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月后。
纪昕早上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走出山洞，感受外面的气温。
枯草和树枝上都凝结着一层白白的霜，空中弥漫着厚厚的雾气。
太阳躲在这层雾气后面，看起来红通通的，像个咸鸭蛋黄。
咸鸭蛋啊，她好久没吃咸鸭蛋了。
纪昕舔了舔嘴唇，呵出一口气，热气立刻在面前凝结成白烟，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纪昕回到山洞，狮在睡觉前往篝火堆里加了足够的木头，因此才火苗才熄灭不久。
残留的余温继续温暖着洞穴，空气都是热烘烘的。
她拿来那张熊皮，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熊皮已经被分割成两半，修剪成合适的形状，并且在上面穿了孔，用树皮搓成的绳索串联起来，这样便成了两件合身的熊皮大衣。
那些裁剪多出来的边角料她也没浪费，做成两顶毛茸茸的帽子，特地参考雷锋帽的款式，留了护耳，这样出门的时候就能把耳朵也保护住，不必受寒风侵袭。
“哇哇，哇哇，醒醒。”
纪昕穿好其中一套，推醒还在沉睡中的哇哇，把另一件大衣和帽子递给她。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什么啊？”
“今天特别冷，快穿上。”
哇哇这才清醒过来，惊喜地抱着大衣。
“送给我的？”
“嗯。”
“这么大的兽皮很珍贵的，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熊了，你确定要送我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
纪昕拍拍她的肩。
“你为这张皮忙活了那么久，不送给你，我以后还好意思跟你说话吗？”
“哎呀，那只是顺手帮忙，应该的嘛，我一直以为多出来的那一件你肯定会送给首领呢，那头熊可是你俩一起砸死的。”
纪昕摇头。
“既然他把熊皮给了我，那就归我处置，快穿上吧。”
哇哇舍不得，将大衣和帽子抱在怀里，欢喜地摸了又摸。
老实说熊皮的手感并不柔软，毛粗的直扎手，可是一想到穿上它以后再也不用怕冷，她便幸福极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狮从两人面前经过，冲纪昕笑了笑。
哇哇抖开大衣炫宝似的问：
“好看吗？”
狮看纪昕的眼神变得更温柔，伸手摸了下说：
“好看
，就是肩膀太窄了。”
他虽然不是很强壮，但毕竟是个男人，这么窄的肩膀根本穿不进去。
“窄吗？我感觉还好啊。”
哇哇看来看去。
狮瞥了纪昕一眼，怕她不高兴，连忙说：“没关系，窄点好，窄点穿着暖和。”
“嗯，有道理。”
哇哇终于舍得将大衣套在身上，戴好帽子，飞扑过去一把抱住纪昕。
“喔喔！你太好了，谢谢你送我的衣服！”
狮的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结巴了一下。
“送、送你的？”
“是啊，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喔喔，你就是全部落最好的人！”
哇哇的鼻子在纪昕脸上狂蹭，她无奈地推开，提醒道：“我们今天要去河边挖泥，得早点出发，叫大家都起来吧。”
“好嘞。”
哇哇开开心心地找其他人炫耀她的新衣服去了。
狮仍站在原地，表情看起来很受伤，像被抛弃的小野牛。
纪昕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被他拉住胳膊。
“喔喔，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纪昕：“？？”
“那头熊明明是我们一起打死的。”
当她说熊皮太大，应该做两件衣服的时候，他以为其中一件肯定是自己的。
纪昕推开他的手，平静地说：
“你是首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我这一套脱下来给你。”
说完她便准备脱衣服，狮连忙喊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撇开脸匆匆离开，“算了。”
纪昕看着他失落的背影，耸耸肩，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采集者们很快集合，狩猎者们也聚集在洞口。
外面已经没有果实可以采摘，动物们也都躲在窝里不出来，原始世界正式进入冬天，看情况至少要持续几个月。
纪昕不想浪费这么长的时间，经过前些天的考察，她发现河边有一些上好的陶泥，可以挖回来制作些容器。
狮则趁天晴的时候，带人去伐木。
他们本来只会捡些枯树枝回来生火，树枝太细，舍不得彻夜烧火，无法为度过寒冬提供充足的热量。
半个月前，纪昕提议改良他们的武器，在木棍上加装薄石片，这样一来就能砍伐一些质地比较松软的树木，木头的获取效率大大提升。
两拨人正准备出发，一个人影突然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所有人停下脚步看向他，山惊讶地说：
“雷，出来做什么？”
这一个月来，雷一直躺在山洞里养伤，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和巫师说得一样，他受伤的右腿基本废了，没办法独自站立，走路时也完全不能受力，行动速度大大降低。
