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季伏双跟喻一栩失联了,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单方面联系不上喻一栩。
她心急如焚地去到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联系他每一个可能联系的人。
他仿佛人间蒸发,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
后来,她不得不回到他家,妄想着也许他累了就会回家。
黑沉沉的天幕渐渐亮起一线暖光,季伏双静坐在客厅窗前,眼睁睁看着暖光一点点扩大,将天幕照得透亮。
整整一夜,喻一栩都未归家。
等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比等人更不好受的是向仇人低头。
她与喻一栩相识太短,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里,他的轨迹总是围绕着她,令她忘记,他也有自己的人生。
她从未意识到,她也该走进他的世界,以至于找人时,她也只能向自己身边的朋友求助。
她垂头将拉黑的陌生号码从黑名单中放出来,迟疑许久,她发出一条短信——
【喻一栩有哪些朋友,联系方式发给我。】
手机很快响了一声,打开短信,她却忽然怔住。
【双双,是我。】
会这样说话的显然不可能是喻靖恩。
她慌忙将号码重新拖入黑名单,以至于没来得及看到喻诺发来的第二条短信——
【小栩是不是不见了,我知道他在你们学校附近有房子,我去看看。】
昨晚委托任呈打听的消息,今早也有了回复,任呈打来电话。
“双双姐,我问过同学了,昨晚到现在,没人跟他联系过。”
“他出什么事了?”
季伏双哽住,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缓了会儿,她才又拜托任呈:“你帮忙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同学或者游戏好友的联系方式。”
任呈正应着,忽然听到一阵门铃声,接着,他便听到手机砸落,再没了声响。
季伏双在门铃响起的第一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边。然而,手已扶上门把手,却因为心跳过快,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她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跟喻一栩解释昨晚的事,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跟喻诺过去的关系。
门铃声像催命符一样,片刻不停地催促着屋里的人。
季伏双不敢再等,若他等得不耐,再度离开,她不知该怎么应对。
房门打开,她做出拥抱他的姿态。可当她看清来人的面目,伸出
的胳膊骤然定格。
定格的同样有来人。
他的目光下瞥,落在合脚的女士拖鞋上。良久,喻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地说:“你……住这里?”
眼前的季伏双跟他过去认识的那个女孩不同,她热情主动,对他弟弟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熟稔自然。不像过去同他在一起,连牵手都觉得别扭。
突如其来的难堪令他进退维谷,他的问题无疑是一把利刃,直刺自己的胸膛。
季伏双只是停顿一瞬,便坦然承认。
“你……”喻诺张张口,到底还是问出来,“喻靖恩说你们在一起了,是真的?”
季伏双点头。
喻诺苦笑:“什么时候的事?”
季伏双:“有段时间了。”
苦涩一点点扩大,喻诺像溺水的人,迫切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
季伏双的否定很干脆,怕他不信,她给出更确切的答复:“我不知道你是他哥哥,如果知道,昨天不会去你们家。”
“如果知道,你还是会跟他在一起?”喻诺拼命抓住一丝机会,急切追问。
季伏双无法回答,因为这个假设不成立。
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她不可能认识喻一栩。即便他在沙漠被排挤,状况连连,她只会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尽责。旅途结束,他们亦重归陌生人的行列。
忽然间,她心头掠过一丝卑劣的窃喜,幸好当初不知。
这点窃喜还没来得及扩大,她就被喻诺面上的悲伤感染。
初识不知情滋味,后见来者为情苦。
她是前者,亦是后者。
当年她种下的因,结成喻诺今日的苦果。
而这枚苦果又成了她的因,造成她今日失去喻一栩的苦果。
“喻诺。”
过去种种,今日总该了结。若需要承担责任,她愿意做承担责任的人。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那一切跟喻一栩无关,请不要责怪他,他并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
“他不知道吗?”喻诺觉得自己应该笑,至少不该因各方面一直不如自己的弟弟落了下乘,他用力上扬唇角,揭穿喻一栩的谎言,“当年我跟他介绍过你,给他看过你的照片。”
季伏双怔住。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那
么,他为什么要义无反顾地靠近她?
为什么要坚定地跟她在一起?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掠过心头。
她感觉得到他们兄弟不睦,那么她的存在,到底是心之所向,还是一柄攻击兄弟的武器?
她忽然没底气。
“双双。”
喻诺试着向季伏双走近,季伏双随着他的脚步退进屋里。
“离开他好吗?”
