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风浪渐大,手持的仙女棒烟花就如同少女甩起的金色秀发,滴落的金色星光纷纷飘向同一个方向。
路以忱独自坐在沙滩上,唇边的烟闪着猩红的微光,手上的一根接一根的仙女棒迸发出灿金色的星光,短暂的璀璨过后,只剩一根根附着着焦黑残渣的废铁丝。
等贺子毅找到路以忱的时候,路以忱手上的最后一根仙女棒正好燃尽了全部的光和热,映照在他侧颜的明灭火光也消弭于夜色中。
路以忱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贺子毅手上拎着两罐啤酒,紧裹着防风的冲锋衣蹒跚着走过来。
贺子毅嘴上抱怨道:“我日,到底是哪个傻逼提议要在海边跨年的!”
路以忱接过凉丝丝的易拉罐,“咔”的一声拨开了易拉环,垂着眸漫不经心道:“不就是你吗?”
海边跨年的提议不是贺子毅提出来的,但路以忱确实是被贺子毅拉来海边跨年的。
贺子毅将冲锋衣的连衣帽拉起来,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的脑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劝慰道:“兄弟这不看你憋闷,喊你出来吹吹风嘛。”
路以忱周二请假了一天,贺子毅本以为他肯定是心灰意冷出去买醉,哪知道他隔天还准时回来考试,这反常的行为简直让贺子毅触目惊心。
路以忱仰头喝了口啤酒,斜眸瞥向他,忽一出手掀开了他的连衣帽,贺子毅冷不丁地暴露在海风中,毫无防备地呛了口冷风。
路以忱恶趣味地翘起唇角道:“兄弟也惦记着你,有风一起吹,有酒一起醉。”
贺子毅咧开嘴敷衍一笑,重新套上冲锋帽,举起易拉罐和路以忱碰了个杯,意有所指地说:“营地里可有大把人在等着你呢,只要你愿意,稀罕你的人能堆成人墙把你围得密不透风,你又何必自己坐在这儿喝西北风呢。”
闻言,路以忱只是笑笑没有开口。
贺子毅拐弯抹角就是想要开导路以忱,可见路以忱并没有反应,他不得劲地追问:“你在笑什么呢?”
路以忱的唇瓣被啤酒沾湿,唇角微微上翘,嗓音含着笑,他淡淡道:“那我还挺有魅力的。”
“哈?”贺子毅半眯着眼道:“你这可就有点凡尔赛了吧?自信一点,我忱哥大可以承包整个北城万千少……男的初夜权好吗!今夜的鸭中之王就是你。”
“……”
路以忱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子毅:“要不我先帮帮你?”
贺子毅苦恼地抿唇沉思道:“假如能够帮你找回自信……裤子是我自己脱还是你帮我脱?”
贺子毅说着作势要站起身。
路以忱直接一脚踢过去笑骂道:“滚。”
贺子毅笑着“嘁”了一声道:“我懂了,我连当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落地,只余海浪的沙沙响。
贺子毅后知后觉说错了话,有些忐忑地偷偷打量了路以忱一眼。
却见路以忱漫不经心地望着
海岸线,捡了一根焦黑的废铁丝在沙滩上信手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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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毅盯着在沙面上游走的废铁丝,不多时便显露出一个菱形格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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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毅看得云里雾里,就听路以忱轻声说道:“故事已经大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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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毅听得更加糊涂,眨巴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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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忱没有出声,只是划动手中的铁丝,贴着菱形格的内部轮廓画了一个心形。
海浪漫卷沙滩的边界线越发逼近,吞掉了菱形格的一角。
黑方块三曾经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红桃二成为朋友,于是为了合群,他一路走过来,生生磨断自己的四个角,笨手笨脚地将自己的轮廓切割成红桃二的形状,却永远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底色。
有些人的自信是被生活养出来的。
有些人的自信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路以忱双手撑在身后,往后一仰,懒散地说道:“我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需要更多人喜欢我,我该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
池余很好。
但是他也不差。
他本就是敏感脆弱又悲观,他神经质又情绪化,本性卑劣但又自命不凡,即便如此,他也不需要为了任何人的肯定或看法而改变自己的方向。
贺子毅不太确定地说:“总之……放得下就是好事。”
闻言,路以忱忽而抬起双臂,身体重心倾斜,失去支撑,他仰倒在沙滩上,与浩瀚的夜空中爆开的第一朵璀璨烟花不期而遇,他躺在烟花之下,明灭的光亮照亮他的脸庞。
……
“叮玲——”
冰箱门上的多巴胺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池余在冰箱里取出一盒苹果汁,一抬眼,眸光停滞一瞬,随即便扬手合上冰箱的门。
装着冻甜藕片的保鲜盒静静地呆在冰箱角落。
池余走到二楼,在小露台的藤椅上坐了下来,远远的看到一朵灿金色的烟花在天幕上怒放。
钟女士在他旁边的摇椅坐下,说:“和我谈谈?”
