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負責給大隐員工培訓的小李老師不愧是陸畇介紹的, 雖然培訓時間非常短,只在店裏待了兩天,而且培訓內容主要也只是針對服務這一小塊兒, 但除了上課時間之外, 她都會觀察大家的工作狀态。
“其實如果按酒店的标準, 你們所有的員工包括你,”她看着陳澗,“培訓完了也都不見得能合格。”
“不包括老板嗎?”陳澗非常震驚。
單羽居然不在不合适的行列裏嗎, 難道他不應該是這個名單裏領頭的那個嗎?
當然,從小李老師的角度來看,一個彬彬有禮并且除了被逼着來上課,別的時間一律看不到的老板,自然是不會在這個行列裏的。
“作為一個民宿老板, 他非常合格了, ”小李老師笑着說,“很多想法和意識都不會被‘這只是一個民宿’局限……”
那倒是, 跟裏頭幾家比起來,單羽不只是一個民宿老板。
陳澗莫名其妙地驕傲起來。
送走小李老師,陳澗回到大隐, 大家正聚在咖啡廳裏, 他過去随口問了一句:“培訓這兩天有什麽收獲嗎?”
“我操,”三餅看着他,“一開始也沒人跟我說還要寫培後感啊。”
“……沒人讓你寫, ”陳澗說,“我就問問, 你上了兩天課,沒學到什麽嗎?”
“先生您好, ”三餅站了起來,“當然學到了很多,特別是服務意識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具體的學習情況如果您需要,稍後我會整理一下再給您反饋。”
“哎呦。”陳二虎手舉過頭頂給三餅鼓了鼓掌。
“然後我就去找你,你給我說說怎麽說,稍後我再去給客人反饋,”三餅說,“怎麽樣!”
陳澗笑了起來:“挺好。”
“我也是上了那麽兩年高中的。”三餅說。
“過兩天何總的體驗團過來,”陳澗說,“正好展現一下我們的新的風貌。”
“他們現在人數定了嗎?”胡畔搓搓手。
“還沒有,不過基本就是八到十個人,”陳澗說,“按十間房提前準備着就行,有變動再調整,明天還沒确定的話就主動打電話過去問問。”
“嗯。”胡畔點了點頭。
“陳澗……”老五看着他。
“嗯?”陳澗應了一聲。
“你會一直這樣嗎?”老五問。
“哪樣?”陳澗問。
“就……”老五看着他,上下打量着,欲言又止。
“就端着個裝逼領導樣。”老四粗暴地總結了一下。
“你大爺。”陳澗說。
一幫人全樂了。
“肯定不會,”陳澗說,“但該裝逼的時候,我肯定就是個領導樣,有點兒心理準備啊。”
“那還行,”老五點了點頭,“那跟你平時也差不多,有事兒的時候臉一繃,店長人格就出來了。”
“什麽時候算有事兒的時候啊?”胡畔問。
“壓着我工資不發的時候。”老五說。
“該。”胡畔笑了。
陳澗的手機響了一聲。
【乏單可陳】店長有沒有時間?
【陳魚落雁】有
陳澗正往樓梯那邊走,單羽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乏單可陳】我下去
喲嚯?
腿好腿壞活動範圍都沒差太多的單羽還是第一次找他有事兒會主動下樓的。
而且沒多大一會兒還就已經下來了。
并且神奇的是,沒穿他平時在店裏總當拖鞋穿着的那雙板鞋,換了雙跑鞋,還是高幫的,手裏還拿着件厚外套,帽子也戴上了。
“要出門?”陳澗問。
“店長敏銳。”單羽說。
“……這不瞎都能看出來吧,”陳澗說,“徒步?”
“嗯,”單羽看着他,“這不瞎都能看出來吧。”
“去哪兒?”陳澗笑了起來。
“猜猜?”單羽說。
“是想從老村走到山南嗎?”陳澗問。
“怎麽猜到的?這真值得上一句敏銳了,”單羽一邊穿外套一邊偏了偏頭,“走。”
陳澗回頭交待了一下胡畔,說要出去一下,然後拿了外套跟在單羽後頭出了門。
“那天在石頭堡那塊兒你就說了,”他邊走邊說,“做民俗老屋的話,可以跟老村這邊兒一塊兒,現在是不是想實地試一下從這邊兒走過去要多久?”
