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郑梦霞和献书贺端着碗愣住。
显然没想到守云开会这么淡定，更没想到儿子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
献月明回来时，给守云开带来一杯温过的牛奶。
屋里点着蜡烛，几人就着烛光吃饭。
除了守云开，每个人都心不在焉。
守云开吃饭吃得极慢，半个多小时后，其他人都已经放下碗筷，她还捧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饭，慢慢挑起放进嘴里，嚼蜡一般的机械。
献书贺第一次见她这样子，难免伤怀。
郑梦霞朝他摇摇头，二人先离开饭桌。
献月明留下来照顾她。
她不太夹菜，只吃白米饭。
献月明就用干净的碟子每样菜都装点，放在她面前。
“云开，别只吃米饭，没营养。”
守云开没有理会他。
如果不是怕浪费，守云开连一颗米都不想碰。
碟子里那些荤素搭配的菜虽然看起来好吃，但她都不感兴趣。
可以想象每一样放进嘴里，她得嚼多久。
实在是累。
又过去半小时，守云开终于吃完那小半碗米饭。
放下碗，献月明端起牛奶给她。
守云开淡淡瞥着，迟缓抬起眼，看着烛光下他的脸。
“献月明是吗？”
他愣了愣，笑容清越，“对。”
“别喜欢我。”
献月明笑容顿住。
守云开拿起自己的碗走进厨房，献月明追过来拿走。
“我来吧。”
守云开给了他，转身回房。
献月明也不生气，把碗筷洗干净，收起桌上的剩菜。
他也有些公事还没处理完，但没去书房，就在客厅就着台灯做事，不时看向守云开的房门。
屋外雨声咆哮，她的卧房却安静。
献月明握着钢笔，头一次不能静心写东西。
守云开那句‘别喜欢’他并不往心里去。
他更好奇的是，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合上书本，献月明走向二楼。
父母在房里谈话，见他过来，献书贺取下眼镜。
“你不在下面陪妹妹吗？”
“云开不爱和我说话。”献月明无奈笑。
他坐下来，“爸妈，我想知道云开到底怎么了。”
“正说这事呢。”郑梦霞叹气，想起什么，打量他一番，“你对云开……”
献月明岔开话题，“妈，聊云开呢，别扯到我身上。”
郑梦霞瞪他一眼，他什么心思她当妈的还看不出来吗？
不过既然他对她有心，她总是要告诉他关于云开的一切。
“云开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父亲两年前意外去世，从那时起她的情绪就出现很大的问题，得了抑郁症。”
“两年后，也就是一个月前。”
“她母亲也因为长时间郁郁寡欢，生病去世了……”
说到这里，勾起郑梦霞伤心事。
献书贺轻轻拍她肩，同样神色感伤。
献月明哑然，蹙着眉垂下眼睫。
郑梦霞按掉眼角湿润，“半月前，云开曾……”
献月明抬起头，示意她说下去。
郑梦霞哽咽：“这孩子自杀过！”
献月明猝然站起来，凳子被突然的动作弄翻，磕在地面。
一声厚重沉闷的响，与外面雷声重合。
震慑心神。
“好在。”郑梦霞见他胸口喘动，显然是着急了，忙安抚他，“好在她被她外公救下来。”
“老人家以死相逼，要她好好养病。但老人家年事已高，实在有心无力，所以托我照顾她，云开这才来到我们家。”
“……”
献月明沉默很久，神色不似刚才进来时那么轻松。
夫妻俩难得见他这么严肃。
郑梦霞拉他坐下，“月明，我不管你对云开什么心思，你都绝不能伤害她！”
“我不会。”
哪怕他什么心思也没有，也会好好对待云开。
更何况现在……
*
献月明特意留一盏蜡烛给她，还是他亲自点燃放在房间里的。
整个卧室被黄色暖光罩住，门窗紧闭，空气沉闷。
守云开恍若未觉，捏着一只铅笔，表情麻木在纸上画着。
她在画山海经里的野兽。
那畜牲目露凶光，龇着獠牙，身上破了好几处伤口，流出黑色浓汁。
无比恶心。
雨声越大，雷声越重，她画得越用力，铅笔终于在她的摧残下断裂，一部分戳进掌心里，滴答滴答的血落在纸上，落在那野兽的伤口。
就像龙画上眼睛会活过来一样，这畜牲获得她的血，竟然也
粘上点她的可憎。
偏头，守云开看到镜子里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乏味地将镜子翻过去。
至于手心那伤口。
她懒得管，流点血而已，又不会死。
死是最容易，也最难的事。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很轻。
