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反手握住对方:“单是沐发,怕是不够。”
    叶孤城眉梢微挑,看向对方。
    西门吹雪慢慢将他推靠在汉白玉堆砌的池壁上:“这里没有旁人。”
    汉白玉的斜坡池壁浸透了温汤,并不寒冷,但……叶孤城伸手握住对方肘腕:“可……”
    此处仍算野地。
    他素来保守克制惯了,幕天席地这般风雅之事,还不曾经历过。
    西门吹雪手在水下搭在他腰间素纱寝衣的衣带上,慢慢问:“你不愿?”
    叶孤城略显迟疑:“也不是,只怕有人……”
    西门吹雪手下用力:“这里,今夜不会有旁人。”
    这样明白的暗示,从一个惯常冷清的人嘴里说出,便很难让人拒绝。
    叶孤城微微犹豫了一下,也许没有,他终是伸手揽住了男人的肩背,将额头抵在那人额上。
    热到极致的激越,便在这一刻淹没了所有感官。
    素纱的蚕丝寝衣浸水之后变得柔韧,急切的探寻让这一丝微末的阻隔也变得无法忍受,衣帛缠绕在臂间,在水中徐徐漂浮散开。
    西门吹雪看向对方。
    蒸腾的水汽中,素来苍白的脸颊有了浅浅的颜色,却又偏偏被雾气罩了一层。
    四目相对时,叶孤城意识到,西门吹雪向他传达了一个意思:他希望能够完全掌控接下来的事情,主导这个夜晚。
    叶孤城只微微滞了一息,便抬起手,抱住对方。
    这是默许的意思。
    西门吹雪心下漫上汹涌的、陌生的、难以说出口的情绪。
    他似乎,总是这样。
    纵容,自己。
    雪下了整整一夜,石头垒砌的火炕里炭火添得足够多,烧到天明仍有余温。
    天色大亮,温热的汤泉中沉着吸饱了水的蚕丝衣袍,雪花飘扬落下,压在红梅枝头。
    不远处的石屋中走出一个男人,探手取过树上梅花从中接了许久的一瓮新雪。他将陶瓮单手托着,站在梅树下驻望枝头,须臾之后腰间长剑出鞘又收回,一从生机盎然的红梅枝条便在手中了。
    西门吹雪走回石屋之中,火塘的炭火烧得很好,他将那从红梅枝条斜斜插在墙角的一只粗烧白陶罐中,又把那瓮雪挂在塘边煮着,才回到石炕边坐下。
    炕上的絮棉软衾中裹着一个昏睡着的人,眼下青黑,面色颓然。
    他似乎被西门吹雪从屋外带回的冷风扰动,闭着眼睛试着动了动,鼻息登时重了几分,终是作罢,只低声咕哝问道:“你换了熏香?”
    西门吹雪:“池边梅花一夜花开,方才我请了一只回来。”
    叶孤城努力掀开眼帘,果然看见墙角一抹遒劲的乱红:“我记得这棵梅树,往年未曾在这个时候开花。”
    西门吹雪:“许是今年暖泉熏蒸,令花期提前了些。”
    叶孤城闭着眼睛笑吟道:“昔日武皇游上苑,敕令百花连夜发,宿醉更醒晓风催,牡丹负恩贬洛阳。”
    西门吹雪难得见叶孤城有这般雅兴,兴致亦来,便问:“清晨时我将陶瓮放在树上,落入瓮里的雪便染上花蕊的味道,你可试过用这样无根的雪水烹茶?”
    《茶经》有云‘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雨露雪霜,又是比山泉水更上的天泉水。
    叶孤城:“庄主烹雪煮茶,雅之极也。”
    西门吹雪:“《本草纲目》言道,腊雪甘冷,解百样毒。但雪水轻浮无根,煎茶煮粥,一年一回足矣。”
    炉上陶瓮的雪水渐沸,腾起湿润的暖意,将二人周身都浸染了若隐若无的花蕊芬芳。
    叶孤城听得仔细:“没想到琼苞玉屑,还有这等药用妙处。”
    等待水沸间,西门吹雪握住男人的手:“你若喜欢,每年初雪,我便烹与你一人饮。”
    叶孤城嘴角也隐隐透出松融的笑意:“庄主亲手起碳,怎能错过?”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蘂玉无香。
    大雪日,宜夜半独处,不见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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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重点:
    城主放不开,所以被庄主按在地上摩擦了(字面上)。
    所以,他们是在山庄中,找了个地方,隐居。(隐居中的隐居)
    第117章 番外四 罗生堂下 (上)
    朱瞻基并不喜欢北京紫禁城的冬天。
    虽然他总在雪天焚上一炉香,沏上一盏茶,在宫殿前的廊下兴致勃勃地作画,但他其实是不喜欢北京的冬雪的。
    在他八岁那年,他的身子骨早被毁了。因为常年服用万梅山庄庄主让人送来的丹药,他看上去能上马、能挽弓,仍然是一个文武双全,玉树临风的皇帝。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假装一心求道问长生。
    可是,北京的冬天真冷啊。
    要不是他在意的人中有两个都爱雪,他有时候真想溜回应天府那个暖和许多的地方理政。
    这两个人,一个是倾心栽培的皇爷爷,一个是他从小的玩伴罗生。
    他皇爷爷的半生功绩其中之一便是改北平为京师,更是立下天子守国门的豪言,五次远征漠北,将北元残部驱赶到更远的北方草原,以帝王之姿封狼居胥。北平鉴证了他的荣耀一生,所以他也必须热爱北京的紫禁城。
    而罗生喜欢雪的原因,要简单的多——因为他义父喜欢雪。
    他听说叶孤城早年一直在南海白云城,南海终年无雪,只有下雨的日子和不下雨的日子。后来叶孤城隐居中原,时常见雪而喜。
    但朱瞻基却认为,他师父是因为看中一个名字里带雪的人,爱屋及乌罢了。他想不明白,那个令人恐惧的冷漠剑客,是如何成了师父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