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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5 章   燒心
    分手時江歲宜出國倉促,只辦理了國外的號碼,又因為舊微信太多人問她不堪的過往,幹脆棄用。
    她與過去算是真正的一刀兩斷。
    江歲宜在劍橋市就讀藥學與數學雙學位,畢業後跟随本科導師讀博。
    她在研學期間多次獲獎,研究方向與成果在躁郁症領域算是小有名氣。
    在博士生二年級時就被京大藥研所預約聘請,提前簽署了就業協議。
    “哈哈,”江歲宜幹笑一聲,“結婚這麽大的事情,哪裏有宜易的?”她眼珠一轉,鍋立刻甩了出去,“都怪你爸爸,他先哭哭的,可怨不得我哦。”
    “我爸那是眼含熱淚,是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你是什麽,你是哇嗚哇嗷嗷……”
    江歲宜可不想和一個脫口秀演員杠上,她做了個鬼臉,拎起裙子一路小跑去化妝間補妝。
    好友裏面談隽怡是第一個步入婚姻殿堂的,她還是第一次當伴娘,沒想到見證身邊人幸福的感覺竟然是這麽奇妙,她的眼淚忍了又忍,終于在看到談爸爸把隽怡的手交給男方的那一瞬間徹底崩盤,嘩嘩流出後餘留神清氣爽。
    背景音樂放到了五月天的《擁抱》。
    江歲宜對着鏡子整理好發型,陶醉在自己的盛世美顏之中,補妝的粉撲拍打起來都帶着節奏:
    “愛,愛,愛,愛——別走。”對方酒杯與他輕碰,杯沿壓得挺低,仰頭就端了一個,咽下苦辣的酒,露出甜膩的笑,“哎呀,你剛喝不少了吧?随意就行。聽談總說,你還是決定回國內發展了?”
    “對,”他擡杯跟着抿了一口,笑道,“哪裏都不如家裏好。”
    “那是,優秀的人才去到哪裏都優秀,您能回來也是雲城的福氣……”對方說着,又自顧自地添滿酒杯,這次沒再碰,獨自飲了,“有機會約談總和您一起吃飯。”
    談靳視線虛虛掠過他往後望,凝視幾秒,又收回來,跟着便仰頭灌了下去,聲音平靜,“您太客氣了。”
    背景音樂突然換成了慷慨激昂的調子,談隽怡相當有穿透力的聲音從舞臺中心響起:“現在開始本次婚禮的重頭戲——告白環節。”
    典禮正常的流程走完,談隽怡又開始整活了。
    她換掉繁複華麗的婚紗,穿上定制的拖地魚尾禮服,在耀眼的舞臺上熠熠生輝:“再盛大熱烈的愛情也曾是萌芽,是秘密,是說不出口的怦然心動。萌芽沒有勇氣沖出土壤,就會錯過獨一無二的陽光和風靳。”
    談隽怡帶着神秘的微笑,目光在臺下逡巡,終于落在了伴郎那桌:“——将那些秘而不宣的感情說出來吧,就在今天,就在現在,就在這裏。”
    “不要沉默,沉默會讓未來的自己後悔。”她聲音壓低,灼灼望着那伴郎桌的某處,帶着幾絲蠱惑人心的意味,“給愛情一個機會——只要你有勇氣。”
    參加婚禮的年輕人很多,此刻亂哄哄笑鬧着互相推搡起來,談隽怡立刻加起碼來:“今日告白成功的前三對情侶,我們會送出品牌同款定情對戒;沒有成功,我們也會送出安慰大禮……”
    對戒是HW家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士,麥克風第一個被帶着圓圓眼鏡的年輕男人搶到,他臉極紅,腼腆地幾乎不敢正視攝像機:“……你現在在看這場直播麽?”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堅定,聲音卻發顫:“從高中到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八年了。我知道你的所有喜好,也包括曾經喜歡過的人。”
    “可惜從來沒有一個,是我這樣的類型。”
    “你那天說我們是最堅挺的革/命友誼,我扯開了話題,因為我對你從來都不是友誼。”
    場上尖叫起來,亂糟糟之中男人的臉更紅了,聲音也被音浪推着加大了幾分:“……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秒就喜歡你。”
    “你呢,有沒有那麽一瞬間,考慮一下我?”
    場上沸騰了:“誰呀?”……怎麽不可能呢就是說?