那是他最痛苦的一个月，也是他最沉默的一个月。
部落里所有人都没有见他说过话，吃饭的时候也是拿着分配给自己的食物，一个人躲去黑暗里吃。
残废的人对于部落来说就是累赘，地位相当于老人和孩子。
甚至还不如这两类，毕竟孩子会长大，老人有经验，而他们只有一幅残破的身躯。
大家都以为他会永远这样消沉下去，然后哪天不知不觉地消失或者死掉，因此对他的出现都很意外。
雷没有回答，径自走到狮面前，十多米的路程走得格外费力。
“我也去干活。”
他说。
狮淡淡道：“你受伤了，不适合。”
“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们看。”
他将伤口展示给众人，创口确实已经恢复，留下一个巨大且丑陋的疤。
他眼睛通红，语气卑微又急切，谁都能看得出在强撑。
“我要出去干活，不能留在山洞里。”
狮怜悯地摇头。
“你现在的速度跟不上大家，只会拖后腿，还是留下来吧。”
“我不会拖累谁，我能行！我以前抓到过那么多猎物，我……”
他说不下去，捂着脸沉闷地哭了起来。
狩猎者们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这时，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
“要不让他跟着我们吧。”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哇哇。
这简直比雷的突然出现更让人惊讶，毕竟以前她可没少和雷吵架，两人算是死对头了。
哇哇陡然迎接这么多目光，气势一弱，看了眼雷，又挺了挺被熊皮大衣裹住的胸膛。
“我们今天只去河边，不用走那么快，他应该能跟得上。”
她找到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解释。
狮对此无所谓，转头问雷：
“你愿意么？”
雷纠结万分。
哇哇那边几乎都是女人，少数的几个男人，也是身
体弱到不能再弱的，和他们干一样的活别提多丢脸。
可他现在还有选择么？
他苦涩地点头。
“行，那你们带上他吧。
狮意味深长地对雷说：“好好干，不要拖后腿。
雷气得握紧拳头，然而再也没有冲上去的勇气和力量。
狩猎者们率先跟着狮离开，采集者们也出发了。
哇哇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雷还在原地，无语地说：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拉倒。
雷松开拳头，赶紧一瘸一拐地跟上。
“你确定以后都带着他了？
纪昕瞥了两眼问。
哇哇撇撇嘴巴，“他不是还有一条腿么，手也没毛病，那么大的力气不用浪费了，不能让他白白吃饭吧。
“也是。
纪昕笑着揶揄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哇哇干笑两声，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又回头看。
雷正落在队伍最后面，正埋着头一瘸一拐地努力追赶大家的步伐。
“活该，自找的。
?)
她骂了一句，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穿过枯黄的荒草地，一行人来到大河边。
大河尚未冰封，河水仍在静静流淌。
雾气已散开，阳光洒在广阔的河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
“好了，就是这里。
纪昕找到那片深红色的陶土，开始耐心地教他们。
“大家先像我一样，挖一点泥出来，挑掉里面的杂质。泥要是太干了，就加一点水，然后捏成圆柱形。
她一开始打算把陶泥带回去再捏，但是一来没有工具，细碎的泥土不好运输。
二来山洞里没有水，后续制作也很麻烦。
因此不如直接在河边捏好，晾干之后再带回山洞。
效率虽然慢一点，但是他们人数多，有十几个，天天来也能积攒出不少。
纪昕先捏了一个水壶，当做示范。
其他人照着那个水壶的模样捏，由于以前从未做过，捏出来的形状称得上千奇百怪。
哇哇努力半天，捏出来一个歪脖子壶，捧在手里怀疑地说：
“这玩意儿真的能用来装水吗？我怎么感觉水一冲就散了。
“现在当然不能，等带回去后要用火烧。
为了保暖，最近山洞里几乎一天到晚都燃着篝火，正好用来烧陶器。
“好吧，你说得肯定没错，我信你。
哇哇将歪脖子壶摆到一旁晾晒，继续奋战起来。
纪昕满意地看着众人，心中琢磨着试炼的事。
有容器以后，他们就能把水带回山洞，狩猎者们砍伐到足够的柴火，加上之前囤积的食物，度过寒冬不会太困难。
接下来只剩下一件事——消灭敌对部落。
经过上次的打斗，他们应该只剩下四十多个人了，虽然比狮统领的人数要少许多，但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危险。
还有，她是只需要将对方赶走就行，还是必须杀掉部落里的所有人？
她实在很需要确定一下。
纪昕望了一圈身边，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嘀咕道：
“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倒总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