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啥意思啊?”融融加入新的話題,“青墨是SK那位嗎?”
    隊內語音通着,雲祈也能聽到幾人說的話,他把一波兵線運營到對方的二塔,看着餘燼的位置往他身邊集合,全程面上的情緒都是平靜的。
    “哎你們在說啥啊,”長漱道:“融融你怎麽又走遠了?”
    融融此刻已經來到了雲祈的身邊,跟他緊緊貼着,可以說是亦步亦趨地跟着,把長漱徹底給晾在了一邊,振振有詞道:“打配合啊,他要開人我随時能跟過去。”
    “你這是被他那一波給收了心了。”
    “可不是嗎,”融融笑容滿面,“難道你不是?”
    “我也是。”長漱也跟了過來,貼着穿刺胡子,這個讓人倍感安心的英雄。
    敵方輔助進入他們的視野,探到情況後各自後退,兩邊都不敢草率開團,雲祈的穿刺胡子剛露點視野照到梅拉,對方就很快後撤了,兩秒鐘頭像在地圖上消失,應該是怕被穿刺胡子落地開。
    “把運營打上去,”餘燼說:“現在團打不了。”
    對面是再不敢大意了,幾個人一直報團走,清線也是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一塊,沒人落單,守着防禦塔打就是他們現在的戰術。
    這樣平靜的場面持續了八分鐘。
    瑞典隊的語音正在商讨怎麽破局。
    他們抱團緊,對方也是,現在KRO打運營想要消耗他們,分散注意力,以拆開他們的團逐個擊破,緋刃看出來了,一直通着語音,每清完一波線就提醒大家快點回去。
    Julius在八分鐘的平靜後忍無可忍了,對面真正讓他忌憚的是佐斯瑪和穿刺胡子,子務的佩蘭雖然也已經發育起來,可他的梅拉經濟也沒太低,完全可以一套秒掉佩蘭和芬妮,對面的法師和射手是唯一的破綻,打掉他們任何一個人才有可能團戰勝利,Julius放線讓自己的隊友清,一直盯着佩蘭和芬妮,子務長漱全然不知自己的危險。
    Julius:“Vnta patt jag ska kra。”(過來,我閃現好了,等我開)
    Lyra第一時間意識到他的想法,叮囑道:“Var uppmrksam pdin position,jag ska visa dig utsikten。”
    (你注意站位,我給你照視野)
    瑞典隊全員很快消失在地圖上。
    下路兵線已經進去了,一直報團走的幾人卻不見了,KRO全員離開龍坑,此時的站位是分散的,兵線運營進塔,Tataro卻沒人出來清,雲祈預感不妙,小聲提醒:“長漱,不要再壓了,馬上撤回去。”
    長漱推塔推得激進,融融幫他看着視野呢,他确實沒有太防備,藍區草叢裏,融融蹲了很久,長漱這麽放肆地推塔對方竟然沒人來守,融融也升起不詳的預感:“走了。”
    就在二人都要回頭時,融融突然被包抄了,對面五個人神出鬼沒,悄無聲息地在融融的後方出現,徹底截斷了他後退的路線,子務釋放技能追擊過去,想救一下融融,可五個人的壓制他根本沒法保人,融融被殺後,對長漱大叫了一聲:“快撤!”
    梅拉一閃控住長漱,長漱所有技能都釋放不出來了,連閃現也按不了,被梅拉一套帶走,趕過來的子務也因為Hardy的大招被再次罰站,旅者一套技能也把他給收了,瑞典隊的粉絲歡呼雀躍,拍手叫好。
    “Hardy的大招!要麽不放,要麽必中!不愧是瑞典隊的第一ADC!”
    “子務這波純大意了,他連閃現都沒交,不過也在情理之中,誰能知道Hardy的手法這麽準?這老鷹是Hardy親手養出來的吧!”