“嗯。”單羽笑了笑,“石頭堡規模小了點兒,單做一個景點開發,吸引力不夠,如果把這一片兒連起來做成一個‘故鄉’,配套跟上,就會好得多。”
“那是不是得跟村裏的人談啊?”陳澗問。
“嗯,租給我們或者參與經營的合作方式,到時看看怎麽談,”單羽看了他一眼,“順便把你家老房子弄回來。”
陳澗愣了愣,看着單羽沒說話。
“怎麽了?”單羽問。
“那裏跟村裏能用的那些老屋也不連着,”陳澗說,“用不上吧……”
“就是弄回來,也沒說要用啊。”單羽說。
“那這算不算是……謀私利?”陳澗問。
“我們黑心資本開公司開發項目為的不就是謀私利麽。”單羽說。
陳澗笑了笑,偏過頭看着路邊的樹。
單羽的胳膊搭到了他肩上,手繞過來,指尖在他眼角很輕地點了一下。
“沒哭。”陳澗轉頭看了他一眼。
單羽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從民宿走到老村還是挺近的,路也比較好走,就是風景一般,看的都是遠處的山林。
但從老村往石頭堡去的那條沿着山的小路,就好看得多了,中間還會經過兩座很古老的小石橋。
“這邊兒能做戶外,”單羽邊走邊看着兩旁,這一段緩坡比較多,“什麽攀岩越野之類的都可以。”
“你以前經常玩的那些。”陳澗說。
“你翻我朋友圈都翻到我玩越野的時候了啊?”單羽說。
陳澗笑了笑:“早翻到頭了,你朋友圈也不是太多。”
“以前發了挺多的,但删了不少。”單羽說。
“為什麽?”陳澗看着他。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删,”單羽說,“覺得沒意思,這麽沒意思的東西還發出來……”
陳澗伸手摟住他,收了收胳膊:“現在呢?”
“問你啊,”單羽說,“你不天天看麽?”
“也沒天天看,”陳澗說,“比不了你天天數評論數。”
“你提醒我了,”單羽拿出了手機,迅速從收藏裏把那條帥哥店長點了出來,“又多一百多條評論……”
“……我求你了,”陳澗相當無語,“删了收藏吧別看了。”
“不,你以後吉利了我做個屏幕在你碑上循環播放,”單羽說,“太陽能的。”
“算我九十吉利,”陳澗說,“你一個九十六的老頭兒,幹這種事兒,你好意思嗎?”
“我都九十六了我除了洋洋得意我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單羽說,“我二十六的時候都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事兒……”
那倒是。
石頭堡跟那天來看的時候沒什麽變化,連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似乎都沒有挪過窩。
“這一路風景還挺好的,比開車從那邊過來要舒服,”單羽說,“這一段做成步道可以的……”
陳澗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了一眼。
是他的初中同學,加了好友好幾年聊不了幾句的那種。
“是你們那個跟你有分離焦慮症的民宿又有什麽事兒了嗎?”單羽問。
“我初中同學,”陳澗一邊回消息一邊說,“他應該是放假回老村了,剛看到我們了,問是不是在考察。”
“你同學嗅覺很靈敏啊,家裏做生意的嗎?”單羽說。
“他家一直在市裏開飯店,”陳澗說,“我以前還在他家飯店打過工。”
單羽看着他沒說話,只是突然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
陳澗吓了一跳,迅速往曬太陽的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老太太慈祥地沖着他倆的方向,但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發呆,表情都沒什麽變化。
“怎麽了?”陳澗看了單羽一眼。
“在同學家飯店打工,”單羽說,“什麽感覺?”
“他不在店裏就還好,他在店裏我會有點兒尴尬,”陳澗說,“也沒幹多久,他爸太摳了,又摳又黑心,驢在他家都幹不過三個月。”
單羽笑了起來,問了一句:“他問你是不是考察,你怎麽回的?”
“沒正面回答,”陳澗說,“就說只是陪老板一塊兒看看。”
單羽啧了一聲:“挺能賣關子。”
“我這回複好欠啊。”陳澗看了一眼自己給人家回的消息,感慨了一句,“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呢。”
單羽靠着旁邊的石柱笑了半天:“你以前什麽樣?”
