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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科主任出来报了平安。
    “看好她。”旁边传来冰冷的声音。
    钟凯瑜回着“是”,习惯性地在说话时,礼貌去对人的方向,却没在原地捕捉到人。
    温铩羽与他擦肩而过,带过一阵阴冷的风。
    钟凯瑜都要分不清这是他刮来的,还是水泥瓷砖墙特有的阴森。
    就这样?交代完了?不留下来等怀着他孩子的老婆出来吗?
    钟凯瑜转过身,只见白光长廊里,小老板边走边一把拽掉眼睛上的丝带,手臂一抡,狠狠砸到墙上。
    丝带以急速又轻盈的速度,降落在地上。
    钟凯瑜愣了一下,眼底掠过困惑,转眼回神,给老板跟手尾这件事他最在行。
    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快步过去捡起地上丝带。
    忽然,钟凯瑜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接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温铩羽扔掉的,除了丝带,还有——
    美瞳。
    一双无法聚焦的美瞳。
    完结
    温铩羽知道自己利用了她的弱点十分卑鄙, 可他别无他法,面对她, 他好像优势全无,和街上的流浪狗毫无区别,患得患失叫他整日整日被焦躁笼罩,他不想玉怡继续待在离岛,每天守着实验室,与心仪她的追求者朝夕相处。不,不止,他想把戎玉怡锁在家里, 哪里也不许去, 又或者哪里都去,唯独不在离岛——
    她会愿意吗?
    会吗?
    不会吗?
    她会的。
    温铩羽歪了歪脑袋,平整的嘴角在黑气漫空下微微弯了弯弧度,慢条斯理戴上手套,坐上早已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对司机说:“九号公路。”
    “你好, 我要报警,九号公路半山腰的木屋发生了一桩凶杀案。”
    远在三十公里外, 罗环大厦门口的红色电话亭内。
    一个一身黑衣黑裤,头戴渔夫帽的男子转过了身, 背部靠在红色电话亭边壁, 低头边吸烟, 边对电话里头的接线员讲述不久前发生的事。
    如果戎玉怡听到他的声音, 会认出来他就是那位在搬动她下车前, 告诉众人她是孕妇的人,也是后来收到钱后, 去而复返给她松绑的人。
    他本来想实话实说,只是绑架,毕竟他也没目击凶杀案,不是吗?他不知道迎接那个年轻孕妇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可仔细想想,如果对差人说只是绑架的话,说不定会被当做报假警,戏耍警方,或者直接被无视掉。
    毕竟他现在打的是匿名电话,可信度并不高,而据他所知,每天打到警察局如此戏耍警方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上周在酒吧喝酒,隔壁桌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就有一次这样的大冒险,被酒瓶选中的女孩儿被指使用英文报警说自己被抢劫了价值五万的名牌包。
    于是他干脆地说了命案。
    把想说的寥寥几句一股脑说完后,他当机立断挂断电话,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推开红色电话亭的门,迈出亭子的一剎那,他抬头望了眼夜色苍茫的天空,头也没说这单是个孕妇,否则他怎么说也不会做的,只能再度心里默念——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莫怪我,这年头,为了活着,大家都不容易,对不住了。
    他深呼吸一口夜空中的冷气,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复而低下头,避开红色电话亭的光,脸上愧疚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他往下一拉渔夫帽前檐,佝偻着背走进夜色中。
    黑夜无边。
    树影憧憧。
    温铩羽下了车,外套拉链拉至顶,瘦削的侧影背脊微弯,迅速钻进树林里。
    一个小时前,他黑着视野走过这段路,导盲杖充当登山棍,步速不紧不慢,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过几步,险些摔了一跤,再次经过差点失去平衡的地方,温铩羽眯了眯眼睛,发现沙面有不算明显的鞋印,匆匆一眼后掠过,他继续往上走。
    前后心境不一般,但急迫程度是一样的。
    木屋灯依然开着,钨丝灯泡下盘旋几只飞蚁蚊虫,尽头的墙边,袁康曜依然趴在那里,那把匕首打横着插在他的颈间。
    房间里的每件物什都有自己的影子,包括袁康曜,温铩羽逐步走近,影子与地上的人局部重迭,温铩羽拉了拉手套,第一眼先看到袁康曜死不瞑目的眼睛,一只眼睛死瞪着,一只没了眼球,塌着眼眶。
    这是邵家平的杰作。
    袁康曜入狱后,邵家平为报仇雪恨,也想搞点事进去,百八十个念头一闪而过,即想过抢闫梧桐的名牌包,又想过开车撞袁家人,只要想想,他就觉得痛快。
    脑子痛快过后,他便面临一个问题,前者轻了不一定能和袁康曜待一个监狱,说不定关几天拘留所就给放出来了,后者是他虽然恨极袁康曜,却没想过要害死无辜人员,教训教训可以,万一失手把人撞死了怎么办?
    于是邵家平再度找上他帮忙。
    当时他正在房间里画文身设计图。
    温铩羽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离大打一个高材生,掂量掂量打到重伤一级,高材生嘛,学校肯定护着,不用多久他就能喜提入狱,且能精准空降到袁康曜所在的监狱。
    至于如何精准打到重伤一级,这又是一门学问,他专登请教了一些医生,学了一套如何五分钟内致人重伤,又不至于让对方死亡的重伤一级连招,去找了书良朋。
    邵家平入狱的消息传出,远在旧金山的温铩羽抽空和典狱长打个招呼,某个风和日丽的冬日下午,他们被安排在一组放风,于是就有了严重眼外伤这个杰作。
    至于他能看见这件事,说来尴尬,发生在手术成功的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