    “KRO的站位太分散了,三條路都有人是運營最好的站位,卻是打團最危險的站位啊!不過這波子務的人頭是在意料之外的,Hardy被譽為神之射手當之無愧!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射中子務了,看來上一波被越塔強殺Hardy是記仇了。”
    解說席被Hardy這波的老鷹給秀到了,又是超遠距離的射程,三人的掉點讓KRO瞬間陷入劣勢。
    【Hardy跟子務是幹上了嗎?】
    【這老鷹?這麽準?Hardy跟開了一樣】
    【神之射手跟你開玩笑的?】
    【Hardy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Julius打得也很兇啊,梅拉很果斷】
    【因為洛洛在上路露頭了吧,他知道長漱旁邊沒人】
    【完了,要被翻了】
    Tataro這波反擊一個人也沒掉點,而KRO這邊只剩下雲祈和餘燼,兩個人迅速彙合,對方集體壓中,子務方才去支援時兵線還沒清理幹淨,這時一個小兵就能推到他們的高地,只要五個人敢強壓,分攤防禦塔傷害,佐斯瑪和穿刺胡子這種近身英雄是拿他們沒辦法的。
    顯然Tataro是有這種意識的,他們強壓進來,雲祈和餘燼心有餘而力不足,貼身進去兩人必死。
    餘燼迅速做出決定:“你繞後清下一波兵線,我來守高地。”
    雲祈很快繞過對方的視野,聽從指令:“你別死,守不了就放塔,這個時候的犧牲是不值得的,他們想要一波結束我們。”
    “我知道。”餘燼說:“清你的。”
    雲祈繞後清理中路趕來的下一波兵線,餘燼一個人守着防禦塔,被五個人壓得節節敗退,那一個中路兵被對方五個人保護得很好,餘燼打不到兵,而且這樣進去一定會秒死,因為梅拉的一技能有眩暈,而他的佐斯瑪是沒有任何霸體可以擋住這種眩暈的。
    進入梅拉的視野範圍一定會被秒鎖,他只能拉扯着放棄防禦塔,梅拉因為秒長漱那一波用掉了閃現,不然餘燼的佐斯瑪現在将會是非常危險的。
    【完了,Hardy大招馬上好了】
    【E神要是被定住就完犢子了】
    【七洛在斷線,Lyra過去了,啊啊啊啊!別死啊!!】
    【堅持住!融融快複活了!】
    “餘隊,六秒。”融融急得團團轉,手上的技能鍵随時等待着釋放。
    就在他複活的那一秒,雲祈被纏住了。
    他想要清線,Lyra也知道他會來清線,在雲祈将中路兵線處理得差不多時,Lyra追了過來,兩個上單再次火拼起來,看得現場觀衆揪着心。
    “七洛!七洛!!!!”
    “lyra!!!Fan ta honom(幹他)!!!”
    融融複活,中路高地被強拆,眼見着KRO要全部複活,Tataro一秒鐘做出了決定,撤退!
    這時,被卡在中路的穿刺胡子成了Tataro全體選手的目标!
    “an ally has been slain。”
    陣亡播報響起,中路上單的拼殺在其他人加入之前有了結果。
    【卧槽!卧槽洛神!!!】
    【七洛單殺lyra?!】
    【lyra被單殺了!卧槽啊……】
    【不敢相信……靠】
    【直播都沒見七洛玩過穿刺胡子,結果用胡子單殺了世界第一上單,洛洛你真的是我的神了!你是我在E神之後最崇拜的神!沒有之一!!】
    【所以胡子是七洛殺手锏嗎?】
    lyra此時盯着自己的黑屏,和被隊友追殺的穿刺胡子看,正想要唉聲嘆氣,說這波自己打得有問題時,擊殺播報再次響起。
    “killing spree!”