池余没有回应。
钟女士自顾自地说:“甜藕片不好吃吗?怎么还剩了小半盒呢。”
“……”
“跨年夜怎么都没有人约你,没有女生就算了,怎么连男生也没有,老实说你在学校里的人缘是不是不太好啊?”
“……”
“诶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圣诞节也没约。”
“……”
钟女士含蓄且克制地叹息:“不应该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收情书收到手软……”
“……”
池余忍无可忍地打断她道:“好好问。”
钟女士却笑吟吟地反问道:“问什么?”
池余望着远方的烟花,说:“问我为什么打架,问我知道错了没有。”
钟女士接过话:“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池余顿了一下,目光回避,低声说道:“我没有错。”
钟女士点点头,
笃定地说:“那一定是那个李同学做了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
你一直都很理性,
我相信你是不会做事后后悔的事情的。”
“……”
池余却沉默了。
可是有时候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并不代表不后悔。
“老妈。”
钟女士:“嗯?”
池余垂着眸道:“我大概是早恋了。”
沉寂了好一会的天幕忽而又被漫天的烟花点亮,在限定地区燃放的烟花,却仍照亮了不限定区域的夜空。
或许是池余的说话声太轻,又或是夜空里的烟花太耀眼,钟女士没听清池余说的话,她回过头追问:“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只听池余应道:“我说,我知道错了。”
钟女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正在这时,池穗在楼下嚷嚷着要开始吃蛋糕,打断钟女士和池余的对话。
钟女士应池穗的要求,提前预订了一个五英寸的小蛋糕,权当满足小孩儿的仪式感。
池穗临时当起总指挥,有模有样地调度其他人。
“池余,你站在这里!”
池余一动不动地催道:“赶紧切蛋糕就完事了。”
池穗当即插着腰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亏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呢!”
池余是个实用主义者,也对浪漫主义的仪式感不感兴趣,更别说池穗还有送他增高垫的前科,但是他仍旧不想扰了小孩的兴致和为他准备礼物的好意。
他虽嘴硬,却还是“不情不愿”地站到了池穗指定的位置。
“妈妈,你捂住他的眼睛。”
钟女士十分配合地执行小孩的指示。
池余自觉地闭上双眼,稍稍低下头,为了方便比他矮了十几公分的钟女士能够更轻松地捂着他的眼睛。
他听到小孩拖动椅子的声音,还感觉到了小孩在他的后颈围了什么东西。
不多一会,池余听到小孩从椅子上跳到地面的声音,随即听到小孩说道:“好了,你可以看了。”
池余睁开眼睛,眼皮眨了几下才重新慢慢适应光亮,他看到池穗给他递过来一本眼熟的儿童物,应该是小孩从自己的书架上拿来的。
书名叫做《害怕也没关系》。
池余沉默着从池穗的手中接过那本图书,低头一看,不知小孩又是从哪里翻出来了一条红色丝巾,丝巾两角绕过池余的脖子打了个结,轻飘飘的红色丝巾披在池余的背后。
池穗给完礼物就不管池余了,她趴在桌子上吹灭了蜡烛,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小蛋糕。
池余站在原地,余光发现书页里夹着一张标签贴纸,他下意识地翻开标签标识的最后一页。
图画里画着一个身披红色披风的小男孩,他神气十足地插着腰,击退了所有曾经令他恐惧的事物。
右下角是一段文字:
【害怕其实也没关系!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
【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开心地对自己说:
【“哈哈,原来战胜恐惧很简单!”
