同意啊。”
    男人看向餘燼,不解道:“怎麽了,餘隊不同意啊?”
    餘燼在低頭捋一根煙:“打職業的,少分點心在別的上面。”
    男人說:“餘隊,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多接點商務對你們戰隊也是好事嘛,這麽好的形象想做出名堂來分分鐘的事情,藏在戰隊裏多可惜啊。”
    餘燼看着雲祈:“保持神秘感更好。”
    男人啧了聲,還要勸說:“餘隊,你管戰隊我沒意見,KRO在你手底下養得實力确實強,這我對你是五體投地的,就是選手營銷這塊,咱們這兒真不太行,你看流螢他們,國榜第一打野,玩家都知道他厲害,知道這個名字,可直播就是不火呀,這就是營銷出了問題,論營銷啊,咱們真得向人家戰隊學學,而且你手底下這些選手哪個不能做文章?”
    男人說完,對雲祈道:“小帥哥,這點你跟老巡商量着做就行了,你這形象好,保管能給你捧火的,多接點商務。”
    餘燼看着雲祈。
    兩人的目光多有暧昧,但其他人發覺不了,雲祈道:“我聽餘隊的。”
    男人還想說什麽,老巡擺擺手道:“行了行了,咱們家選手個個都規矩,人家餘隊不發話不行的,你說再多都沒用,你瞧着吧,趕明兒餘隊轉會了,這牆頭一撬一個準。”
    衆人對餘燼的信賴,保管跟着就跑了,可能什麽也不論,餘燼勾勾手,融融子務那些人全都得跟過去,老巡是再明白不過餘燼在戰隊裏一呼百應的威信了。
    至于雲祈,老巡就更不想說了,雲祈還是餘燼的粉絲,平常就對餘燼的命令上心,屬于讓他向東不向西的那種,老巡都不用問,就知道雲祈是不會跳過餘燼跟他合作的。
    男人自讨沒趣,怎麽着都說服不了人,這新上單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可他的乖乖聽話只對餘燼生效,他費了這麽多口舌也沒說動他一點兒,男人放棄了。
    他因為欣賞雲祈的皮囊,說要跟他拍張照,結果餘燼手一伸,把人給拽走了,男人在身後哎了一聲,餘燼說:“不拍。”
    連個解釋都不給,就這麽生硬地拒絕了人,雲祈跟着他,聽經理的介紹,人家還是領導呢,餘燼這麽嗆聲,雲祈擔心,邊走邊說:“餘隊,你态度好點。”
    餘燼把人帶到了另一個地方,端起一杯酒,送到雲祈面前:“我态度哪兒不好了?”
    雲祈揉了揉手腕,接過了酒杯,說道:“人家是領導啊,知道你在戰隊裏地位高權利大,可別伸手打笑臉人啊,萬一有天你倒臺了人家都踩上來怎麽辦啊,你也不為自己想一想。”
    “會有你嗎?”
    雲祈皺眉:“嗯?”
    餘燼說:“如果有一天我倒臺了,你也會加入踩我的大軍嗎?”
    雲祈果斷道:“你說什麽呢,你是我男朋友啊,我只會扶你,幹嘛踩你?”
    “對,我是你男朋友,”餘燼說:“所以我不接受他跟你拍照。”
    “只是一張照片而已……”
    “但他的眼神讓我不爽。”
    雲祈後知後覺,明白了餘燼說什麽,他看過去,男人還在看着他,雲祈說:“不,不能吧……”
    “有什麽不能的?”餘燼目光如炬,凝視着雲祈的眼睛,“照過鏡子吧,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嗎?”
    雲祈不敢置信:“可我是男生啊,他不可能第一面就……”
    “怎麽不可能?”餘燼跟他讨論了起來,“只要臉長得夠牛逼,什麽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他直播時那些對他開黃腔的男人不都是沖這張臉來的嗎?雲祈經歷過不少的騷擾,他該知道萬事皆有可能。
    他不了解那個男人,也沒發現對方的眼神哪兒不對勁,但餘燼肯定不會害他,雲祈看着男人,道:“知道了,我不跟他拍照,也不跟他說話了。”
    “話還是要說的,”餘燼道:“他要是主動跟你打招呼,應一聲就行了,提出任何要求都別搭理,包括加微信,明白了?”