    此刻的婚禮現場,禮花和掌聲一同響起,輕松歡快的BGM融在旖旎美妙的夜晚,花香馥郁,心中甘甜,一切都完美的恰到好處。
    談隽怡咬牙切齒地盯着不遠處梨花帶靳的江歲宜。
    女孩哭得雙頰連帶着鼻尖都透着粉,手指還撚着伴娘裙擺深呼吸試圖平複着情緒,可惜用處不大,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滾滾落下,像誰給了她天大的委屈受似的。
    那雙漂亮的貓眼通紅着,水汪汪地和談隽怡對了上,便抽抽噎噎地咧開嘴笑了,緊接着嘴一癟,卻是又要繼續哭了。自個兒哭就算了,還帶着談隽怡的心跟着狠狠一酸,差點功虧一篑破了防,也要跟着當衆落下淚來。
    她心裏暗罵了句“這死丫頭”,連忙轉過頭別開視線,卻正好看到跟拍老師的直播攝像頭向江歲宜的方向掃了過來。她一個激靈,剛想開口提醒之時,不遠處的男人微微上前一步,站定在她身旁,西裝革履的挺拔身姿恰好擋在了江歲宜與鏡頭之間,還遞過去了幾張雲柔巾供她擦淚。
    是談靳。
    談隽怡稍稍松下口氣來。那是一張極為嬌柔美麗的臉。
    好似也受了些驚吓,帶着潤澤紅意的唇瓣微張,嬌嬌怯怯地小聲“啊”了下,男人便像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也不再動了。
    “謝、謝謝哥哥……”江歲宜眼波流轉地望了他,又很快低下頭去,臉頰泛上些紅暈,“扶了我一下。”
    -
    直播間彈幕也沸騰了:“告白怎麽不說名字?不說名字視為作弊!”
    年輕男人聲音再次變低:“……性感扭扭鱿魚花小姐。”
    直播間彈幕跳出來。
    “性感扭扭鱿魚花小姐:鯊了你!”
    年輕男人捕捉到了,他尴尬地撓着臉:“如果你不喜歡,也沒有關系。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反正除了你我之外,也沒有人知道你的沖浪ID……”
    說着,他的動作突然定住,因為又彈出來了一條新的。
    “性感扭扭鱿魚花小姐:別再說了!拿對戒回來在我家樓下燒烤攤見!”
    歡呼聲達到頂峰,男人昏頭轉向地被推上臺,從談隽怡手中接過畫着HW對戒的可愛泡沫牌,向鏡頭鞠了個90度的躬道謝,激動地連說了三遍“謝謝”。
    “恭喜恭喜,您挑好對戒之後拿這個牌子找我們的工作人員報銷就好。祝你們幸福!”談隽怡也很激動,現場效果比她想象的還要好,這妥妥能登上平臺首頁了,她語氣加重了一些,“看!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只要勇敢告白,幸福說不定就在眼前!”
    這下子,準備的幾支麥克風瞬間變得緊俏。不止男生,女生們也躍躍欲試,場面瞬間混亂起來。
    為了争搶剩下的兩對對戒,各桌甚至開始同時告白,有的現場打電話公放,有的隔桌喊人,談隽怡緊着熱鬧處去湊,餘光頻頻往伴郎桌望。
    那邊還真的挺熱鬧。
    “談靳!”遠處桌有個大膽的女生調戲談靳,“我喜歡你!你快同意了吧,對戒咱倆賣了對半分。”
    工作人員遞上了備用的麥,談靳接過笑起來:“梁大小姐,您差這點兒錢嗎?”
    “世界上哪有不差錢的人,”兩人都是在倫敦留的學,互相之間熟的很,女生真真假假地問道:“怎麽了,不方便?你有喜歡的人嗎?”
    談靳雙手合十抵在額上笑着作求饒狀,女孩也跟着笑:“那就是沒有咯?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咱倆湊合湊合,也不是不行。”
    “我……”談靳剛開口,麥克風恰巧沒電,聲音斷在了嘈雜之中。他拍了拍話筒示意給她看,聳了聳肩,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面那桌突然熱鬧起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來是一個國字臉的男人勇奪桂冠,拿到了麥克風。
    他比起之前戴圓圓眼鏡的男人看起來自得許多,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笑着問:“大家更相信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
    很多人都挺捧場地大聲回答“一見鐘情”或者“日久生情”,更有甚者直接喊起來:“許總今天是不是一見鐘情了?”
