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舞云直奔医院。
这是赖家新入股的私人医院，顶楼留给尊贵的VIP客人，赖杰做完伤情鉴定给自己开了间房，本来没必要这么麻烦，但他找人查江海，什么都查不到，并且，有些从前动动嘴皮子的事也突然变得不太容易。
于是，就真的只能等着打官司。
幸好，赖家的律师团很有实力，保证能让江海赔到下辈子都还不起。
赖杰一身病号服靠在床头，看着怒气冲冲的林舞云，蓦地笑了一下。
他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一次两次，你总是为他来。”
“我希望你大事化小。”
“凭什么？”
“对你我都好。”
“他进去了，才对你我都好，我倒要看看，以后谁他妈还敢碰你！”
“你误会他了。”
赖杰直勾勾乜着林舞云，同样的话，江海也说。
误会？
赖杰问：“我误会他了是吗？那你呢？你对妈祖发誓，没做对不起我的事，那么我就放过他。”
林舞云沉默地看着赖杰，这话，她说不出来。
她只能转移话题，说他幼稚。
赖杰脸上被打得一片青紫，虽然架子摆的高高在上，其实十足狼狈。他指了指自己的牙槽：“这事没完。”
“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林舞云沉下脸，虽相识不久，但她能笃定，即使是要被打死，江海也是不会还手的。
赖杰：“我什么都没说。”
林舞云不想再藏那份厌恶，她对赖杰说：“你真让我恶心。”
赖杰看着她厌弃的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他瞥开眼，冷冷说：“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回去跟你爸交代吧。”
“你觉得你爸能放过你？”
赖杰：“这事错不在我。”
林舞云摇摇头，不愿再纠缠，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赖杰，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没.种，但你总是会突破我的认知。有什么事你可以来问我，何必做这么难看把两家的脸面都丢了？
你躺在这里，像个喝奶的巨婴，不是怕是什么？
你爸来了，你哭两声、求两句，以为这事就结束了？你现在确实是赖家唯一的儿子，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对你的耐心还有多少？”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走了，每一步都有力，哒哒哒地，像不知疲倦的小马儿。
*
林舞云就这么撑着精气神，一路到了学校门口。
天已经黑了，店门口被收拾干净，没有了那些吵扰，它看起来还是从前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
门是阖上的，连金凤也早早关张。
林舞云立在原地等了等，觉得等不到江海了。
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转身离开，却又不甘心，人从街口倒了回来。
这一次，她看见了——
屋檐下亮了灯，温黄一豆，江海不知为何没穿上衣，背对着林舞云站在梯子上，沉静地侍弄着那个燕窝。
哦不，目前暂时是麻雀窝。
他微微侧身，温柔的光打在斑驳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些黑眼珠，但依然能感觉到那份专注。
林舞云痴痴地望着他，不想过去打扰。
她也不避讳那些伤疤。
江海的肩膀像海一样宽广，一路而下束进裤腰，动作的时候，腰后两条肌肉会动，扎实有劲。
林舞云想起了金凤的话，不禁一哂。
笑意来不及收，江海转回头——
他一手搭在梯子上，一手握着不断挣扎的麻雀，隔着温黄灯光照不到的晦暗，一眼锁死了林舞云。
有什么在喉头滚动，她想说话，很轻很轻地唤了声：“江海。”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在这个可以说是失而复得的时刻。直到麻雀啄了手指，江海这才重新将它放回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
他低头看了看，衣服脏到没办法再穿，干脆作罢，跳下梯子，朝林舞云招了招手。
那个姑娘小跑而来，高跟鞋的声音很好听，江海记住她奔跑的频率，心中有一条五线谱，谱上了这份节拍。
等林舞云到了近前，他轻声问：“家里为难你了？”
林舞云摇摇头。
江海细细端详，林舞云感受到了他在修补燕巢时的那种细腻，那是时间划过、无痕的体贴。
她无处遁形。
江海的声音放得更低：“他呢？”
他有没有为难你？
林舞云低下头，看着鞋尖：“对不起。”
江海：“别这么说。”
“真的对不起。”她偷偷红了眼眶，声音藏不住难过，不为自己，为他。
“林舞云。”
“嗯？”
她下意识仰头。
“我带你走。”
江海的这句话
是一个决定。
林舞云吃惊地看进他眼里
眼里全是她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
她的生活中有别的选项。这很陌生
这种感觉就像他奋不顾身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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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信她。
她心乱如麻
找不到线头。
时间好像静止了
空气好像不流动了
一切僵持着。
承担不了这样的目光
林舞云的脖颈弯曲了
低低垂下。
很久很久
她没有应答。
江海没有再问第二次。
他换了话题
交代她：“已经跟校长说好
店面会还回去
我以后不住这……有事你打我电话。”
林舞云飞快地瞧了眼里头
已经搬空了
什么都没有。
她说不清这家小小的水果摊承载了关于她的什么
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
*
林舞云走后
小弟不知从哪冒出来
他想了想
还是说出口：“哥
你早就该这样
那个人渣对小云姐不好。”
江海不语。
“我看得出来
小云姐喜欢你
你要不要再试试？”
江海说：“以后这件事不要提了
她有她的选择。”
小弟默了默：“可是我们走了
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江海望了眼水泥地上的两枚桃心
缓缓道：“我们走了
才是对她好。”
那些风言风语
没几天就散了
她依旧还是林家那只骄傲的金凤凰。
但实际上
鹭洲在几十年前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渔港
有些观念
刻在骨子里。
那一道道贞节牌坊
没有人能逃的开。
第二天
林舞云照旧去学校
突然收到了两个孩子退团的消息
理由是因为准备比赛导致成绩下降。
之前明明挤破脑袋都要进来。
林舞云看着跟前递假条的学生
没有阻拦
点点头
让他们回去好好上课。
孩子们不舍得
迟迟迈不开脚
也不懂得妈妈为什么突然非要这么做。
林舞云挨个摸摸她们
笑言：“没关系的
以后还有机会。”
处理完这件事
林舞云被刘校长一个电话请到办公室
那天的情形刘校长是看见的
林舞云进去坐下
等着老校长开口。
她是人民教师
为人师表
确实不应该说那番话
也不该闹出这种动静
这份检讨
她愿意写。
可心里还是惶惶
所以就这么直直盯着校长。
刘校长捧着保温杯打趣：“你这样我也好紧张。”
林舞云垂下眼。
刘校长叹息：“小林老师啊……我给你放几天假
你看好不好？”
林舞云的头嗖一下抬起来：“可是比赛就快……”
刘校长语重心长：“现在风波没过
家长们有些意见也是正常。”
“我和江海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校长
您是知道他的来历的
对吗？”林舞云问
“您也不相信我吗？”
刘校长抬抬手
做了个安抚的姿势
他说：“年轻人
在大好的年纪
怎么样都不奇怪
你不要介意我的想法
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