    “明白。”雲祈嘴甜地說:“餘隊肯定都是為我好,不明白我也聽話。”
    “你這張嘴是越來越厲害了,”餘燼滿意了,不再叮囑這件事,轉而問,“這一會都去哪玩了?”
    “沒去哪。”說到去哪兒,雲祈想起了子務的事,他神色遲疑了一下,不太想瞞着餘燼,但又不想真的去做那種告狀的角色,他跟子務還是隊友,餘燼跟子務的關系也很微妙,容易引起誤會紛争的事,雲祈想了想還是算了。
    反正子務說,他不會做什麽,這事當做沒聽見是最好的。
    “剛在屋子裏商量着你開直播的事,”餘燼說回正題,“做好準備了?”
    雲祈說:“我可以做直播了嗎?”
    餘燼點點頭:“嗯,想來想去,适當的露臉是好事,你現在風頭正盛,這個時候開直播是不錯的選擇。”
    “我随時都可以做,”雲祈說:“沒有什麽要準備的。”
    “不怕了?”
    “怕?”
    餘燼說:“你身上那些事,不怕別人問你嗎?”
    “那些啊,”雲祈搖了搖頭,“不怕,我從來就沒有怕過他們,他們問什麽我說什麽,行得正坐得端,我沒有把柄在別人手上。”
    餘燼目露欣賞,雲祈還是自信的,內心深處是有一份自己的信念的,他在KRO沉寂了幾個月,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人人可欺的花瓶輔助,這份自信令他又度了一層金,他該是這樣的,該是一直被仰望的,他本就是普通人追逐不上的天才。
    餘燼擡起酒杯,欣賞的神色中說:“行,敬你。”
    雲祈跟他碰了下杯。
    喝完,他“唔”了一聲,把酒杯放回去:“沒有你家的酒好喝。”
    餘燼一飲而盡,喉結滾動中道:“那就少喝點,回家單跟我喝。”
    雲祈看了他一眼,餘燼的眼神總是那麽火熱,他喝下腹的這杯酒開始燒灼,內心發燙發熱。
    不一會兒,泳池的活動開始了。
    一群人甩掉了衣服,光着膀子往泳池裏跳,伴随着一聲哨響,水花飛濺,白花花的身子在池子裏撲騰,現場的所有人慢慢地向池子靠近,大家都被這項莫名發起的競技活動吸引了注意,雲祈和餘燼也靠近了泳池,聽一群人對着池子喊加油。
    “要是贏了融融哥給我直播輔助一星期!”
    “石頭加油啊!咱們的臉面都靠你了!”
    “融融哥沖啊!!!!”
    “融融我要你獎金!輸了全歸我!”
    “竟然是融融?”雲祈擡起頭,看了眼餘燼,“哪一個呀?”
    餘燼擡擡下巴:“最右邊那個。”
    他們脫了衣服,光露出一個後腦勺和脊背,雲祈只能看到白花花的身影,分不清誰是誰,等一群人游到頭一露面,果真裏面有融融,融融舉手問:“我贏了沒?”
    岸邊的弋陽說:“你第三。”
    融融驚訝道:“老子游那麽快才第三?誰第一?”
    另一個男生舉起手。
    融融白了他一眼,一夥人有說有笑的,現場被這項競技活動點熱了,不知道第一句誰起頭的,人群開始齊刷刷地喊:“E神!E神!E神!”
    雲祈擡頭看過去,站在岸邊的弋陽也跟着在吼,衆人舉起手,一遍遍喊着餘燼,他們的反應則說明餘燼之前參加過這種活動。
    弋陽起哄道:“哥你還不上!首發的臉要被丢盡了!他們試訓的太猛了!好幾輪第一了!”
    “燼哥我要看你腹肌!”
    “餘隊,來啊!游戲打不過你這個我還游不過你嗎?”一個男生已經把衣服拽掉了,站在泳池邊,他那個身材看得出也是常健身的,蠢蠢欲動地要跟餘燼比拼。
    雲祈忍不住問:“怎麽在哪兒大家都想跟你較量?”
    “沒辦法,技多不壓身,什麽都會點,就是這種場面。”餘燼往泳池另一頭走了過去,那是起始點,站了好幾個人。
    餘燼一走出去,現場氣氛被推向了高潮,一群男生的嘶吼聲野獸似的,雲祈也跟着激動了起來,他握住自己的手,看着餘燼,他已經把外套脫掉了,天氣有點冷,但顯然大家都不在意了。
    “Eidis!Eidis!Eidis!”