    梅拉被穿刺胡子絲血反殺。
    裝備面板,穿刺胡子出了個金縷衣,這是一件法師裝備,開啓技能的一瞬間能免疫所有的傷害一秒鐘,但只能罰站原地動也不能動,梅拉一套技能甩出去全被金縷衣吸收了,穿刺胡子回頭反打,高傷害瞬秒脆皮梅拉,殺完人頭也不回地繼續繞着野區跑。
    【金衣……我天,連這個都出了】
    【現在換複活甲了,還能打!】
    【穿刺胡子可以出金衣嗎?不是法師裝備嗎?】
    【第一次見,不是應該出名刀嗎?為什麽出金衣啊】
    【名刀只是抵擋最後一擊致命傷害,梅拉三技能是消耗性的,胡子的血量一半消耗就能觸發名刀效果了,那時候梅拉再補個一技能胡子必死!名刀沒用!金衣無敵!】
    【這手金衣出得太超前了!】
    融融長漱子務全部複活,雲祈反殺對方兩人讓幾人再次見證到他那深不可測的實力,他們立刻圍過去想要解救危機之中的雲祈,可對方全員已經包了過去,雲祈沒有後退的路線,只能往對方的野區跑。
    幸好視野之靈沒有刷新,雲祈給了幾個假視野往中路走,最後躲到上路防禦塔旁邊的草叢裏回城。
    他被幾個人圍着,手心裏都冒了汗,這時,耳麥裏響起一道命令:“離開原地,往我這兒跑。”
    雲祈看了一眼餘燼的方向,佐斯瑪站在上路一塔的位置,他立刻打斷回城,頂着防禦塔的傷害往佐斯瑪那裏跑,就在他離開原地的一瞬間,金色的老鷹從他眼皮底下閃過去,那個位置正中他剛才待過的草叢!
    雲祈的心猛地一顫,Hardy的這手預判着實吓到了他,他并沒有上假視野的當,老鷹沖着他回城的位置就來了,就好像知道他一定在那兒,雲祈心悸的同時想着,餘燼的意識……太可怕了。
    雲祈被防禦塔打了兩下,視野徹底暴露,一夥人對他圍追堵截,緋刃鎖定他的時候,雲祈回頭反打,二技能免傷,敲到了緋刃,抵擋了一半的傷害,但Hardy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雲祈對付一個緋刃已經很吃力了,再怎麽減傷血量值都不行了,他把金衣換成了複活甲,被緋刃擊殺後正在重新複活。
    剛剛複活,對方的輔助就朝他猛撲過來,這時,佐斯瑪貼到了他的面前,把正要将技能甩給雲祈的緋刃殘忍擊殺,同時貼着對面的輔助抗傷硬打,佐斯瑪身上帶着緋刃死亡轉移過來的紅buff,減速效果成功阻止了輔助追擊雲祈,雲祈拉開距離打他,兩人合力擊殺了輔助,人頭再次歸雲祈所有。
    緋刃也有一套複活甲,在被佐斯瑪擊殺複活後并沒有選擇再次加入戰場,而是選擇了撤退,這時融融追了過來,一技能拍飛了緋刃,上路那兒雲祈又收了對方射手的人頭,無人能擋的播報震懾了整個賽場:“Unstoppddable!”
    “七洛!”融融大叫,“快來!”
    觀衆席蠢蠢欲動,五殺超神這個可遇不可求的情景就要在職業賽場發生,每個人都為雲祈捏了把汗,中國應援團大喊道:“融融!留住緋刃!!!”
    融融身上沒有紅,沒有減速效果,緋刃是打野,具有位移,穿兩下牆也就能甩開融融,這時,融融聽到臺下的吼叫,一個決心,用大招鎖定了緋刃,沒有減速的他大招卻有一個短暫的擊飛效果,緋刃被強制留下,還想飛走時被子務的閃現佩蘭推回,推回來的瞬間卻并沒有釋放其他技能,僅僅一個控制,将人送到了雲祈的面前。
    “penta kill!”(五殺!)
    “Godlike!”(接近神!)
    緋刃秒沒。
    “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神牛逼!!!”
