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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问这话时,他虽含着笑,那双桃花眸看去似是温柔含情,潋滟生光,深处却陡然生出一种阴冷粘腻感。

    好似毒蛇在暗处窥伺。

    苏枝被看得甚至一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时,只听见男人极轻地讽笑了声,又道:“去找你兄长?还是去找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他说的是云淡风轻,话落后又垂下眼,手里的书卷翻过去一页。

    皎月清辉落在他身,他垂眸看书,姿态闲然,好似刚不过是他随口问出的一句话。

    苏枝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听他如此说只觉疑惑,不由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的?

    男人停留在书页的目光一顿,长睫轻颤,那晚血腥狂乱的画面不停闪过,还有,少女那一声声的呓语。

    我不要喜欢你。

    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啪”的一声,男人忽地合上了书,眉眼间似有几分燥意,淡淡回了两个字:“猜的。”

    一贯的冷漠,连眼皮都没抬。

    但经过这么多次,经过这两年,苏枝早已习惯他的冷漠,对他这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便也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回他,又接着春猎的事情问。

    “四品以上的大臣可以带家眷,你近来升了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可以带我去。”

    苏枝见他沉默,以为他不愿意,便不想再自讨没趣:“你不愿意的话,我回家找我兄长,让我兄长带我去……”

    “天天把你兄长挂嘴边,到底谁才是你夫君?”谢蕴忽然出声,他缓缓掀了眼皮,点漆眼瞳沉沉看她。

    里面藏着不耐,愠怒,还有……厌恶。

    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目光比刀剑还甚。

    苏枝心脏一痛,神色滞然。

    紧接着,那日他说过的那些肮脏话又猛地在耳边响起,不停地往她耳朵里灌。

    像是有无数根针扎她的耳朵。

    扎得她好疼。

    她也怒了。

    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全成了愤怒。

    苏枝攥着拳红着眼,上前两步死死盯着他,竟是反问了他一句:“那你有把我当过你的妻子吗?”

    两人隔着书案对峙,一瞬死寂。

    小妻子像炸了毛的兔子,谢蕴倒觉有趣,他往后仰了仰,微微偏了下脑袋,白而修长的手指撑着脑袋,淡淡说了句:

    “

    你配吗。”

    苏枝一瞬愣住。

    谢蕴眼眸微沉,目光向下瞥去,又道:“你们苏家配吗。”

    忍了许久的眼泪无声滚落,苏枝咬唇擦掉,不想再跟他说下去,转身要走,谢蕴见此却腾的一下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回身边。

    哗啦,书案上的书籍笔墨散了一地。

    谢蕴突然疯了一般,竟是将她压在了书案上。

    “听得不高兴了?”

    “这就受不了了?”

    男人的薄唇凑到她耳边,含着她耳垂啮咬舔舐,钻到她耳道里的声音灼热逼人,像是要将她烧成灰烬。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似也在提醒自己。

    “苏枝,是你逼婚,是你仗势欺人,是你非要嫁给我,你们苏家坏事做尽,如何配了?”

    耳垂潮湿又刺痛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她意识昏沉间,只听见撕拉一声,肩膀处攀上一阵冷意。

    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被激得身子一颤,还未反应过来时,裙子也被掀起,暴露在月光之下。

    随后,当意识清醒又沉溺之后,羞耻感涌上,苏枝忍不住小声地哭泣起来。

    少女泣音入耳,谢蕴微怔,眼里薄雾逐渐消弭、散去我,停了下来,

    他收回了水光淋漓的手,垂眸看着手指,嗤笑了声。

    她当真很擅长把人逼成禽兽。

    谢蕴将她从桌子上扶起,在小妻子抖抖瑟瑟,娇弱无依地哭泣时,在她在耳边落了句极轻,又极狠的话:“这次春猎,不想找死就跟着我,一步都别离开。”

    “知道吗?”

    这话若是细听,便能察觉里头的深意。

    这亦是谢蕴在疯狂之下给她的破绽。

    但苏枝此刻宛如惊弓之鸟,她头昏脑胀浑身发抖,根本无从去细想。

    手腕都要被他掰碎了,耳朵是疼的,腿也是软的,身上衣衫都被他撕破,她衣不蔽体……

    少女眼眸里冒起泪花,想,那日晚上所谓的情动和沉沦,当真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整整两年,苏枝不知道自己怎么忍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看着对他的喜欢和恋慕还能撑多久。

