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眠春山(种田) > 第 17 章 熟酸奶
    第17章

    勒勒车,牧民时常会在吆牛拉车的时候喊勒勒,所以久而久之,除了牛牛车、罗罗车以外,又多了个名字。

    牧民搬蒙古包、运送皮货、拉草料都得靠它,多加上个棚,那就是牧民移动的家。春夏转场时女人小孩睡在车上,男人睡车板下,所以每家每户除了蒙古包外,还得有辆勒勒车。

    说要做一辆勒勒车的巴图尔,有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他宽大的体格就像健壮的犏牛,一走进来都兰的蒙古包显得更窄,需要多吸几口气才能缓解那种空气稀薄感。

    他睩睃着徐祯,眉头拧起,“不会是个劣巴?”

    劣巴这个词在蒙语里很难听,说人技术特别拙劣,外行。姜青禾很护犊子,她当即就拿着做好的桶撞到人家眼前,语气坚定地说:“啥劣巴,他是个木匠把式,小把式。”

    本来她想说老把式的,可徐祯太年轻了,连胡子都没有,面皮嫩瞧着就像个学徒,别人不信也是必然的。

    春山湾的石木匠为啥人人都找他做活,一是他老,二是他会做棺材,别瞧着晦气,十里八乡哪家不需要棺材,自然就把徐祯给比了下去。

    没想到把生意拓展到草原,还有鄙视链。

    姜青禾有点不服气,巴图尔笑得很大声,用生疏的本地方言说:“要额看到他的刷子才成。”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表达啥,后面姜青禾扶额,人家想说要看徐祯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巴图尔特高兴,他用蒙语冲姜青禾说:“你去当歇家准能行。”

    这个词太超出了,姜青禾没懂,她重复了遍又问都兰,“啥是歇家。”

    都兰用了个通俗的词,“就相当于你们说的牙人。”

    姜青禾明白了,其实就是买卖双方的中间商。但其实歇家在这地很特殊,原先都是官歇家,是官府在出入境的道上设立旅店,有专门的人帮蒙藏牧民交易货物、完纳赋税。

    后来衍生出私歇家,这批人懂蒙藏语又通中原话,还能跟官府打交道,到现在就变成牙侩、通译等的称呼。

    说起歇家,巴图尔暂时把目光从徐祯身上移开,他语气沉沉,“草场要是有个歇家的话,也不至于每年春秋羊客皮客来,都被刮去好大一层皮。”

    牧民大多都很朴实,又不太能说好中原话,每每春秋剪羊毛或羊羔下崽,外地客商过来,总会以最低廉的价格出手皮货和羊羔。

    所以平西草场的牧民看着拥有成群的羔羊,其实

    还不如春山湾里有地的人生活滋润。

    姜青禾觉得有点意思,她问,“当歇家有赚头吗?”

    都兰和巴图尔神色诡异起来,然后都兰小声说:“没麻钱子。”

    巴图尔很直接,“只有皮货和羔羊。”

    怪不得没人来给草场当歇家,没搞头阿,姜青禾很现实,她其实是个朝钱主义者,一听没钱,立马熄了心里蹿起来的小火苗。

    毕竟羊羔和皮货再攒攒也能换,什么歇家都是虚头巴脑的生意。

    她转到正事上说:“我男人手艺很不错,把式不把式你们瞧了就知道,勒勒车得让我们瞧瞧。”

    “噢,额瞅瞅,”巴图尔探头去瞧,本来蒙古包穹顶上还有光能照见的,结果巴图尔一来,愣是把光遮得死死的。

    徐祯干脆起身,把木屑包在围布里,兜成一团,地上没漏一点,才将补好的木桶递给他看。

    巴图尔也不客气,举起来对着光一顿瞧,又舀了勺水进去晃荡,丁点没漏。

    他大笑一声,厚实的手掌拍了拍徐祯的肩膀,说:“好样的,有刷子。”

    徐祯求助地看向姜青禾,他不知道咋接,姜青禾就问都兰,“还有桶要修不?”

    “太多了,”都兰拾掇出一堆的大桶小桶,有些朽到已经不能用了。

    徐祯把那几个明显看起来坏太多的拿出来,“打几个新的吧。”

    “哎,”巴图尔着急,“不去看勒勒车了?”

    “要一家家修阿,晚点再去,”姜青禾回他,哪有那么快。

    巴图尔很急,“那先修。”

    他的勒勒车坏了,才没能转道去更西边的贺旗山脉夏营场,而是留在了草原。

    修来修去,坏掉的地方补上了,但原本在夏季茂盛牧草地、崎岖坡道、泥泞沼泽都能灵活飞驰的勒勒车,拉起来变得特别费力。

    勒勒车坏了,在草原上就变缚手缚脚起来。

    巴图尔在旁边絮絮叨叨,关键徐祯一点也听不懂,只能把换木条的速度加快。

    而姜青禾跟着都兰去剪羊毛和梳羊绒,她养的都是绵羊,绵羊一般五月末到六月初剪春毛,而山羊要在五月初抓绒。

    绵羊的春毛并不算好,光泽度较差,一般牧民会用来搓绳子,或做春毛毡。

    都兰一个人很难捆住羊,琪琪格太瘦弱了,所以她很多次都错过了剪春毛的时候。

    这回有姜青禾帮忙把羊捆起来,都兰用剪子的时候笑得双颊鼓鼓,她

    说:“春毛还不够好,下次你秋天来帮我剪秋毛,给你一两的秋毛。”