    【五殺……真的發生了】
    【媽媽,職業賽場的五殺!!!】
    【七洛殺瘋了!】
    【愛死我了!E隊和子務讓人頭愛死我了!KRO愛死我了!!!】
    所有人都見證着這五殺的來之不易,一個不可能在職業賽場發生的事,就這麽發生了,還是在對線世界第一戰隊的瑞典時發生了!
    現場已經徹底瘋狂了起來。
    Tataro五人全部陣亡,此時每個人都緊張地盯着那來到防禦塔下面的兵線,每個人都揪着心,攥緊拳頭,神色沉重地盯着電腦屏幕,現在就是有一個人活着也是好的!有一個人能強行闖進去處理那個兵也是好的!只要能給隊友争取複活的時間……
    但,想法是美妙的,現實卻永遠是殘酷的。
    KRO一路推進高地,點爆水晶,手下一點兒也沒留情,在Tataro滴血般的眼睛下,結束了一場和瑞典勢均力敵的鬥争。
    開門紅。
    他們拿下了至關重要的第一局。
    點爆水晶的一瞬間,長漱猛捶了一把鍵盤,好像這些年來積攢的怨氣全部發洩了出來,他仰天長嘯,子務雖沒有那麽大動靜,但靠着椅子舒出了一口長氣。
    “KRO!KRO!KRO!KRO!”
    全體觀衆起立,為這局比賽投以熱烈的掌聲,KRO的粉絲更是喜極而泣,整個現場像被一把火點燃了那樣,燒灼着每一個懸了三十四分鐘的觀衆的心。
    【看到有人哭了】
    【身為KRO粉的我也哭了,沒人知道KRO這些年在歐洲賽場受的氣】
    【我爆哭了啊家人們,E神這些年的心累,七洛這些年的争議,還有子務他們在歐洲賽場吃過的委屈和遺憾……受不了,大家都熬出來了】
    【這五個人能不能永遠在一起啊,能不能啊老天爺,能不能啊求求你了,下個賽季我還要看到是他們五個,誰也不能少!】
    【KRO世界第一】
    很快,整個直播屏幕全被這句話刷滿了。
    Tataro那邊申請了中場休息,主持人同意了後,Tataro離開現場,教練員和選手每個人都嚴肅地走下舞臺,而這邊的KRO還沒有動作。
    比賽贏了以後,雲祈并沒有很高興,他的指尖在輕微地顫抖,坐在他旁邊的餘燼看到了,摘掉耳麥時說:“回休息室。”
    融融等人起身離開。
    子務回頭看了一眼,雲祈的樣子很不正常,脖頸全紅了,并伴随着手指的輕微顫抖,雖然他極力壓制,但還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
    子務看見餘燼把人給帶走了,并非同他們一樣,朝着休息室的方向。
    他收回視線,轉身往休息室去。
    黑漆漆的走廊裏,雲祈抱着餘燼的脖子,急促地喘息,他什麽也看不見,看不見餘燼的臉,看不見他的神情,也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感受到指尖的溫熱和蠻橫。
    “深一點……”雲祈縮着脖頸,“餘隊,餘隊……”
    餘燼另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他把雲祈按在牆面上,前方的賽場還坐着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剛剛拿下一局比賽,還來不及高興,雲祈就陷入了熱潮中去。
    比賽進行到二十分鐘的時候他就預感到不舒服了,他只能忍,祈求着導播不要把鏡頭切給他,他不想被別人看出什麽異常來。
    幸好比賽結束得夠快,再拖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軀體化的反應影響。
    “舒服嗎?”餘燼把人翻過身,抱在懷裏,埋在雲祈的肩膀,“你不是最喜歡我這樣弄你了嗎?”
