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与顾雪臣回到家中后,已是深夜。
沐浴过后,甘棠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夜空中璀璨的烟火发呆。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是顾雪臣。
月光下的“女子”着一袭雪色寝衣,满头乌泱泱的青丝就这么披散在肩上。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本就白皙的肤质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几分玉质般的光泽,就连一对漆黑如墨的狐狸眼也似溶了几分月色在里头,碎着银色的光。
可整个人似霜,似雪,唯独不似她。
甘棠一时有些恍惚,难以将他与在火树银花下告白的人联系到一块去。
她伸出手替他将垂在额前的一缕青丝拢在耳后,问:“累了一日怎还不睡?”
他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也不知是不是外头烟火声太吵,宝宝总是顶来顶去,似受了惊扰,你安慰些许。”
甘棠也感觉到他肚子一阵阵发紧,连忙将他牵进屋子里。
他躺到她床上,将雪白的腹部露给她瞧。
胎儿不老实地拱来拱去,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不得消停。
甘棠将脸颊贴在他的小腹上,与腹中胎儿轻声说着话。许是得到安抚,渐渐地,胎儿安静下来,像是沉沉睡去。
甘棠问:“可舒服些?”
他“嗯”了一声,“我今晚想睡在这儿,好吗?”
听轻云说他最近夜里总是腿抽筋,时常疼醒。
甘棠知晓他替自己受了许多苦楚,不想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叫他心情不好,免得生出来的宝宝与他一样,总爱板着个脸,一点都不可爱。
她道了一声“好”,起身熄灯。
才入帐躺下,他就将腿搭在她腰上,问:“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你考虑地如何?”
甘棠问:“什么如何?”
他道:“我方才在灯会上同你说的话。”
甘棠沉默许久,道:“顾雪臣,别为难我。”
这句话,比以往她说出来的任何冷漠的话都要叫人伤心。
他不再说话,可怜地蜷缩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颈不撒手,淡淡的蔷薇相香气伴随着捉热的呼吸烧着她的脖颈。
甘棠轻抚着他的背,轻声道:“睡吧。”
*
七夕节过后,天气渐渐转凉。
顾雪臣的肚子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甘棠每日除却去衙署点卯,最大的乐趣就是陪着顾雪臣与未出世的孩儿。
那夜的烟火与情话仿佛不过是一场梦,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期待着孩子的降临,猜测着究竟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叫什么,若是女儿叫什么,日子倒也过得温馨平静。
这日甘棠散值回家,半路突然想到孩子都快要生了,家中没有绣娘,她与顾雪臣又都不会做衣裳,是以小衣裳什么的都还没有准备,思来想去,决定去浮华阁转转。
她已经数月不曾来过浮华阁,浮华阁的刘掌柜见过顾雪臣一面,因此待她十分热情。
刘掌柜向她请安问好后▋()→来▋小_?说▋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一脸喜色道:“前些日子区区着人送了今秋的新品册子()?(),
听闻尊夫人有添丁之喜()?(),
在此恭喜侍郎大人!
对于他的称谓()?(),
甘棠愣了一下。
想来是华阳县主不想叫人知晓自己的儿子并分家,也因为她肚子里孩子的缘故,故意将消息瞒下,免得自己将来的孙子孙女出生后叫人妄议。
她也不想自己的事情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并未反驳。
刘掌柜问:“顾侍郎需要买些什么?”
甘棠瞧着琳琅满目的衣裳,一时忘记自己的来意,道:“秋季新品都有哪些。”
刘掌柜赶紧将她领到秋季新品区域。
今秋衣裳的款式还不错,尤其是有几件用郁金香染色的马面裙十分扎眼。
甘棠看得眼花缭乱,心中蠢蠢欲动,恨不得上身试一试,奈何如今自己是个八尺男儿,只好作罢,拿在身上比划了两下,又见刘掌柜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轻咳一声,“她如今来不了,我代她瞧瞧。”
刘掌柜一张包子脸都笑出十二个褶,“侍郎大人与尊夫人伉俪情深,真叫人羡慕。”
近日城中总有谣言,说什么顾侍郎与顾娘子和离,果然都是些无稽之谈。
如今顾娘子有喜,恐怕要被顾大人宠到天上去。这不,一向待人清冷疏离的顾大人还亲自过来替顾娘子买衣裳,瞧方才的眼神,只恨不得待顾娘子试一试。
他又知晓顾娘子素日爱鞋,又叫女使们将鞋子拿来。
甘棠一眼就瞧上一对孔雀绿的鞋履,只可惜小了。
刘掌柜一脸为难,“这个只剩下这一对,不如这对草绿色?颜色都差不多。”
甘棠皱眉,“这两种颜色甚远,怎能说差不多?”
她一向对这些颜色搭配最是讲究,最听不得“差不多”三个字。
刘掌柜忙道:“您若是想要,我叫绣娘们再替尊夫人赶制一对出来,您看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甘棠这才想起原本是来替孩子挑选衣裳,却光顾着自己了,忙问:“婴孩的衣裳在哪儿?”
