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温泠的确感觉到难度在变大。
短短半小时内，她已经杀了有几十个异生物了。
她飞快地在楼与楼之间穿梭，移动速度甚至比风还要快，连系统捕捉的画面都只剩下残影。
因为高强度爆发性的运动，温泠的肌肉已经开始出现痉挛，手指发麻，眼睛被烟熏得难受，来自五脏六腑的痛感也非常仿真，她的皮质醇和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能使用的吸入式治疗仪只剩下两个。
温泠感觉到心跳在怦怦乱跳，汗渍混合着血液，沿着额头流入眼睛里，又隐约体会到一丝诡异的兴奋。
——那是在危险到极致的情况下，才能被激发的潜藏在骨子里的好斗本性。
与此同时，她的血液在奔涌，头晕、恶心、耳鸣，伴随着叫嚣的杀戮欲，不断地在她胸腔内横冲直撞。
……这并不是好征兆。
温泠的神经越来越亢奋，这也意味着她距离失控越来越近。
她本以为不使用异能就能维持状态稳定，没想到这些断肢残骸、喷溅的绿色黏液、浓烈的血腥味都在刺激她的神经，让她逐渐暴虐起来。
想捏碎这些东西。
骨头仿佛在被蚂蚁啃噬，只有杀戮能让她平复心情，温泠咬着牙根保持冷静，叫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目前是第二十三关。
一共三十关，还剩七关。
最后七关的难度一定非常大，她想速战速决，在一口气全部干掉它们。
她决定赌一把。
手雷、定时炸弹、钢索……这些东西她都有。温泠一开始就决定把爆破类的武器放在后面用，她加速飞奔，一个滑铲擦着怪物的触手过去，引诱那些怪物跟着她进入楼房。
她在心里估算自己和怪物的距离，趁着楼道穿行的时间在扶梯和承重墙附近放置定时炸弹。
三、二、一，跳！
温泠翻出窗户，灵活地跳跃到对面楼，一把抓住防盗网悬停在半空中，与此同时身后爆发一声巨响。
垮塌的楼道混合着支离破碎的怪物身躯，只有滚滚烟尘弥漫出来。
下一个。
温泠看着黑暗中缓缓爬出的怪物，这次掏出了威力强大的手炮，
“砰——”
混合着硝烟的火光在她眼底腾起。
……
画面之中，一片火光漫天。
烈火与硝烟已经成为了崭新的掩体
，那一抹矫健的身影在火光中闪躲得飞快，温泠更换武器的速度非常快，一会切手炮，一会切步枪，根据她娴熟的换枪装弹的手势可以看得出她的战斗经验很丰富。
没有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但是她的战斗方式，有点过于粗暴急躁了。
全息投影前。
阿狄森和莫桑看着那一大片废墟，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温泠持续狂轰烂炸。
脚下站立的地方被黏液与火炮熏染得焦黑，无数楼房摇摇欲坠，周围已经彻底变成了充满硝烟的战场。
手炮并不能无限制地使用，所以温泠采用的是把它们诱导进房子再炸承重墙的方式，效果很好，但好几次她也被飞溅的砖头钢筋刺伤，左手缺了三根手指，肩膀被钢筋贯穿，内脏感觉也被扎伤了。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温泠大脑眩晕，忍着疼吸入最后一点治疗喷雾。
还剩最后一关！
温泠手中的手炮已经作废，子弹全部用完，只有最后一个定时炸弹。
她盯准最后一个异生物，捏紧手中的炸弹，猛地爬到房屋高处，盯准了它朝着它扑过去。
无数充满攻击力的触手朝她袭来，刺穿了她的身躯，但与此同时，温泠手中的炸弹扔了出去。
“嘭——”
火光在黑夜中再度腾现，温泠颅骨内爆发出强烈的耳鸣，有一瞬间失去意识。
等她缓过一口气，只能睁大眼睛躺在地上，注视着头顶黑暗的天空，因为眼球充血，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一片暗沉沉的红色。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深绿色的雨，有什么恶心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怪物的断肢残片。
“检测到您已失去生命值。”
“恭喜您成功通过测试，您将退出系统，倒数十秒，十、九、八、七……”
倒计时结束。
温泠醒了过来。
她头疼剧烈，捂着脑袋，眼前的场景仿佛是在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旋转，让她恶心想吐。
“哇——”的一声，温泠扶着椅子吐了。
周围几个早已经退出去的学生亲眼看着温泠出来，都在震惊地交头接耳。
“我去，大佬牛逼！”
“我人都看傻了，我用异能三分钟就挂了，结果温泠不用异能撑到了最后？”
“太强了，太强了，我等凡人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别的不说，在作战这方面我一直都很服咱们温姐的。”
“真会套近乎，谁跟你温姐了？你喊她一声你看她搭理你不？”
温泠一边呕吐，眼前一边产生了重影，耳鸣了好一会才终于听清周围有很多人在说话。
“温同学，你还好吧？”
阿狄森已经站在她身边关切地问了好几遍。