    從前是,現在是。
    雲祈大腦發熱,他就快要到達那個地方了,擡起胳膊,回抱餘燼,把自己徹底交到了他手裏,閉上眼睛道:“喜歡,喜歡……我永遠喜歡餘燼哥哥。”
    他的嘴巴是最會說的。
    從前最會說的是情話。
    現在最會說的是葷話。
    餘燼是來給他做疏解的,可被這麽叫了兩聲,心癢癢地,差點跟着人一起交代在這兒了。
    ※
    休息室裏,魚鰓給融融拿了瓶水。
    弋陽沒事了,但還是跟到了比賽現場,他想要第一時間得知賽場的情況,推掉Tataro水晶的那一刻,弋陽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跟魚鰓都十分激動,等一夥人回來,兩人沖上去正要慶祝呢,卻發現大功臣都不在。
    “七洛呢?”弋陽說:“我哥也沒回來?”
    融融擰開瓶蓋,道:“哦,他倆有點事,待會應該就回來了。”
    “能有啥事?”
    “不知道啊,”融融坐在椅子上,“你找他們幹嘛?”
    “慶祝啊。”弋陽說,這麽大個事,他和魚鰓都激動死了,怎麽不得好好慶祝一下?
    長漱說:“你慶祝個啥,只是贏了一局,想慶祝也得等到決出勝負來,半場就慶祝,下局被翻了豈不尴尬?”
    “我看過了,他們翻不了,”弋陽說:“為什麽你知道嗎?我哥連他最擅長的英雄都沒拿,拿個不常用的佐斯瑪都這麽彪悍,要是卡魔瑞恩瑞典的還玩什麽啊,再來,七洛玩的啥,穿刺胡子,他訓練的時候是什麽出名的你知道嗎?”
    “你知道?”子務好奇的目光。
    “你不知道?”弋陽挑眉,“他英雄池挺深的,胡子不算他拿手英雄。”
    融融驚道:“胡子還不算他的拿手英雄?那七洛最擅長什麽?這都總決賽現場了他還不拿自己最拿手的?”
    “我也不知道他最擅長什麽,就我每次看他都是很秀,好像哪個都擅長,哪個都會玩,最擅長的……嘿,我還真沒聽說。”
    弋陽恍然想起,這麽久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雲祈擅長什麽英雄。
    在座的幾個人都沉默了,這個問題困擾住了所有人,大家都跟雲祈排過,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雲祈擅長什麽英雄,他們努力回想過去,也沒有得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幾人就着第一局比賽探讨了許久。
    雲祈和餘燼回來的時候,休息室裏正聊得火熱,他們一推開門,打斷了這種氣氛,弋陽從桌子上下來,湊上去問道:“哥,上哪兒去了?”
    餘燼沒有回答,推上門,問道:“有事?”
    雲祈神色怪異地走向了一邊。
    在長漱旁邊坐了下來。
    長漱眼尖道:“你沒事吧?”
    雲祈懵道:“啊?”
    長漱指了指他的脖子:“你的脖子好紅啊,是什麽過敏反應嗎?”
    雲祈護住自己的脖頸,肌膚是滾燙的,他哽咽道:“應,應該不是……”
    融融也湊了過來,彎腰盯着他的面頰看,察覺異樣:“你跟餘隊上哪兒去了,臉色怎麽這麽……紅潤?”
    他們察覺到雲祈的不對勁,可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就是整個人都很奇怪,他們對雲祈的了解是不夠多的,賽場的默契已經培養了出來,私下裏的感情還得加深,否則他們一眼就能明白雲祈此刻的不對勁是在哪裏。
    雲祈難堪地擡不起頭來,他挪了挪椅子,往前面趴去,假裝照鏡子,躲開了融融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他剛剛向餘燼确定看不出什麽來才回來的啊,怎麽脖子裏的紅還沒退下去?雲祈揪着自己的肌膚,被幾人發現的尴尬屬實鬧心。
    “子務呢?”餘燼把目光拉了過去。
    融融忙起身,回頭說:“哦,剛剛被Hardy叫走了。”
    “別回不來了。”
    “應該沒事吧,”融融說:“不過是上把兩人太争鋒相對了,畢竟還搞着呢,不得跟人家解釋一下?不過Hardy先來找了他,看來還是Hardy更在乎這段緣分了。”
    “嗐,”長漱說:“子務那麽受歡迎,要是樂意Hardy的命都能騙過來多少條信不信?可惜是個玩咖。”
    說着,他轉頭對餘燼道:“餘隊,他比較聽你的話,要不你去勸勸他?”