“不知道,以前也沒有讓人這麽來問我的機會,”陳澗想了想,“不過……”
“嗯?”單羽偏了偏頭。
“好爽啊單老板。”陳澗說。
“傻小孩兒。”單羽笑了。
“他要跟我約飯呢。”陳澗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
“都想打聽消息,”單羽說,“之前一塊兒市裏開會的徐姐和楊老板,都找過我,賀良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跟陸畇能直接搭上線的就只有你了吧?”陳澗問。
“嗯,”單羽勾勾嘴角,“所以我才想弄個公司。”
這醋都有點兒不好意思吃了。
他倆杵老太太二十米遠的地方聊了好半天,聊到老太太都清醒過來了,沖他倆招了招手。
“幹嘛的?”老太太問。
“游客。”單羽走過去蹲下了。
“這裏有什麽可玩的啊?”老太太覺得莫名其妙。
“這些老東西,”單羽說,“都很好玩。”
“城裏來的吧?”老太太問。
“嗯。”單羽點點頭。
“就知道,”老太太說,“我們這兒的年輕人才不稀罕,窮死了,只有我們這些老東西守着那些老東西了。”
“他們會回來的。”單羽說。
“回個屁。”老太太說。
“屁也會回來的。”單羽說。
老太太板着個臉看着他好半天,最後笑了起來:“你這小孩兒。”
從出發到回到大隐,一共兩個多小時,路上的時間并沒占太多,在兩個村子裏轉轉,半天到一天都是可以的,如果在老村住宿的話,第二天還能再玩玩單羽說的那些戶外項目。
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其實都是單羽下一步公司的事兒,但陳澗跟着一塊兒琢磨的時候,會有一種既慌亂又興奮的感覺。
前路不明,但又忍不住往前跑的感覺。
走進院門的時候,陳澗看到了正前方拿着手機對着他正拍着的胡畔。
“幹嘛呢?”他問。
“拍個鏡頭試試,”胡畔說,“娜娜說你進門的時候如果沒有什麽表情,就會很酷,還真是……”
“路上你給我發消息問還多久回來就為這個啊?”陳澗愣了。
“對,”三餅說,“的确挺酷的,老五試了八回都走不出你這個效果。”
“演什麽都是保安的人就別嘲笑我了吧!”老五說。
“拍這個幹嘛?”陳澗問。
“素材呀,就有時間就拍幾個鏡頭,我和娜娜沒事兒的時候就可以試着剪一下了,”胡畔說完沖正快步往屋裏走的單羽喊了一聲,“別跑啊單老板。”
“哎?”單羽只得停下,“這裏頭還有我什麽事兒嗎?”
“有啊,”胡畔說着雙手抓着手機往前一掄,做了個揮棒的動作,“想讓你來一個這個。”
“……這個剪進去起到一個什麽作用呢?”單羽問。
“起到一個超炫酷轉場的作用,”胡畔說,“哐一甩,然後帶出幾個字……”
“大隐江湖!”三餅和老五在旁邊一塊兒喊了一嗓子。
“字兒出來的時候沒有這個配音效果吧。”單羽看了他倆一眼。
“沒有。”老五如實回答。
第一次見到單羽的時候,陳澗絕對想不到單羽其實脾氣挺好的,有一天還會配合店裏員工這麽玩。
陳澗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着,單羽很配合地戴着一個黑色口罩,穿了件帶帽的黑色長款運動外套,拿着球棍。
“真他媽,”陳二虎蹲在旁邊感慨,“這玩意兒也不光看臉啊,他臉都遮沒了,往那一站還是能看出來不是三餅。”
“你要不直接罵三餅吧,”陳澗說,“你這話說的,一時半會兒都分不清是罵單羽還是罵三餅。”
陳二虎斜了他一眼。
“好,”胡畔蹲了個馬步,舉着手機,“來!”
單羽手裏的球棍對着胡畔手機鏡頭掄了過去,球棍在空中旋轉着,感覺下一秒就要連手機帶胡畔一塊兒砸飛了的時候,球棍又轉回了單羽手裏。
“哇!”胡畔喊了一嗓子,跑過來坐到了陳澗身邊,“一次過啊!這效果!”
幾個人都湊了過來,一塊兒看着屏幕。
雖然畫面還是挺粗糙的,甚至胡畔的手都不太穩……
但鏡頭裏遮得臉都看不清了的單羽一揮棒,球棍旋轉着怼臉的瞬間,幾個人還是同時都喊了起來:“我靠——”
陳澗擡頭看向單羽,卻發現這人和他的球棍已經一塊兒都進屋了。
“能用嗎?”陳澗問胡畔。
“太能了。”胡畔點頭,“一會兒就剪出來,配個音樂,試一下什麽感覺。”
“我們能不能每個人都拍這個樣的……”三餅問,“就也不一定要這麽酷,但是就……”
“人物出場嘛,”胡畔說,“可以的啊。”
陳澗進了屋,單羽站電梯前正接電話,看到他進來,沖他招了招手。
“嗯?”陳澗走了過去。
“明天嗎?”單羽問,“我只有明後兩天,再晚體驗團就過來了,我人肯定得在這邊兒……”
陳澗湊到聽筒旁邊,聽到了劉總的聲音:“那也行。”
“嗯,那就這樣。”單羽挂了電話。
“劉總啊?”陳澗問,“你倆說完連個拜拜都沒有的嗎?”
“工作狂哪有時間跟人在電話裏哎哎好好行行行好嘞嗯嗯嗯……”單羽說,“明天咱倆出個真正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