莫桑和阿狄森都看完了全部画面，到最后，两人已经彻底沉默了，谁都没想到温泠真的在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完成了测试……
这在学生里面，几乎没有先例。
就算是军人，很多也需要凭借异能才能顺利通关，这一场测试本来就没有指望有人能通过测试，他们的目的只是测试出极端危险的情况下，每个人的极限。
很显然，温泠的极限还不仅于此。
温泠头晕恶心，缓了一会，才终于对上对方的眼睛，慢慢摇头。
“谢谢关心，我没事。”
她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恭喜你顺利通关，但我看你现在脸色很差，我想你需要休息。”阿狄森似乎想拍她的肩膀，想了想又收回来，关切地说：“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温泠：“……不用了，谢谢，我想回去休息。”
温泠脸色苍白，站起来时还是感觉到腿软，精神网络连接一般不会影响真正的身体，但她这次消耗太狠，有些透支了。
那种失控症状，差一点点又出现了。
她才知道，原来异生物的气味也能对她造成刺激，该死的，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被影响？
好在现在，她已经出来了。
温泠拒绝了阿狄森的帮助，莫桑中尉在一边看着，似乎欲言又止，周围一些同学似乎也想和她搭话，但看她脸色不好，没有人上前。
温泠独自扶着墙走出教室，外面已经下了瓢泼大雨。
手腕突然震动了一下。
司叙：【我让阿狄森医生过来帮助你，但似乎晚了一步，你还好吗？】
司叙：【上午的时候我提醒过你来体检，很遗憾没有等到你，不然的话，你的情况应该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司叙：【以后要记得听医嘱，知道吗？】
司叙：【如果需要我帮忙，就让阿狄森带你到我这儿来。】
温泠面无表情地关掉智脑。
她不打算去医务室。
她现在不适加剧，尽管已经感觉到很糟糕了
，但至少还能自控。
除了求助这个选项，温泠可以选择立刻回家休息，用镇静或者麻醉暂时应付，不管用什么办法，至少这一次她不像从前那样急迫被动、毫无准备。
不管温泠和司叙之间有没有矛盾，她都不希望自己过度依赖某个人。
产生依赖不是一个好征兆，如果她需要时刻依靠司叙才能保持正常，无异于彻底把自己交到了对方的手里，任由对方拿捏。
如果司叙想掌控她，会非常轻而易举。
就像今天，阿狄森只是来晚了一会，她就要因为身体不适去向司叙求助，万一哪天司叙故意用这样的手段控制她，或者不再帮助她，她又要怎么办？
——不能这样。
温泠在心里冷静地想：如果能自己克服，就尽量不要去找司叙。
温泠走到一楼，望着玻璃门外的大雨，随手抽了一把公共雨伞，撑开走进去。
被靴子踩起的雨水溅落在深黑色的裤腿上，因为气温降低，温泠正在发热的躯体稍微得到舒缓，却还是不够。
“嗡————
⑧)
强烈的耳鸣，让她听不太清远处的声音。
温泠深呼吸，捏紧伞柄，远程叫了一辆出租车，站在路边等候。
水珠沿着伞檐快速坠落，形成一片遮蔽视线的雨幕，只有车灯和霓虹灯在远处模糊地闪烁着。
此刻的海荒城暗得宛若天黑，水汽弥漫，凝结成一团团模糊雾气，仿佛随时会有吃人的怪物从雾气中爬出来。
在听力和视线都受阻的情况下，她很难再感知四周。
只有嗅觉还在。
就在这时。
温泠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信息素的气息。
独属于omega的信息素经历过暴雨的冲刷，却依然过分突兀且诱人，反而因为原先的味道过于甜腻，浸泡在水里时更有一种奇异的糜烂感，就像掺了熟透的浆果在在肮脏的水洼里被捣碎，鲜红色的果肉被靴子一点点碾压出来。
温泠闭上眼睛，耐心嗅闻。
Alpha对于自己标记过的omega的信息素会非常敏感，也只有她能捕捉到这股信息素，现在她非常确定，那个跑掉的omega就在这附近。
温泠循着气味转身。
她沿着军校外围高高的铁墙一路走，视觉和听力还在加速弱化，信息素却越来越浓烈。
被模糊的世界里，只剩下气息的指引。
温泠终于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远处倒在垃圾桶旁边的青年。
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已经彻底被雨水浸湿，凌乱地耷拉在那张过分惊艳漂亮的脸上，让人联想到他发\情的那一晚露出的诱人媚态，青年修长单薄的身躯紧紧地蜷缩，裤腿绷紧，可以看到偾张的肌肉线条。
暴雨在垃圾桶桶盖上汇聚的水流形成了小小的瀑布，不断地浇在他的肩膀、胸口，却只引发小幅度的战栗。
就像一只可怜的、正在雨水中饱受凌虐的小狗。
从温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低头时裸露在外的后颈，被咬过的腺体依然肿胀到充血，甚至有了发炎的征兆。
是他。
艾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