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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丘渐晚离去那日,这位新任天帝本想将虞丘渐晚长留天界,陪在身侧,也好关照于她,奈何虞丘渐晚总是摇头推拒,说是喜欢人间,也习惯了留在人间。
    听得新任天帝心下难安,以为虞丘渐晚还是想起了什么,好在又是旁敲侧击了一番,见虞丘渐晚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而后紧紧拥抱了虞丘渐晚一下,承诺:“若有任何不顺,尽可回天界寻我。”
    这才目送她回到下界。
    ……
    虞丘渐晚游历了百年。
    最初的十余年,她一直带着李润泽。
    后来因他学有所成,能够独当一面,再加上苏家双亲年老,希望有人陪伴,李润泽便回到了巍亥城中,陪伴苏家双亲。
    之后百年来,虞丘渐晚不仅游历了人间,便纵妖族,魔族,鬼族,她都且行且看。
    当初从冥界带回景紫怡后,因当初寰辛下了死手,景紫怡足足昏睡三十年才转醒过来,苏醒后魂魄仍是虚弱,便一直留在昆仑山上静养。
    身子大好后,虞丘渐晚送她投胎转世。
    跳入轮回井中前,景紫怡沉吟许久,还是主动出声劝慰:“世人以为你是在游历,可我知晓,你其实一直在寻觅他,可你已被他牵绊万年,若是到了终末仍是求而不得,望你放过他,更放过自己。”
    如同她一般,如今知晓了当初徐澜乃是为了护佑于她,惨死寰辛之手,魂飞魄散,可事已至此,悔过无益。
    斯人已逝,恩怨情仇烟消云散。
    身侧的雪团子瞧瞧景紫怡,又瞧瞧虞丘渐晚。
    它封印在禁地十年之久,出关后不见黎为暮,只有孑然一身的虞丘渐晚,自是疑惑不已。
    十年沉淀,它心绪平定许多,也想开了许多。
    虽然它仍是不太喜欢黎为暮,但黎为暮的确是陪在虞丘渐晚身侧最久,也是对她真情相待从无二心之人。
    可如今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而虞丘渐晚更是从来不曾在它面前提过半个与黎为暮有关的字眼。
    怪异得厉害。
    除此之外,虞丘渐晚更是没有如同过去一般,为了镇守封印,半步不离昆仑山,它不探不知道,一探才惊觉昆仑封印已然崩毁,扶望神君早已脱出封印昆仑!
    然而每逢它想张口询问此中缘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都会瞬间失声,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于是只好默默跟在虞丘渐晚身侧。
    如今陡然听到景紫怡开口,话中有话,雪团子免不得心生疑问,转过身子望向虞丘渐晚。
    仍是显露出些许疑惑,却是始终没有询问。
    虞丘渐晚神色如常,根本不曾因为景紫怡劝解而有半分波动,颔首微笑:“我知。”
    见她如此,景紫怡无声叹息,道了一声“有缘再见”,转身跳入轮回井之中。
    虞丘渐晚回眸望向雪团子:“走吧。”
    ……
    此次返回昆仑,虞丘渐晚难得在昆仑安定了许久,一直不曾离去。
    不过不知为何,她日日夜夜都将自己关在淬琼殿中,不问世事,连雪团子都不允进入。
    淬琼殿中。
    一星烛火微微闪烁。
    虞丘渐晚凝望桌上玉石。
    若是勘伐战神在此,可以一眼瞧出,这块玉石与他当初寄养魂魄的碧玉戒一般无二,不过这一方玉石比碧玉戒大上百倍,灵力蕴含也更为丰富。
    身处其中的残魂也比他要虚弱得多。
    玉石上很快站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羽衣鹤氅,显然是扶望神君!
    不过他现下的形貌颇为狼狈,不仅只有巴掌大小,魂魄虚弱至极,难以幻化寻常人的实体,如今面上还大一块小一块沾染了面粉一样的东西。
    虞丘渐晚静静凝望着他。
    当日扶望神君身死之前,在离去时,的确以神力令她短暂地遗忘记忆。
    甚至令所有出现在她身前之人,都无法说出任何与他相关的字眼。
    他是铁了心令她将他遗忘。
    可许是他已然身死,神力孱弱,致使她记忆被封印的时间极短,甚至早在九天玄女继任大统之前,就已经恢复了记忆。
    却是始终不曾在他人面前透露半分。
    而是游历六界,走遍所有长生树生长过的地方,寻觅他的命魂。
    世人都说神明身死之后将会魂飞魄散,哺育天地,不会留下半丝痕迹。
    可她偏不信邪,执着寻上一寻。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之人,百年来,她当真一点一点寻觅到了扶望神君的残魂,她将寻到残魂一片一片送入玉石之中,又以昆仑清正之力加以滋养。
    凝成了它如今将近七成的神魂。
    然而余下的那三成却是怎也寻觅不到,好似的确化于天地之中,与山川日月融为一体。
    最初命魂寻来的少时,他日日沉睡,一日能有一两刻钟的清醒已是不易,如今恢复了七成,虽然比过去康健许多,但仍是记忆不全,浑浑噩噩。
    譬如如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万年前他们还在天界静心殿中,他为仙而她是凡人那时。就是不知他怎么想的,此时此刻居然在捣鼓面粉。
    虞丘渐晚忍不住疑惑:“师尊是在忙些什么?”
    “为你制作糕点。”扶望神君答得坦然,“我见你最今似乎总是郁郁寡欢,也不知你在烦忧什么,又不知如何令你开心,就想着为你制些糕点,你吃了满口香甜,说不准可以开心一点。”
    他说的一板一眼,然而一撮面粉还坠在鼻尖,让往日清冷端方的人狼狈不已,多添滑稽。
    虞丘渐晚忍俊不禁,心下一暖:“师尊总是记挂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