刘掌柜赶紧领着她去了专门卖婴孩衣裳鞋履的区域。
甘棠一见到那些小小的衣裳鞋履,只觉得可爱至极,样样都喜欢,恨不得全部搬回家去。
她选好衣裳后,又见一对缀珍珠的虎头鞋十分好看,就是有些大了,正要问刘掌柜可有小些的,谁知一转头,瞧见不远处站着一手持玉笛,清雅绝俗的淡黄色身影。
正是林惜柔。
甘棠的眸光落在对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错愕得不作何反应。
林惜柔竟然有孕在身。
谁的?
对方突然朝她这边望来。
甘棠下意识拿虎头鞋遮住脸,紧张地手心直冒汗,想象着待会儿要是对方过来同她说话,她要如何回答对方。
谁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过来,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哪里还有林惜柔的影子。
她难道没瞧见自己?
都那
么近,不应该瞧不见吧?
可若是瞧见了,为何又不同自己说话?
甘棠结完帐,揣着满腹疑虑出了浮华阁,直奔家去。
到家以后,已经暮色四合。
正在院子里散步的顾雪臣一见她,问:“怎么了这是?()?()”
甘棠道:“回屋说。()?()”
两人回到屋里,顾雪臣倒了杯茶低给她,“出了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来?小_?说?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甘棠抿了一大口茶,这才道:“我方才在浮华阁瞧见你的小仙女师妹了!()?()”
“就为这个?我还以为瞧见什么要紧的事儿,”顾雪臣神情舒展,“内城就这么大,遇见也是常有的。”
“我瞧见她肚子大了!”甘棠比划,“同大人差不多大。”
顾雪臣闻言,轻叹一声,“你都知道了?”
甘棠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这孩子难道是他的?
可仔细想想,时间上好像来不及?
他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莫要瞎想!”
“打我做什么!”甘棠不满地捂着额头,“我又什么也没说。”
他伸出手替她轻轻揉着额头,道:“就你那点儿小心思当人瞧不出来。”
甘棠自知理亏,问:“是沈大将军的吗?”
顾雪臣反问:“不然会是谁的?”
甘棠好奇,“那大将军知晓吗?”
顾雪臣摇头,“师妹也是回来时才发现自己有孕。”
顿了顿,又道:“幸好我们换了。若是没有换,也许我就会像沈约一样,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自己还有个孩子。”
甘棠知晓他说的是事实,若是当时并没有互换,就算她在京城,也绝不会叫他知晓自己有孕,甚至会避得远远的。
他道:“师妹自回京后便深居简出,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许是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恰好被你撞到。师妹她其实并不是太喜欢——”
说到这儿,他住了口,轻轻叹了口气。
甘棠见他谈起此事,言语中像是有些怅然,忍不住问:“大人好似很伤怀?”
他道:“确实有些,但并非你想的那样。”
甘棠问:“是因为觉得她所托非人?”
若按照顾雪臣之前所说,林惜柔当初本就是怀着复仇的心思嫁给沈约,可想而知,婚后过得有多凄惨。
如此一想,倒也十分可怜可敬。
顾雪臣道:“有些事情,又岂是一句‘所托非人’能够概括。总之,此事你莫要想了,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这些事情确实与自己无关。
甘棠“嗯”了一声,“走吧。”
饭后,甘棠将今日买的衣裳摆出来,很想替顾雪臣试给自己瞧。
只可惜,顾雪臣虽然从背后瞧着腰身与从前差不多,根本就穿不进去那些衣裳。
顾雪臣道:“等到明年秋季,你又不喜欢了,又何必买回来?”
其实甘棠给钱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可是她
一瞧见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饰就忍不住。轻哼?()?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就是这般贪新鲜(s)?(),
摆在那儿我每日瞧上两眼()?(),
也当自己穿过了。”
说完()?(),
又觉得那些衣裳不穿一回总是有些不甘心,伸手解了腰带丢到一旁,拣了一件郁金香色的裙子往身上套。
顾雪臣面色微变,“你做什么?”
她道:“反正屋里也没人,我过过眼瘾。”
可到底男子的腰围与女子的腰围不同,怎么都套不上,还差点将裙子撑破。
她气馁地把裙子丢在一旁,“都是大人不好!”
“就算咱们没换,你现在大着肚子也穿不上。”他伸手替她轻轻揉捏着后颈,“等生完孩子我给你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不待她说话,又拉着她起来一块去瞧那些婴孩的衣裳与鞋子。
顾雪臣道:“怎么不买大一些的?”