    第一次,雲祈不是在電競賽場上聽到這個名字,他的期待值被拉滿,腦海裏突然想到了一組照片,沒錯,那組他剛到KRO,加入試訓生,在一個電腦裏看到的照片,餘燼從泳池裏出來,渾身濕漉漉的,白色的短袖貼着身子,身材線條充滿了力量感和荷爾蒙的味道,簡直就是在展露雄性最意氣風發的一面。
    雲祈記得一個傳聞,那照片是暗戀餘燼的一個男生拍的,在試訓生那邊傳開了,估計就是類似的活動現場拍出來的,如今看着四周為餘燼瘋狂的人,雲祈再也不驚訝了,因為餘燼那麽年輕,俊逸,高大,和身邊的人格格不入,他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風景線,怎麽會只讨女性的喜歡呢?
    弋陽還在拉人,試訓生們在起哄,把他們認為厲害的游泳健将都推了出去,餘燼身邊站滿了人,雲祈隔着泳池看他,內心澎湃,是這種興奮的吼叫聲帶動了他,雲祈也被點燃了情緒,跟着為餘燼瘋狂。
    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什麽,臉色暮地沉重,雲祈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子務的身影。
    他回過頭,從人群裏離開,果不其然,所有人都聚集在泳池邊,連經理和那幾個領導都在湊這個熱鬧,導致桌子邊只剩下了一個孤單的身影,一眼就能看見。
    雲祈沉默了片刻,擡起腳步走了過去。
    子務沒喝酒,他看着人群的熱鬧和一個向他走來的人,目光從人群轉在了雲祈的身上。
    雲祈來到他的面前,兩個人面面相觑,誰也沒有草率地張口。
    雲祈安靜了一會,就這麽看了子務一會,他沒有聊起其他的做鋪墊,直接挑起了那個難以啓齒的話題,問道:“你從柏林的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對嗎?”
    子務的神色沉靜,他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人,他在琢磨,他是來找茬的,還是來耀武揚威,或者批評他不要臉,亦或者是來警告他的?
    “我猜是的,你跟Hardy開始的時候,我就在車上,你說你換了口味,是不是因為你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我?”
    子務沒有草率地打斷他。
    雲祈道:“應該是吧,你以前說過,我符合你的審美,你應該是本來就喜歡我這種類型的,我指相貌上,我看你之前來往的試訓生,跟我算是一個氣質,我的形容很糟糕,但你應該可以明白。”
    他一句話用了好幾個應該,他是那麽的不确定,子務肯定地對他說了句:“對,我是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他想聽雲祈說下去,所以他配合。
    雲祈更加确定了內心的想法:“是了,因為我本來就是你喜歡的類型,你之前對我有意見是因為餘隊我知道,你都告訴我了,要不是這層關系說不定我也是你的其中一個獵物,對嗎?”
    他分析的沒錯,事實就是這樣,子務沒有否認,雲祈是他喜歡的類型,如果不是因為餘燼,一開始他或許就會有什麽行動。
    “原本我只是你喜歡的類型,跟你玩弄的那些人沒有什麽不一樣,你覺得自己喜歡我應該是從柏林開始,因為那時候我對你說了一番可能別人沒有跟你說過的話,就像你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的家庭情況那樣,你只對我說了,其實你心裏對我是有些好感的,我說的是友情上的好感,因為餘隊在你眼裏是領導,有威嚴,融融他們是隊友,你覺得沒必要說,而我可能是你認為比較合适的傾訴對象,可以這麽認為吧?”
    子務喝了口酒:“說下去。”
    雲祈呼出一口氣,背起手,對子務道:“你剛剛說喜歡我,我想了一下,我想你誤會自己的感情了子務。”
    子務皺眉:“誤會?”
    雲祈點頭說:“嗯,誤會。”
    他聲音平靜,卻有着無形的說服力,雲祈一字一句道:“你想過沒有,其實你并不是喜歡我,你只是認可我,你被我和餘隊的感情感染到了,而你一直沒有被這樣堅定地選擇過,所以你覺得我很特別,有沒有可能呢子務?”