    餘燼聞聲低眸,看向長漱,顯出幾分意外:“勸他?”
    長漱說:“讓子務認真點呗,好好跟人家發展下去對他自己也好,三天兩頭換朋友,到底是有點……”
    “想多了,”餘燼把長漱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情感選擇不在我的管理範圍內,他想怎樣他父母都管不住,我又有什麽辦法?”
    長漱也沒話了。
    事實的确如此,子務的情況跟大家不同,玩有玩的資本,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只是看着平時子務對餘燼言聽計從的樣子,不由得說了這麽一句。
    “哎子務,”長漱嘆氣,“生得這麽好,背景還這麽好,幹嘛非要游戲人間的呢。”
    “你別為他可惜了,”一旁的融融聽見了這話,不甚滿意:“他自己的人生,他樂在其中就好,我們就別操這個閑心了,并不是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才叫對。”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子務能有一個穩定的歸屬,十年後再聚大家都能好好的,”長漱搖搖頭,“就是跟子務認識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對誰上過心,處得再喜歡的一個星期過去也就膩了,他這輩子可別都這樣揮霍了。”
    “那有什麽不行?”融融說:“他喜歡,他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呗,反正我挺喜歡他這樣潇灑的狀态。”
    “咚咚。”
    休息室的房門響了,一個人探頭進來,打斷了幾個人的交談,說道:“找你們的教練。”
    那人是舉辦方的,面孔看起來也是亞洲人,中文語調跟他們差不多,休息室的人齊刷刷地看向餘燼。
    餘燼已經走了出來:“沒有教練,這兒的所有事我負責。”
    那人道:“哦,那您跟我來一下可以嗎?”
    餘燼擡擡手腕,表示OK。
    兩人走出休息室,去了一邊,那兒還有一個人等着餘燼,餘燼看了看,沒見過,生面孔,餘燼看着他道:“您好。”
    對方伸出手:“Eidis,久仰大名。”
    餘燼保持距離地說:“休息時間快到了,您有事說事。”
    “我是舉辦方的人,”男人也不廢話,笑眯眯地看着餘燼,“找您來是這樣,希望下一局比賽你們能分寸點。”
    餘燼仿佛聽到了笑話,但他沒笑,嚴肅地看着對方,故作糊塗:“什麽?”
    “E神,”男人好像在說什麽很平常的話:“這裏是總決賽的現場,您已經拿過很多次獎杯了,對您來說這應該不難吧?下一局希望您這邊放放水,給瑞典隊打第三場的機會。”
    餘燼瞬間了然,對男人的态度冷了起來:“哦,原來您已經知道,瑞典隊會輸?”
    “因為有你啊,”男人敞亮道,“你是歐洲賽場上最大的威脅,你已經獎杯拿到手軟了,希望你這邊能給瑞典隊一個機會,他們還差今年這場就三連冠了,價錢都好商量……”
    “這不是價錢的事,”餘燼雙手插着口袋,笑面虎地看向對方,“我是職業選手,您怎麽會覺得……獎杯對我來說不重要呢?”
    男人笑笑,聳聳肩道:“獎杯當然重要,對每個職業選手來說都重要,可是對E神你這個大滿貫選手來說就不一定了,因為你太多獎杯了不是嗎?”