唤着她名字：
“云开。”
熟悉的声音。
还是那个恼人的献月明。
她不理会。
他似乎等得不放心，拿钥匙来开门。
献月明进来见她还是躺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卫衣却粘到点血迹。
他快步走进来将她抱起放到沙发躺好，然后仔细查看她。
很快发现了那手掌里的伤口。
不像是被锋利刀刃割破的，伤口里还残余着细小的木质残渣。
他看到地上沾着血的铅笔，以及那幅画。
献月明立刻出去找来药箱，几乎跪在地上为她处理伤口。
期间守云开没有看他一眼，只看着那副自己刚刚完成的画，充满讥诮讽刺。
她以为献月明会对自己发脾气，像外公痛斥她那样。
可他替她包扎好后，却只是端来一碗气味香甜的藕粉。
轻声哄：
“云开，吃不吃？”
守云开有些疑惑，奇怪打量他。
这人相貌出众，气质却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一双眼睛似被太阳晒过，干净温暖。
以仰视的姿态看她。
诚恳，善良。
隐约还有些忐忑。
怕她会拒绝一般。
守云开第一次觉得，有人比她更病得不轻。
最后她当然没有吃，献月明也并不责怪。
他这人奇怪就奇怪在这方面。
好像她做什么。
他都理解，并且接纳。
“出去。”
她讨厌这个人。
太光明美好，更会显得她不堪。
“好。”献月明离开前找出她的睡衣放在床上，又再次的检查她的伤口，还是不太放心，温声嘱咐：“记得换过睡衣才睡。我就住你对面，你叫我我能听得见，立即就过来。”
“啰嗦。”守云开不为所动。
献月明忍不住浅笑，“这就走。”
“云开。”他唤她名字时极其温和。
“晚安，睡个好觉。”
“……
献月明出去后，守云开吹灭蜡烛。
当然，睡衣什么的她根本没精力换，也根本没有睡意。
和往常一样，还是睁着眼等天明罢了。
每一秒，每一分钟她都能清楚感知到时间流逝。
雨声簌簌。
她以为会再次失眠，却迷迷糊糊睡着。
睁开眼时还是在沙发里。
外面响起梦姨叫她起床的声音。
守云开慢慢爬起来，推开门看到的却是献月明。
“早啊，云开。
他看她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往卧室里看一眼，昨晚那套睡衣果然还摆在那里。
“我能进去吗？
?)
守云开侧过身。
他笑着走进来，说声‘冒犯’
之后在她衣柜里找出一条裙子。
守云开来这里带的东西不多，这些衣服都是郑梦霞提前准备的。
那裙子天蓝色，点缀着白色小雏菊，煞是清丽可人。
“云开，今天我们出去玩，你穿这个好吗？
“不好。
但就和守云开想的那样，献月明似乎不会生气，即便她木着脸有些刻薄，他也十分温和，走过来用袖子擦掉她画画时脸上粘到的铅笔污渍。
“我从医院回家的时候遇到两个小孩，他们想跟你玩。
守云开拧眉。
她不喜欢小孩。
献月明一直在观察她表情，当然看出这细微变化，转移话题：“那出去走走呢，我带你去溪边玩。
守云开再次拧眉。
却不是因为他的提议，而是他的态度。
能别这么温柔吗，搞得她想刻薄都没办法。
献月明瞧出她有所妥协，把裙子放进她手里，含笑走出去。
他站在门外，一身白衬衣，戴着斯文的细框眼镜。
温润如玉，却又少年感满满。
“我在外面等你。
守云开关上门自己换裙子。
出来时，他果然还在外面。
本是在看手机，听见门开的声音，收起手机抬起眼。
看到改头换面的她。
他视线顿了下。
献月明一时之间不知该看她的脸，还是她的身材。
原来褪去宽大卫衣，她作为女孩子的身体那么迷人。
他咳嗽一声，用拳头抵住唇，掩饰性咽口水。
守云开顶着一张纯欲天花板的面孔，声音却无比冷淡。
“献医生，我看到你吞口水了。
“……
“我……
他难得会自嘲，“我有些不知道该看你哪里。
他到底是个男人，目光没忍住落在她纤细的腰肢。
“总之不是腰。
姑娘淡冷的声音响起。
“……
献月明面红着，局促移开视线，却又看到她双腿。
那裙子下摆是不规则的花边，依次越来越高，最高点可以看到她细白大腿。
“也不是腿。
“……
他站姿都僵硬起来。
守云开捏住他下巴，令他看到自己的脸。
“比起看其他地方，看这里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可献月明却觉得，看她的脸更容易失态。
他果然的，双眼有些迷离起来。
“你。
他忙低下头，音色颤抖。
“你好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