    子務沉默了,他的大腦開始運轉。
    這倒是沒聽話的話,也沒猜到他會說的話。
    “感情這種事很難說的,”雲祈把子務的反應看在眼裏,心下更肯定了:“我就在你眼皮底下,離你很近,所以你能看到我跟他的炙熱,你內心是渴望這樣的炙熱的,你說很多人愛金錢權利,只有我不是,你錯了,并不是只有我,我并不特殊,是因為當下我們離得近,我是你目前看見的唯一一個真心對待感情的人,你才會覺得我很特別,你對我生出了渴望,你誤會了那是對我的渴望,并不,子務,你可能只是渴望我對餘隊的堅定,渴望的是一段堅定選擇的感情,并不是渴望我這個人。”
    身後的吼叫聲傳來,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那些人很是興奮,泳池前站着的人目标明确,但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在狂歡中迷茫。
    子務垂着眸,看向雲祈的鞋尖。
    “我這樣的人有很多,你受過情傷,所以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真心,而我和餘隊的感情你又很認可,你覺得只有我們是這樣,你以為這個天底下只有我是真心的,才不是這樣,子務,你信嗎?只要你願意走出去,願意認真地開始,一定有很多人會堅定地選擇你,”雲祈聲音柔和,“因為KRO的中單真的很了不起。”
    久霜那麽狂的一個人,對子務都是恭恭敬敬的,雲祈在還不認識子務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在電競圈的地位,中單法師國榜第一,子務在圈子裏讨喜再正常不過了。
    而那還只是他一手王炸牌的其中之一。
    子務聽完這番話,對自己的感情也開始産生懷疑和動搖了,雲祈的面容那麽清晰,子務只知道人聽到表白是會高興的,即使他拒絕了你,他的內心也會暗爽,這是人性,可雲祈作為一個被他針對過的人,收到他的表白不是應該作威作福起來嗎,應該暗爽的要死,欲擒故縱地玩他一把,他卻沒有,他竟然站在這裏,心平氣和地跟他分析他的這份感情的貓膩。
    幫他認清自己的感情,一點兒也沒有要作威作福,或者說暗爽的樣子。
    他很真誠,那種讓人不去懷疑用心的真誠。
    “是嗎?”子務迷惘了起來。
    “是啊,”雲祈如此篤定的語氣,“子務,你很帥啊,而且游戲天賦這麽高,我以前SK的幾個隊友都看不上我,認為自己不可一世,可是他們對你是肯定的,聊起你來都是羨慕,他們說你長得是他們想要的樣子,游戲天賦也是他們比不了的,說跟你說句話都是榮幸,你在別人眼裏,跟餘隊沒多大的區別。”
    子務笑了一聲,不知是不是自嘲。
    “我既然可以堅定地選擇餘隊,那麽也會有人來堅定地選擇你,你的過去很複雜,也很悲哀,但将來一定會有一個人心疼你,會更加珍惜你,會包容你的過去,這些都是有可能的,”雲祈說:“有些人不幸運,可能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遇到那個對的人,可你不會,因為你很耀眼,你會很快遇到合适的人,就算遇不到也沒關系,我們真心對別人了,該遺憾的就不是我們,我在感情上有好運,我十幾歲就遇到餘燼了,你可以沾沾我的運氣,我也祝福你,可以早一點遇到你喜歡,且真心喜歡你的人,不要辜負他,青春很短的,你已經浪費了很長時間。”
    子務自己何曾不知道青春短暫,他不應該跟無趣的人多浪費時間,他在風華正茂時,理解了又怎樣?他就是知道自己在浪費時間也還是會去做,因為他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真心,他在感情上找不到其他的意義,在此之前。
    雲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拆卸下來:“這個送給你。”
    是一個小熊挂件,半只手那麽大點。
    子務不解地看着他,雖沒明白,但接在了手裏。
    雲祈說:“這個小熊跟了我很多年了,一路以來見證了我和他的感情,我自認為自己在感情路上的運氣很好,我遇到了他,到現在我也覺得幸運,他就是我對的人,我希望把這份運氣也傳給你,雖然有點迷信,但我就是覺得它能幫到你,幫你更快地遇到那個對的人,子務,你肯定可以。”
    小熊不是多貴的材料做成的,就十幾塊錢,雲祈也找不到更好的東西送給他,他身上這麽多年帶着的就是這個鑰匙挂件。
    子務問:“是燼哥送你的東西?”