    餘燼笑了一聲。
    男人的笑容收了起來。
    “你錯了,”餘燼看着對方:“正是因為我沒輸過,才更不能接受輸呢。”
    男人看到他的固執,再次澄清:“好,明白,我這麽說吧,不讓獎杯也可以,應該的,但給瑞典隊第三場的機會可以吧?讓對局好看點,你擡擡手就能做到的事,只要你節奏慢點就好。”
    餘燼是歐洲賽場的不定數,威脅太大了,男人本來想找KRO負責人來商量這件事,誰知道餘燼就是這個負責人。
    他并不想直面對上餘燼,因為鏡頭裏的餘燼總是不夠友善,就像現在這樣。
    “我不打假賽,就說這個的話不奉陪了。”餘燼轉身就要走,忽又想到什麽,他返回,認真地回應道:“你剛才說我拿獎杯拿到手軟,應該不在乎?你說瑞典還差這一場三連冠?我們KRO這些年可也不容易呢,我的隊友比我更需要這個獎杯,需要這次的勝利。所以,我不但不會讓瑞典隊有第三場,我還打算給他們的第二局剃個光頭,當然,如果我能做到。”
    男人皺着眉頭,不大理解餘燼的話似的,這是個年輕的男生,可氣質卻如此老成,每一句話都像他的賽場風格一樣,剛中帶穩,并不讓人覺得是誇誇其談。
    “用這個時間去鼓勵瑞典隊,放出豐厚的獎勵叫他們拿命拼下第二場,比在這跟我廢話強,”餘燼歪了歪腦袋,“不打擾了。”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基本上在了解到對方找他的意圖後就結束了對話,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商量的餘地。
    旁邊的小男生在餘燼走後,走了過來,問道:“這……怎麽跟上面交代?”
    “交代?還交代個屁,他這個态度,”男人整理起袖口,“跟技術部通個氣吧。”
    男生聲音放得很低:“這可是全球直播的總決賽現場啊,真要這樣嗎……”
    “那怎麽辦?”男人眸子銳利,“他這麽變态,Tataro誰處理得了他?”
    三年前餘燼就成了歐洲賽場各大戰隊的噩夢和眼中釘,所有人都在研究他,卻沒真的誕生過能打敗他超越他的人,這個方法進行不下去,男人也很頭疼。
    “這麽年輕有這個成就确實了不起,”男人插着西裝褲的口袋,神色幽深,“但也得知道,自己只是個商品,冠軍?呵,真以為自己是無敵的?”
    男生聽着這話,心裏隐隐不安,他很想反駁一句Eidis真的是電競賽場上無敵的存在,可他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又不得不為這個神壇上的選手捏把汗。
    真要到這個地步嗎?
    全球直播……宣揚公正公平的電子競技的舞臺,也要上演令人不恥的一幕了嗎?
    ※
    休息時間很快到了。
    一夥人陸陸續續出門。
    弋陽跟到了現場去,在觀衆席找了個位置坐下,和融融的替補魚鰓要目睹這一場至關重要的比賽。
    如果贏了,瑞典隊就沒有第三場了,如果輸了,那麽上一局的輸贏就不重要了,由此,這一局很關鍵。
    瑞典隊那邊也都回到了賽場。
    在雙方休息期間,舞臺讓給了歌手,舉辦方請來了歐洲人氣火爆的流行歌手來做中場表演,賽場的火熱對峙氛圍被歌手沖散了一點,幾個玩笑話下去,觀衆們都從上一局的激烈比賽中脫身了出來。
    “沒問題吧?”臨上場前,餘燼回頭問身邊的子務。
    子務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說:“能有什麽問題,他們幾個亂說了?”