    她想,或许兄长说的是对的。

    或许他说的也是对的。

    这是一场孽缘。

    ——

    怕突然回府,父兄担心自己,在谢蕴应允带她去春猎后,苏枝便没有回苏府。

    她随谢蕴一起,去了春猎。

    春猎在京郊皇家别苑举行,每年一次,四品以上官员及王公贵族皆会参加,也可携带家眷。

    到别苑后,谢蕴先下了马车。

    别苑靠山,不远处是狩猎的丛林,底下是巨大的跑马场,有箭靶,也有投壶,一匹匹威风的战马养在马厩,时而昂首嘶鸣,马蹄嘚嘚,似在蓄势待发。

    与会之人皆是朝中有名望的大臣,往往身居要职,王公贵族亦是家世显赫。

    近来朝局动荡,河道修缮款贪墨一案牵扯极深,谢蕴顺藤摸瓜,由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牵扯出一大批人。

    工部尚书已在大牢,还牵扯吏部任命、户部账簿一事,不久便会捉人传唤问询。

    而苏枝兄长苏霁,便是吏部尚书。

    朝堂分太子与二皇子两派,两派借此事之际互相攻讦,弹劾告发,竟是快将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显然,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卿谢蕴,成了朝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判官。

    仿佛他此时手上拿了一本生死簿,他点卯点到谁,谁便必死无疑。

    朝中之人皆言他狠辣善断,是天生的酷吏,只要能撬开犯人的嘴,他便无不可用之刑法。

    传闻那大理寺的牢狱中终日皆是惨叫声,听去竟是与地狱无异,而这位看上去琼月之姿芙蓉之貌的大理寺卿大人,次次出这大理寺牢狱皆一身是血,唇边勾着几分笑,倒是像极了要人性命的恶鬼。

    没人敢得罪他。

    且在众大臣眼中,在这党派复杂的朝堂,谢蕴是少有的中立之人,不可拉拢之人。

    当初已立储君的太子朝他递来的橄榄枝也被他婉言谢绝,因此也深得皇帝信任。

    但没有人知道,看似中立,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的他,早已暗投二皇子门下。

    不过因苏氏乃太子一党,他欲除掉苏氏,便入了二皇子门下。

    如此而已。

    谢蕴和苏枝到时,已有不少大臣士族到场。

    苏霁和裴景曜站在一处交谈,一人月白锦衣,看去轩然霞举,一人鲜红劲装,马尾高束,满是少年意气。

    裴景曜家世显赫,父亲乃镇国大将军,被封了侯爵之位,母亲乃长公主,当今圣上嫡亲的姐姐,他亦是少年将军,十四便随父上了战场,南征北剿立下不少功勋。

    此次南疆出现叛乱,他许是不久便会带兵前往南疆,是以,苏霁便生了此意——让裴景曜带她远离京城,避此一祸。

    “近来二皇子一党对苏氏多有攻讦

    谢蕴亦是

    暗中将河道修缮款一案往苏氏引

    若终无可避免

    高楼倾覆

    我只盼吾妹安好。”

    “枝儿心性纯良

    不谙世事

    苏氏一事她从不知晓

    只是被谢蕴所惑

    无端卷入其中

    她与你青梅竹马

    幼时便有婚约

    届时望你能照拂一二

    带她远离京城是非。”

    “我的话她会放在心上

    听去一二

    此事我会安排妥当

    枝儿应了我会来春猎

    我会与她说明此事

    春猎之后让她与谢蕴和离

    随你去南疆。”

    苏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妹妹

    如今谢蕴多有动作

    就连他都将被传唤大理寺问询。

    枝儿在苏府待得越久便越危险。

    他父亲想用他妹妹牵制谢蕴

    不过是痴人说梦。

    谢蕴如何会放过她?

    想至自己胞妹

    苏霁惯来温和的面容现出几分郁色

    叹了声:“望裴世子看在两家世交份上

    护佑她几分安危

    若裴世子对我妹妹无意

    婚约也不会强求

    苏某只望吾妹……余生安康喜乐

    那我苏霁

    便是死也瞑目。”

    话尽

    向来最尊礼法规矩的苏霁竟是并起双手

    向裴景曜这个小辈作揖行礼

    裴景曜慌忙回礼

    听后不知怎么耳朵红了大半

    他结巴着回:“我

    我与她本来便有婚约

    纵她毁约

    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

    不和她计较……她是个爱哭鬼

    胆子又小

    小时候她认了我当老大

    我自然

    自然要护着小弟……”

    “自然要护着她的。”

    “婚约

    我认。”

    当真是少年心性

    心思根本遮掩不住

    话才说完

    耳朵的红便蔓延到了脖子。

    而另一处

    谢蕴下了马车。

    他一下马车

    ③)

    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不仅因为他的样貌身姿

    还因为……他手上沾着的血

    握着的生死。

    不少人侧目窃窃私语

    有士族淑女忍不住偷偷看他

    和小姐妹讨论感慨他的容貌

    在打赌他到底何时会与那位草包妻子和离……

    人群喧嚣

    苏霁和裴景曜自然也看到了他。

    而谢蕴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只觉春日骄阳

    分外刺眼。

    他微微眯了眼

    长眉上挑

    似若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