    伴郎這桌都在看熱鬧,旁邊的男人“呦”了一聲,有些唏噓:“許昌立要告白了?”
    談靳挑了挑眉,挺感興趣似的重複:“誰?”
    “哦,許昌立,花城許氏的公子,這兩年剛來雲城發展,你不認識也正常。”對方解釋道,“做家具生意的,長相家世都不錯,很多小姑娘喜歡呢。”
    許昌立垂頭看向正雙手托腮,歪頭望着他的江歲宜,聲音突然就帶上了些寵溺的意味:“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但今天,我遇到一個女孩,第一次讓我相信了一見鐘情。”
    江歲宜仍帶着那甜美的笑宜,纖長的手指捂上唇瓣,眼睛像星星一樣閃閃眨巴着望他,好像有些驚喜,又有些不可置信。
    “緣分有的時候真的是天注定的,而我,不想錯過。”許昌立目光中多了些篤定,他笑宜得體,甚至有幾分優雅,“江歲宜小姐,很開心認識你——你不用急于回答,或許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我不需要別人贈送的對戒,如果我們有未來,一切都任由你來挑選。你願意嗎?”
    工作人員将話筒遞到了江歲宜身前,好戲終于要開演,她帶着盈盈笑意伸手去接,沒想到卻突然被人截了胡。
    “談靳!”旁邊的談隽怡終于來了精神,“你是要告白嗎?”
    談靳攥緊了手中冰涼話筒,另一只手跟着握緊,指甲嵌入手心之中,痛意驅散了正上頭的昏昏酒意,他微微皺了下眉,沒說話。
    她欣慰地望着西裝革履的談靳。幾年不見,他比高中時看起來成熟沉穩許多,也更加英俊養眼了。
    特別是他胸口的“伴郎”胸花和江歲宜胸口的“伴娘”,遙遙望去,像極了“新郎”和“新娘”,怎麽看怎麽舒坦。
    可惜該女主角好像沒有這點自覺,只接過了紙巾匆匆按在眼下,帶着鼻音輕聲道了句謝,甚至都沒有擡頭仔細看看旁邊的男人是誰。
    談靳餘光落在她微微抖動着的茸茸發頂,幾秒便轉了過去,沒有說話。
    婚禮即将進入大合照階段時,江歲宜的情緒總算強行平穩了下來,她手做碗狀捂着臉,小聲問談隽怡,“快快快,看看我眼妝花了沒?”
    談隽怡狠狠剜她一眼,“你覺得呢?襯得我結個婚很不宜易一樣。”
    男聲長長地“哦——”了聲,一個音被拿捏的有起有伏,純熟老練,“一萬?我給工廠工人發工資也不止一萬呢。”
    沉默不過兩秒,他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話頭,“嗨,現在就業這麽環境是差……”
    江歲宜收好化妝包轉過身,走到門口時好像不小心被門檻絆了跌,人差點撲進男人懷裏,手中CL蘿蔔丁的尖頭穩準狠地直插在他胸口,疼得他“嗷”了一嗓子,口紅也跟着飛了出去。
    “你……”男人有着一張标準國字臉,五官端正,精心打扮後倒還有幾分帥氣,只是眉毛倒豎起來時有些兇狠迫人。
    他疼得狠了,捂着胸口,嘴唇都氣得哆嗦,話音卻在望向對面的女人時戛然而止。
    “自由——?”
    背後一個男聲截斷了美妙音樂,突兀地傳入了她耳中。
    聲音挺渾厚,莫名有種上位者志滿意得的氣勢,“這麽說,你研究生一畢業就來雲城工作啦?現在月薪多少?”
    江歲宜抹口紅的手速變緩,她擡起黛眉,從鏡子中打量那站在門口聊天的一對男女。
    略顯拘謹的女聲響起:“對呢,現在稅後一萬出頭吧。”
    正慶幸,手機電話響了起來。
    鐘從誡還在耿耿于懷那五萬塊,跟李紹齊哭嚎了半宿,直截了當把電話給撥過去。
    電話響起的那一瞬,四個人都怔住。
    江歲宜睫毛生理反射震顫,遙遙看去,與記憶深處那人對視,像是有一個開關,耳鳴一般駭異的刺痛,記憶走馬燈般快速回放。
    雨夜,黑得會發亮的潮濕世界裏。
    男人稍稍皺眉,緩步走來。
    在同一柄傘檐下,談靳漆黑的眼擡起,看清楚了在他的生活裏消失八年的江歲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