    雲祈點點頭:“算是,只是以前逛街的時候買的,很久之前了。”
    子務沉默,片刻後捏了捏小熊,遞了回去:“燼哥的東西我不會要,算了。”
    “只是一個祝福而已,”雲祈說:“沒有別的意思,你可以找到對的人以後再還給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子務把小熊還了回去,“你說的這些我都聽着了,我只是覺得,我要是真的想找應該不難,不需要借助玄學的力量。”
    雲祈接回小熊挂件,狀似自語:“确實。”
    丢開了手,子務站起來,東西他雖然沒收,可他卻在雲祈這兒尋得了一方清淨和安慰,不知道為什麽跟雲祈交談會讓他舒心,大概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認可他,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真誠吧。
    他喜歡的是雲祈的真誠,還是真誠的雲祈,這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解答。
    或許他真該好好想想。
    子務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裏感慨了一番,又對雲祈道:“我會想明白的,比賽估計要開始了,是燼哥參加了吧?回去吧。”
    雲祈回頭看看,那邊響起了口哨聲,劃破天際。
    他确實該回去了。
    雲祈看了眼子務,知道不能再耽擱了,而且他該說的都說了,這事還得靠子務自己琢磨明白,雲祈已無能為力,他上下看了眼子務,道:“那……我先回去了?”
    子務閉了閉眼示意。
    雲祈擡步走了出去。
    沒幾步,他聽到子務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不動你不是因為我夠好,是因為燼哥知道。”
    雲祈腳步一頓。
    他不解地回過頭。
    子務本不想多這句嘴,在雲祈面前演個分寸的模樣博得他的好感對他現下更好,可他又覺得挺可悲的,不願意耍這份心眼了,便把自己的猜想抖落了出去:“你信嗎?他絕對知道我喜歡你。”
    雲祈懵了,眼前天旋地轉的,他在思考子務的話。
    子務已經走了過來,掠過他,朝泳池那邊靠近,邊走邊道:“他警告過我,所以我分寸,他為了你什麽都敢做,再有一次,估計鮮血淋漓的就是我了。”
    他的形容是誇張的。
    但卻有可信度的。
    子務瘋,餘燼也可以瘋,而且還能瘋得更徹底,他本來就為雲祈瘋過一次了,這兩個人的感情,子務早就看透了。
    那絕對将是他見過的最狂熱的一份。
    無與倫比。
    雲祈懷揣着許多疑問回到泳池邊,比賽果然已經開始,而且已經結束了,從泳池那頭到這頭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結束得很快,他沒能及時回來看到餘燼在泳池裏的身姿,但雲祈知道那一定很帥,因為他贏了。
    餘燼剛到終點,是第一個,場邊的尖叫聲很大,那足以證明冠軍是誰。
    迎面刮來一陣風,雲祈因為沒看到餘燼的比賽心虛,同時又擔心餘燼凍着,他撿起他的衣服,到泳池邊谄媚地說:“餘隊……”
    這一聲格外心虛。
    餘燼看着他,問道:“你去哪了?”
    雲祈想到子務說餘燼知道,心下更虛了,雖然他沒跟子務有什麽,但他錯過了餘燼的比賽,雲祈蹲在泳池邊道:“我……沒去哪兒,你冷不冷啊?趕緊把衣服穿上。”
    餘燼一把抓住雲祈的手腕。
    雲祈愣了一下。
    場邊忽然傳來興奮地吼叫。
    “七洛!七洛!七洛!”
    他們開始喊自己。
    雲祈想,他們要幹嘛?難不成讓他比下一輪嗎?
    雲祈還不知道危險,忙對餘燼道:“我不會游泳……”
    話音剛落,一道重力将雲祈拉進了泳池裏,“撲通”一聲,雲祈連人帶身上的衣服掉進了泳池,随後被一只手臂撈起來,雲祈顧不得岸上的目光,被餘燼抱在懷裏,背對着他嗆水。
    随後他就感受到橫在胸前的手臂收緊,聽到身後一道淩厲的聲線:“知道我這輪的獎勵是什麽嗎?可以指定現場的任意一人穿女裝。”
    雲祈濕着頭發,回頭狠狠地瞪着餘燼。
    他的目光如此不善,餘燼全都接着了,且在水底越發興奮。
    餘燼的唇貼上他的頸後,當着衆人的面,抱着雲祈,在他頸後溫熱地吐息:“下回再單獨見子務,我就把女裝套你身上,在泳池裏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