甘棠随口道:“买那么大做什么?这些衣裳能穿到满月。”
他轻抚着凸起的腹部,轻声道:“我小时候常听我阿娘说,刚出生的小孩长得极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也不知等到满月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甘棠听出他这话里的遗憾。
他大抵只能瞧着自己的孩儿满月,从今往后,许是再也见不着了。
她一时不知如何答他,于是没有说话,将那些衣物收入箱笼中,道:“时辰不早,睡吧。”
这一夜两人睡得不大好,再加上顾雪臣如今月份渐渐大了,一夜要起来如厕好几次,直到快天亮时,两人才沉沉睡去。
好在次日休沐,并不用早起。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用晌午饭时,甘棠道:“我待会儿去铺子瞧瞧。”
他问:“可要我陪你一块去?”
她道:“不必,我就去瞧一眼就回来。”
昨日绛河特地回来告诉她,近几日有一群官兵总在那条街转来转去,好似在谋划什么,她得去看看。
他“嗯”了一声,“香膏没有了,记得买些回来。”
甘棠一向爱美如命,尤其是现在有孕,生怕肚子上长妊娠纹,每日早晚都盯着顾雪臣涂抹香膏。
她颔首应下,临出门前伸手摸摸他的肚子,“要乖乖听话哦。”
顾雪臣眼底浮出一抹柔光:“早些回来。”
甘棠应了一声“好”。
甘棠走后,顾雪臣回到屋里,自箱笼内翻出那件甘棠没有绣好的肚兜。
上面的兔子上了半边耳朵,瞧着怪可怜的。
他将轻云叫来,问:“要如何才能把剩下的补完整?”
轻云愣了一下,“小姐这是又要刺绣?”
*
甘棠没想到又撞见林惜柔。
顾雪臣不是说她不爱出门吗?
她正不知作何反应,对方已经走到她跟前,眸光落在她手里的香膏上,道:“师兄来买香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甘棠若是不开口,反倒不对。
她斟酌片刻,道:“替她买的。”
这个“
她”用字就很精妙,毕竟她也不知当着林惜柔在背地里如何称呼自己。
()?()
等等,方才对方叫自己什么来着?
(s)?()
不是该叫雪臣哥哥?
()?()
正愣神,对方又问:“师兄可方便陪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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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开口,甘棠心想凭着顾雪臣与她的交情,定然不能拒绝,于是随她一起出了门。
本以为她会去如上次竹林之类的风雅场所,谁知她竟然领着自己一路往勾栏瓦舍去。
一直到一说书棚子,她才停下,寻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水。
这时台上说书先生正在讲《七侠五义》底下叫好声一片。
甘棠没想到她竟然喜欢听这个,又见她倒了三茶水,心中一时纳罕,还有人来?
对方这时将一杯茶水搁到她面前,道:“说起来,咱们好久没来过了。”
咱们?
甘棠不动声色抿着茶,猜测着她说的“咱们”,究竟是顾雪臣单独与她,还是有旁人。
她又道:“我瞧见方才师兄买了许多香膏,不知师兄觉得是蔷薇香膏好用,还是玉容养颜膏好用些?”
甘棠道:“我觉得蔷薇香膏更好用些。”
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不合适,忙补充,“她说的。”
“是吗?”她轻轻转动着杯子,“那个孙娘子还说玉容养颜膏好用些,想来是骗我的。”
“也不能说是骗,”甘棠一向爱美,对这些东西向来了若执掌,忍不住替孙娘子说话,“其实本质都是一样,只是气味不同而已。”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受教了。”
甘棠见她与前两回见到的冰山模样大有不同,心想顾雪臣不是说她警惕性极高吗?好像瞧着挺善言谈。
且这样近距离瞧着,对方皮肤吹弹可破,如同剥了刻的鸡蛋。
甘棠一时又想起自己鼻梁上那几颗雀斑,总觉得被比下去一大截。
又见对方衣裳颜色与发饰首饰鞋履也搭配得极好,一看就对这些很是精通。
就连出门买东西都随身携带玉笛,称得上风雅入骨。
甘棠心里有些发闷,茶也多吃了两杯。
两人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台上说书的故事也告一段落。
临走前,甘棠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杯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的茶,心想也不知那杯茶究竟是谁的?
出了瓦舍,林惜柔领着甘棠一路朝南边行去,越往前走,人烟越少,直至行至一偏僻无人的小巷才停下。
有什么话还非得来这种地方说?
甘棠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惜柔的小腹上。
要说说孩子的事儿?
若是她说着说着哭起来,自己要不要替顾雪臣哄一哄?
啊呸,关她什么事儿!
其实仔细想想,待自己离开后,顾雪臣少不得要照拂自己的小师妹,这一来二去,指不定就照顾成两口子。
她从前店里有一掌柜,说是替自己出远门的朋友照顾妻女,结果照顾不到三个月,就把人照顾到床上去了。
卑鄙!
下流!
可顾雪臣与林惜柔情况又不一样,就算一块过日子,也是青梅竹马再续前缘。
正满脑子乱七八糟猜测,突然听对方道:“其实我上回在浮华阁瞧见师兄了,今日特地跟着师兄到孙娘子香水行。”
这话是什么意思?
甘棠正欲开口询问,对方手里的那支玉笛已经抵在她的喉咙。
她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师兄,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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