    秋毛的毛质好,长而且柔软,做出来的秋毛毡一点不扎,很舒服,所以纳羊毛税都得用秋毛。

    姜青禾帮她按着羊,不让羊挣扎,她很爽快地点头,“成啊。”

    其实剪羊毛应该贴着皮肉剪,剪出来的羊毛长,才能纳成毛线,可都兰很担心会剪到羊的皮肉,所以动剪子很犹豫,每一剪子都剪的很小心。

    等她十头羊都剪完,姜青禾出了一身的汗,才拎起那团轻飘飘的半两羊毛,具体是多少也就估摸个大概。

    都兰暂时不做新桶,她也没有盐可以换,就用半两羊毛加一罐子酥油抵了。

    “走走走,”还没等徐祯东西收拾好,巴图尔就要拉着人走,姜青禾想说急啥啊。

    巴图尔的蒙古包离都兰家的不远,就绕过几座蒙古包。不过这段路几人走了好久,没别的,经过一个蒙古包就有牧民出来寒暄,一听到是木匠,又拿出自家要修的东西。

    耽搁来耽搁去,到巴图尔的蒙古包都快晌午了,他家的包架特别大,里面柜子、锅、桌子都比都兰家要大上一倍。

    到的时候只有他的妻子萨仁在纺羊毛,她是个很温柔的蒙古女性,拿出一桶乳白色带酸味的奶制品,要招待他们。

    “这是塔日嘎,”萨仁挖了满满冒尖一勺,微黄凝固的乳液堆叠成小山包。

    姜青禾跟徐祯说:“那是酸奶,他们叫塔日嘎。”

    牧民觉得在夏天吃酸奶有助于消暑。

    巴图尔还拿出挂在毡布上的皮口袋,取出一把硬邦邦褐红色,上面纹路清晰的肉干,他管这叫宝日查,就是风干肉。

    跟腊肉宝日兹的发音近似,都是冬天做,能保存到来年的食品。

    巴图尔很好客,还要拿出一罐马奶酒,要跟徐祯喝,徐祯立马头摇手甩,抓起一条肉干说:“我吃这个就行。”

    然后往嘴里塞,用力咬,嘶,没咬动。

    吃风干肉没点牙口可真不行,咬下来还费腮帮子,他嘴里咬的一鼓一鼓,很浓盐渍过的味道在嘴里绽开。

    他后头顺着纹理去撕咬下一条,很有韧劲连带着肉的纤维,嚼在嘴里刚开始不见得味道有多好,属于紧实耐嚼越嚼越香,到后面满嘴牛肉香。

    但是嚼多了不仅腮帮子痛,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姜青禾比较喜欢吃肉酥,风干后掉下来的渣渣,不用大嚼特嚼,又酥又香。

    巴图尔

    自己喝起了马奶酒

    叫他们尝尝自家做的塔日嘎。

    跟后世那种浓稠的酸奶不一样

    草场的酸奶分两种

    生酸奶和熟酸奶。

    生酸奶就自然发酵

    大多数牧民把挤好的奶一盖

    ?朽月十五)

    等奶发酵凝固柔软

    跟豆花差不多就能吃了。

    萨仁给两人端上来的是熟酸奶

    熟酸奶要往新奶里放引子搅拌发酵

    不过得等好几天才能变酸。

    很多牧民都不等熟酸奶桶里的酸奶喝完

    又往里加新奶

    只要每天搅拌及时就不会变质。

    熟酸奶的酸味很重

    姜青禾有点不敢去舀

    萨仁在一边瞧着她

    她只能用银匙舀了口

    很浓郁又很奇怪的酸

    但很顺滑。

    她吃不惯这口

    觉得发酵过头了

    很久酸味还在舌尖蔓延

    真酸呐

    她克制住自己五官不扭动。

    然后跟巴图尔和萨仁分享了她带来的干粮:荞面巴子

    用荞面做的馍馍。

    巴图尔说:“配马奶酒很好。”

    吃完就去看那辆坏了的勒勒车

    跟春山湾的大轱辘车有点像

    都是一对大车轮

    不过勒勒车的车身比较小

    更灵活轻便。

    徐祯试着拉了下车

    卡顿明显

    他来回排查

    最后说:“车脚子坏了。”

    他指指那对大轱辘

    湾里人把它们叫车脚子

    车脚子要换其实还不如重做。

    “再做一辆吧

    ”姜青禾用蒙语跟巴图尔说。

    巴图尔舍不得

    他反复摸着车轱辘

    最后说:“给它换对好使的脚。”

    牧民对草原上太多东西有感情了

    不到万不得已

    宁愿修都不愿意扔。

    “换吧换吧

    ”姜青禾拍拍徐祯的手。

    徐祯思考了下好使的脚

    他建议

    “可以换对挎瓦脚子或是皮轱辘。”

    木脚子太容易磨损了。

    姜青禾不知道咋说

    做个通译费头发阿

    她最后翻译:“要不用铁包木的轱辘

    要不换牛皮轱辘

    保管还能用五六年。”

    巴图尔眼神亮得可以

    好像打开了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叽里呱啦地说:“两个都做一只。”

    “没有这样的做法!”

    “那屁股露

    ”巴图尔又来显摆他那蹩脚的方言。

    “是皮轱辘

    ”姜青禾都要冒烟了。

    最后说了一通

    定下来挎瓦脚子

    至少铁的耐用。

    姜青禾还给他泼冷水

    “就换轱辘

    也要一头羔羊。”

    “给给给

    脚要好使

    ”巴图尔很阔气

    他可是羊大户

    光羊羔崽子就有五十来头。

    姜青禾后悔了

    她应该宰得更狠一些的

    毕竟她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