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着,冲刷掉屋檐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污垢,干净的街巷中偶尔有车辆飞驰而过。
一条马路之隔的包子铺内,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络绎不绝的上班族买着早餐匆忙赶路,或坐在店里吃饭聊天,或骑单车赶去公司。
节日假期,穿着普通,带着卫衣帽子,栗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漫无目的闲逛。
本来大清早和唐糖去了书城,结果那小妮子又碰见司响,两人黏黏糊糊,不想做电灯泡的粟只好偷溜。
很久没有独自逛街,她心里竟隐隐有些激动。
“老板娘,来一份豪华鸡蛋饼,酒酿小圆子和超大杯豆浆。”
爽快付钱,栗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游戏。
小店简朴,桌椅板凳看起来有些陈旧,摆放着几盆绿萝,倒显得生机盎然。
点击登录消消乐游戏,屏幕一亮,熟悉的弹窗提醒跳了出来——
【您已经被封号】
栗怔住,随即反应过来,满脸问号,what?
不能因为一分钱没充就把她封号吧?这什么破游戏啊!
愤怒之下删掉游戏,换了个别的玩儿,近期流行纸片人老公,刚好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你是最好的,不要在乎流言蜚语。”
“离开的时候,希望是春天,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再和你踏一次青。”
“不想吃药,它令我反胃。”
“我快见到彼岸花了,你可以不要哭吗?”
主线进展到捅刀子阶段,栗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风突变,原本的甜蜜爱情变成虐恋情深。
她一副艰苦相,仰头嗦鼻子。
“我到底是来谈恋爱的,还是来寡妇的,呜呜呜……”
正伤心着,老板娘端来早餐,她立刻变脸,笑眯眯道:“谢谢。”
当着陌生人的面前,不好意思继续哭了。
意识瞬间归拢,揉揉泛红的眼眶,栗收起手机,低头吃早餐。
老板娘的女儿有五岁多,乖巧捧着作业给妈妈检查,然后要求看半个小时电视。
早高峰过去,四周张望一下,几位客人应该不会介意,于是同意。
栗斜对面吊着个电视,尺寸不大,但也足够用。
新闻频道转到少儿频道,幼稚,但对于大学生来讲刚刚好的动画片。
小女孩看完之前没看完的一集,说着:“我还会回来的!”
然后选到下一集,看得津津有味。
“老板娘,按我们的人数,照着做。”
四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混混进门,大摇大摆往里走,夹着烟,公共场所很没素质地吞云吐雾,一股难闻的烟草味散发出来。
默默移开视线,栗懒得搭理他们。
酒酿小圆子味道正好,她一边啃着圆滚滚,边盯着电视里的永远抓不到羊的剧情。
看得正起劲,四个混混中,发色最夸张的一半绿一半蓝抱怨:“什么狗屁东西,吵死了,老板娘换台!”
见妈妈正在前面忙活,给客人打包早餐,女孩低垂下头,打算把遥控器给他们。
“还没十分钟……”
有些难过的声音传到耳朵,几个混混听了哈哈大笑,“小妹妹,看什么电视,出去玩泥巴不开心吗?”
女孩没吭声,把遥控器放到了桌上。
其中一个朝栗吹口哨:“哟,美女,交个朋友呗?”
栗冷冷瞥了他一眼,“把台调回去,就看刚才那个。”
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令混混愣神好久,随后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呦呵,脾气挺辣嘛~”
女孩见事情有转机,立刻拿走遥控器给栗,眼含期盼,轻声说:“麻烦姐姐了。”
接过遥控器,按了下键,屏幕顿时一黑,紧跟着,又亮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的动画,眉宇渐渐舒展开,露出愉悦的微笑。
“看吧,记得好好学习。”
栗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温柔地叮嘱。
混混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了上去。
“美女,不给面子啊。”
“你这妞儿有性格,哥们儿喜欢。”
“陪哥几个玩玩,保证你□□。”
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已经凑了上来,伸手就往栗腰上揽,嘴里说着污秽不堪的荤话。
怎么总有煞笔上来找死?
给封号,做寡妇,正在气头上。
你们来招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家老板娘一个人带女儿不容易,还是不要破坏店铺好了。
“想玩呀?”