【不知不觉间,成为勇敢坚定的小小男子汉。】
倒数第二句话被蓝色的圆珠笔划了好几道杠,稚嫩而工整的小学生字体在旁边修修补补。
“哈哈,[就算]战胜[不了]恐惧[也没关系]。”
——你依旧可以成为勇敢坚定的小小男子汉。
……
池余停课在家,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起草了几份检讨书的草稿。
与此同时,学校里爆出了一则引发高二全年级师生轰动的重磅消息——
在上周举行的联动省重点高中的模拟考试中,路以忱以数学148,物化生三科全满分的成绩一战成名。
高二全级哗然。
路以忱这个名字对于北中的在校生来说并不陌生,高二年级的部分同学也都听过路以忱是[文科班的沧海遗珠],[理科班里的文科小王子]等戏谑名头,但是从未有人将路以忱这个名字和[满分学神]联系在一起。
就连翁镇翟和贺子毅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用鼻子“端详”
着路以忱的满分答卷,嗅到了知识的芬香,却也忍不住问道:“忱哥,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路以忱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打呵欠,道:“有手有脚的,怎么做不到?”
“…………”
路以忱意味不明的回答像是证实他们的猜想,翁镇翟欲言又止:“但这……有点太明显了。”
贺子毅提醒道:“绝逼是年级第一了。”
路以忱像是听不出他们的潜台词,吊儿郎当地说:“如果不是全市第一的话,那我会很伤心的。”
“……”
翁镇翟挠了挠头道:“……这也玩得太大了,吧?”
贺子毅和翁镇翟的担心不无道理,也在此时,有小道消息声称试卷被提前泄露了,这个消息也在各班级里传得沸沸扬扬。据说省重点的考试时间安排出错,以至于周五当天的四门考试提前了半小时,南高就有几名学生打着时间差提前拿到试卷。
模拟卷由省重点教研组自行命题,难度偏大,在全年级里引起大片哀嚎。如果差生提前拿到标准答案,哪怕他有心伪装,也会因为自身评估不了试卷的难度而导致最终的分数“过度虚高”。
——但是没人敢像路以忱这样“嚣张”。
这件事甚至还惊动了各科的组长。
上周负责路以忱所在考场的监考老师也都被找来问过话,同时,高二级的教导主任跑到监控室里调出路以忱所在考场的监控录像,三倍速拉完四段视频。
午后第二节课,路以忱在万众瞩目中,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周白生怕池余停课在家错过了这一出好戏,用一句“卧槽”和数排感叹号在池余微信上开始了这一段实况直播。
[一碗白粥]:绝了绝了,今天班里因为这事暗潮汹涌,校草也太勇了我的妈哈哈哈哈哈,全满分是什么鬼,他肯定是故意的吧,热搜都没这好使,这还不得原地出圈啊?
[一碗白粥]:老师们也按耐不住了!他们终于出手了!班主任把我们校草叫去办公室了!!!
[一碗白粥]:操了,前线来报,据说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找路以忱去谈一谈心,结果路以忱一坐下就反客为主,说只有数学没考满分不是对数学老师有意见,希望数学老师别多心哈哈哈。
不管是周白还是老师,似乎没有人觉得路以忱是凭自己的真正实力考出这个成绩的。
原本稳坐年级第一的公认学霸还比路以忱少了14分,这甚至都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不可能?()?⑾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
书桌前零散地摊开几张草稿纸,纸上画着一团团乌糟糟的线圈,凌乱的纸张被手机压着,亮着的屏幕停留在周白的聊天界面。
池余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午后风娇日暖,勾得人打瞌睡,他趴在桌上睡得不安稳,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人声嘈杂,场景频频切换,脚底踩空的失重感让池余迫切地想逃离梦境,他反复跌落在学校的天台上,嘈杂声猝然消失,地面就如同失陷的泥沼,无数的鬼手攀附在路以忱身上,眼看着路以忱就要被吞没了,池余着急忙慌地伸长手臂够到了路以忱——
“啪()?()”
的一声响,路以忱反手甩开了池余的手。
梦里的路以忱仰面陷入泥泞中,浅色双眸冷冷淡淡地望着池余。
池余在梦里惊出一身冷汗,脑壳突突疼了好一会儿,内心还有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醒来就看到周白发来的一大串实时报道。
池余沉默着走到窗前,智能窗帘像是对他敞开怀抱,自动拉向两边。
窗外的阳光斜倚着窗框照进来。
池余沐浴在阳光里。
而路以忱大概也不需要追逐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