    “倒也沒有,”餘燼說:“你跟Hardy的關系叫人擔心罷了。”
    “放心吧,”子務高高擡起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用皮筋在後面紮了一個辮子,一部分頭發被收攏進了皮筋裏,他盯着前方的賽場,道:“什麽場合我分得清楚,能玩的和不能玩的……”
    他看着餘燼,目光複雜:“我都知道。”
    餘燼側眸看着他,兩個人四目相對,身高條件差不多的他們,目光交接起來非常容易,餘燼手裏掐着一根煙,他三兩口擺平,把香煙丢在後臺的垃圾桶,吞雲吐霧中道:“最好是。”
    登了臺,底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尖叫。
    瑞典隊已經就位,他們沒人跟觀衆互動,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根本沒心情理會臺下的鼓勵和掌聲,隊內交流持續,一番在休息室叮囑了無數遍的話又在賽前提了一遍。搓搓手,一向愛玩笑的lyra也凝重了起來。
    他一凝重,觀衆就知道這賽事有多緊張了,導播也很懂事,鏡頭直怼着lyra。
    KRO這邊也已經蓄勢待發,在戴上耳麥之前,餘燼扭頭盯着旁邊的人,低聲說:“還難受嗎?”
    雲祈聞聲一愣,他扭過頭去,看見餘燼關心的目光,耳根一紅,搖搖頭說:“不難受了。”
    餘燼抓住他的手,也不管是不是會被角度刁鑽的攝像機拍到,他撫摸過雲祈的指尖,說道:“這場我盡快結束掉。”
    這可是總決賽的賽場,要是別人這麽說,雲祈會覺得對方在講大話,可這個人是餘燼啊,一個打遍歐服無敵手的男人,他的話可不是誇誇其談,是切實會讓人知道他要認真的了。
    前面幾局比賽,餘燼貌似都有在刻意收斂,也許冠軍杯拿到手軟的他對輸贏已經不再那麽執着,所以打的不如當年的氣勢,但是這一刻,雲祈就坐在他的身邊,他能看到餘燼眼裏強烈的求勝欲。
    雲祈眼睛溫熱,氣息緩緩,他咬了咬唇:“……嗯。”
    “你呢?”餘燼放開手,向後一靠,輕聲道:“還要收着嗎?要不要跟我橫掃一把歐洲的賽場?”
    “這可是總決賽……”
    “那又怎樣?”餘燼凝視着他,“你真的把他們放在眼裏了嗎?”
    總決賽,所有人都為之驕傲的電子競技含金量最高的舞臺,每個人都傾盡全力研究對方,鎖定自己最擅長的那個英雄,想要展示出自己的高光時刻,可是雲祈呢,他對于歐洲賽場的許多戰隊來說都是新面孔,是新秀,是不了解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英雄池是什麽,他的優勢和弱點,沒有人把目光太緊着他,沒有人過于針對他的情況下,他的拿手好戲卻未露面過一場。
    他在想什麽,只有餘燼知道。
    也只有可能是餘燼知道。
    雲祈透過電腦縫隙,目光灼灼間,看到對面交頭接耳的瑞典隊。
    “三年前全服第一戰邊這個位置就該易主了,”餘燼點擊鼠标,餘光落在雲祈的鍵盤一角,“你該讓這個世界看看,誰才是對抗路真正的爹。”
    雲祈手心滾燙,被餘燼握過的指尖,都傳來無法撫平的癢意。
    “掏你最喜歡的那個吧,”餘燼點擊準備,大熒幕上顯示出兩方選手的準備情況,一場世界大戰正在預熱,餘燼輕描淡寫中是無盡的風波,“這麽多年了,邊路也沒出個真正像樣的。”
    雲祈的心跳節拍亂了,他靠在椅子上,職業賽場上,不允許嚼口香糖,可是他摸到了口袋中的口香糖,心不在焉地就拆開了,“你想看嗎?”
    他問。
    場下十分喧嚣,也許有鏡頭捕捉到了他此時的動作,可是雲祈也沒有再收斂,他把口香糖拆開,清新的薄荷味傳來。
    餘燼低聲說:“我很期待。”
    雲祈擡起頭,看了眼頂頭的移動攝像,他把口香糖塞進了嘴裏,咀嚼了兩下,扶着鍵盤和鼠标,說道:“好,我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