“离开喻一栩,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不介意你的过去。”
“或者……”
“你若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永远从你面前消失。”
“求求你离开他。”
-
W大某男生宿舍。
冉明修已经上完一节课,跟室友勾肩搭背回到寝室。进门就看见自己床上还躺着那个人,顿时大惊失色。
“你怎么还不走?”
此刻,躺在他床上闷头睡觉的正是季伏双等了一夜的喻一栩,他睡得四仰八叉,手和脚都悬空搭在床外。
冉明修嫌弃地拍他一巴掌,愣是没把人拍动寸许。
“你醒了就给我下来,爸爸给你买了早饭。”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甚至连嘴都不回,冉明修按捺不住,快速爬上床,往喻一栩鼻下探了探,忍不住嘟囔。
“给你三秒钟,你要是不吭声,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换做往常,冉明修若是敢在喻一栩面前随地大小爹,一定会被暴揍。今日突然讨到这么多便宜,冉明修很不适应。
他挠挠头,凑近发小,扒拉他的眼皮,自言自语道:“不是吧,到底是受什么打击了,前阵子不说不喝酒,怎么昨晚酩酊大醉,宿醉傻了不成?”
冉明修的手刚碰到喻一栩的眼皮,喻一栩就猛然睁眼。
冷不丁被冰冰凉凉地视线锁定,冉明修向后趔趄,险些跌下床。
“不是啊大儿子,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醒来不吭声,一吭声就吓我,你到底受什么打击了?”
喻一栩没搭理他,伸手胡乱在床上摩挲。
“你找手机?”冉明修笑嘻嘻的跟他分享喜讯,“昨晚你在我们学校湖边喝酒,手机丢湖里了。”
喻一栩:“……”
本以为喻一栩吃完早饭就会离开,谁知他又翻身上床,冉明修急了。
“不是,你有家不回,有宿舍也不去,挤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
昨晚兄弟差点被你挤下床,你知不知道?
“你再不走,我喊你女朋友来接人了!
-
喻一栩家。
季伏双不知该怎么回答喻诺,好像也无从回答。
要不要跟喻一栩在一起的主动权好像已不在她手里。
“对不起,我——
话音被喻诺打断,他涩声问:“你就那么喜欢喻一栩吗?
季伏双点头:“是。
囍字名各一)
喻诺张张口,半晌,终于问出那个令他感到难堪的问题:“他哪里比我好?
季伏双摇头。
她从未将喻一栩跟喻诺比较过,即使昨晚得知他们的关系,她亦没有比较。
他们俩对她而言都是独立的个体,是在不同时间段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无从比较,更没有比较的意义。
过去的一切她不后悔,她只是觉得该为自己过去的荒唐道歉。如今,她也只想顾好眼下,旁的事情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
“对不起。
郑重的道歉落在喻诺眼里,莫名变了滋味,虽然只有短短三字,他却拼出难以承受的滋味——她是在告诉他,他哪里都比不过喻一栩吗?
炽热的心忽的冷了。
他无法再面对季伏双,更无法面对她跟喻一栩的关系,逃也似的离开。
家里重归宁静,季伏双呆呆立在原处,近在咫尺的门将她隔离,她好像又陷入多年之前,听闻顾承川埋骨雪山的那日。
唯一不同的是,喻一栩还在,只是不再需要她,不再回应她。
火红的日头自东向西,不动声色地拉开夜幕。
季伏双收拾好借住这些天带来的用品,最后看了一眼曾经充满欢笑的“家
,替喻一栩锁好房门。
再度接到任呈的电话,季伏双已经回到自己家。
“双双姐,我同学都不清楚喻一栩的交际圈,他平时很少跟大家活动,也就我们寝室几人来往比较多。
“我知道了,谢谢。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你声音不对?
任呈担忧地问,“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姐陪你?
季伏双:“没事,我挺好的。如果你见到喻一栩,跟他说,他家的门已锁好,钥匙压在走廊花架下。
挂断电话,任呈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刚给任月言打通电话,就被室友们打断——“呈呈别墨迹了,约了W大的人打3V3,去迟了他们该嘲笑我们怯场了。
跟任月言匆匆说了几句,任呈就跟着室友们去往W大。
约球地点是在W大室外篮球场,在W大操场旁,操场是必经之路。
任呈被室友勾着肩膀,听对方布置战术。忽的,他的视线被看台上一道身影吸引,不顾室友们诧异,连忙掏出手机打给季伏双。
“喻一栩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