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道：“程谨？”
台上这个遍体鳞伤，几乎连一口气都快断掉的血人……是程谨？
明明先前说过了，如果真的打不过，要提前叫停的。
谢灵羽沖上前去，叫道：“程谨！喊停！喊停啊！”
不停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她又去找裁判，裁判诚惶诚恐：“少盟主，叫停只能让本人来叫啊，我们是没有用的！”
谢灵羽道：“你看他都被打成什麽样了，快停啊！”
裁判道：“少盟主，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啊，我们也劝过，他不听啊！”
程谨的手终于动了动，他的对手却动的更快，深吸一口气拔刀沖了上去。
在场的人都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肯定要死了，肯定的。
谢灵羽喃喃道：“不要啊……”
在这个时候，程谨忽然动了。
他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闪到了一边，提剑砍了下去。
剑止步在那刀客脖颈侧。
程谨紧紧握着剑柄，没再继续砍下去。对方却已经崩溃了，大叫道：“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神经病！”
裁判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来高声道：“武林盟程谨，胜！”
程谨向他伸出了手。
裁判都蒙了：“公子，您，您这是？”
程谨哑声道：“奖品。”
裁判连忙喊剑侍上前来，将一会才颁发的奖品递给了他。
那是一枚金花。
成功跻身入三十二甲的侠士，都会收到以黄金制成的花朵一枚。每个人的花都不一样，百合，芍药，玉兰都有。程谨拿到的是一朵玫瑰。
他朝台下一步一步走去。
血水有些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能从人群中，辨出那道青色的身影。华山常年飘雪，大雪纷飞中，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失去温度，指尖变得僵硬、冰冷。
他兀自向前走着，向那个人的方向走着。
谢灵羽想要扶住他，但程谨还是自己走到了她面前。
程谨将手里的金花递给她，轻声道：“花，送给你。”
谢灵羽怔住了。那朵花夹在指尖，映出雪后晴光。
她接过花，也接住了那如纸片般摇摇欲坠的人。
阿娘，我十六岁了
程谨再醒来，华山论剑已经结束了。
谢灵羽不负衆望夺得第一。但本应该去参加庆功宴的人，现在却趴在他榻边，浅浅睡着。
程谨轻轻触碰上她脸颊，人醒都没醒，却已经下意识捉住了他手腕。谢灵羽迷迷糊糊睁开眼：“程谨？你醒了……”
她猛地惊醒：“你醒了？！怎麽样，身上还痛吗？”
程谨笑道：“不痛了。”
谢灵羽使劲甩了甩脑袋，把瞌睡虫甩掉了：“不行，得找医师来看看。医师——！”
医师检查过后，告诉谢灵羽，程谨的伤已经完全大好，可以下地活动了，要记得按时喝药。谢灵羽松了口气，回头去看，正巧与程谨对上目光，对方朝她笑了笑。
晚上，温孤月被华山掌门派来看望程谨的病情，顺便告诉谢灵羽庆功宴改到明天晚上了，让两人记得参加。
临走时，谢灵羽喊住了她。
“温孤月。”
温孤月回头：“怎麽了？”
谢灵羽笑了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和你做朋友的。”
她轻声道：“以前，盟里我没有什麽同龄人，大家也都不愿意和我亲近。好不容易见到你，结果你只想和我打架。”
温孤月微怔，道：“我一直都很想赢，赢了华山里一个又一个，便想赢你。”
“我觉得我不需要朋友的。这世上所有人，归根到底，都是要争斗的。”
她见过的，前一天还师兄师妹喊着的，在华山前掌门离世时，又骤然变了面容，不複温和。
谢灵羽道：“不是的。”
温孤月看向她。
谢灵羽笑道：“有朋友，是很好的。”
沉默了一会。谢灵羽以为她不认同自己的想法，良久，温孤月擡起头，道：“我会试着去交朋友的。谢灵羽，你当我……第一个朋友吧？”
谢灵羽笑着点点头，看她一步一顿走了。
她回到房间里，看榻上昏睡的人。很熟悉的场景，谢灵羽不由想到，怎麽总是受伤呢？为什麽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谢灵羽又在想，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为了重要的人，连性命都可以丢掉。可是她是重要之人吗？拼死坚持到三十二甲，真的只是为了送给她一朵花吗？
可是不管是不是，这朵花，都送给了她，送到她手上。
程谨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她现在觉得，程谨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谢谢你，程谨。”
庆功宴很是热闹，谢灵羽和温孤月作为第一和第二，与各大掌门与长老们坐在上座。程谨止步于三十二甲，坐的地方离谢灵羽很远。
他向那边看过去，恰与谢灵羽对上视线。她勾起唇角，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程谨杯子里盛的是茶，轻轻笑了笑，一饮而尽。
此时，却有人格开他伸手过去要拿起的茶壶，笑道：“这位少侠，和我们喝杯酒高兴高兴。”
桌上其他人都酒过三巡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见状都七嘴八舌哄笑起来。程谨尚且彬彬有礼道：“抱歉，在下不能饮酒。”
那人却道：“都是男人，有什麽不能喝的。你喝一口我看看，又不会吐出来。”
排名靠前的那几张桌子，大部分以女侠为主，大家都客客气气有来有回。程谨看了看桌上这几个人，心想若是不喝这一杯，怕是过不了这关了。可喝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继续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