躲开他们的手,栗轻佻一笑,“行啊,你们跟我来。”
她转身出门,走向旁边的小巷。
身后四个人,个个面露兴奋,搓了搓手跟了过去。
巷子尽头是一栋三层楼房,墙体斑驳脱落,外表看着脏兮兮的。
野猫从垃圾桶里窜出来,看见有人影过来,吓得仓皇逃窜。
栗停下脚步,扭头笑盈盈望着他们,“这里差不多了。”
她背光站着,阳光将她的脸镀上金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圈淡淡的光晕中,像个圣洁的天使。
虽然不施粉黛,却依然漂亮得惊人。
四个混混看直了眼,咽口水,“可以,可以。”
没见过如此懂事的小娘们儿。
“来,让哥几个先亲亲。”
一群臭男人,真是恶心透了,嫌弃地撇开头,“有点后悔,打你们脏我的手。”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跃而起,双臂张开,狠狠撞入最左侧那个男人怀里,膝盖抵着他胸膛,抬腿狠踹!
男人被踢翻在地,捂着腹部哀嚎,其他三人见状冲上前,一起对栗拳打脚踢。
不闪不避,趁他们攻击的缝隙,飞快的抬腿,重重踩在最右边那人的肩膀上,借助惯性加速度,将人甩出去,摔在地上。
栗拦腰扫过去,顿时摔个狗吃屎。
“啊!疼死我了!”
“靠,这哪来的母老虎!”
“我的腰啊……”
“快跑!”
栗追过去,一脚踩在一个人后背上,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一棍一个全部揍趴下。
“我让你封我号!”
“我让你更新主线做寡妇!”
“我让你们影响我看动画片!”
“我让你们不知死活调戏我!”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狭窄阴暗的巷子里回荡,伴随着惨叫和哀嚎,四人抱团蜷缩成一团,痛哭流涕。
哪来的女煞星?!
可惜没人回答他们这个问题。
栗喘着粗气,丢掉手里的木棍,顺便拍拍手,“现在还想不想调戏我了?”
“不敢不敢。”四个人拼命摇头。
她蹲下身,笑吟吟看着他们:“不调戏我了?”
混混们拼命点头,只求赶紧送这尊瘟神离开。
栗笑容灿烂,“那么,你们是不是应该付钱了呢?毕竟花钱消灾呢。”
“……”
面部表情茫然,全部傻住了,呆滞地望着栗,没反应过来。
哪条道上的?以前没见过呀,这不纯纯黑吃黑吗?
“喂!”栗不耐烦地皱眉,活动手腕作势威胁,“你们是聋子吗?”
“哦哦哦!”
“你们快掏钱!”
“马上,马上!”
“我没带多少……”
等混混们把钱掏出来递到她面前,栗满意地点点头,把钱塞进自己裤兜里,然后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还不忘提醒,“以后别来惹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是,您请。”
目送栗的背影,四人松了口气。
鼻青脸肿的混混们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爬起来,骂咧咧说着脏话往外走。
早餐没吃好,栗回到那个店铺,小女孩已经乖巧地帮妈妈收拾桌面,一切井井有条。
“哎,妈妈。”
“之前那个姐姐放在桌上的。”
女孩手里攥着一团零钱,是四个混混加在一起的,总共才四百来块,他们还学别人装逼混社会。
大杯烧仙草,里面满满小料,栗边喝边走,踢路边的小石头前进。
一家新开的女士服装店门外,开业花篮还没收拾完毕,从大货车上搬下几大面镜子,应是装到更衣间外表。
她照了照,敏锐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眼神只瞥了零点五秒就飘走,继续若无其事地逛街。
一黑一白两个壮汉,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跟着她,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架势。
“哎呀,这款式真好看。”
走进一家人流量较大的店铺,栗看见橱窗的新品眼睛闪闪发光,立刻进入其中挑选。
而两个壮汉却停下脚步,仰视一下招牌,尴尬地挠挠头。
黑:“怎么办?”
白:“在外面等着吧。”
黑:“万一她跑了呢?”
白:“放心吧,一个小姑娘哪能发现我们?再说了,要进去你进去,我才不去。”
黑:“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妖娆的曲线图案高悬招牌,内衣店三个字做得很小,但只要不是瞎子,就绝对能够看清楚。
随手拿了两件黑色蕾丝,栗进入试衣间,坐在凳子上,翻出手机打字。
【栗子】:“有人跟着我,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仇家吗?”
【西木】:“没有,你在哪里?不要去偏僻地方,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栗子】:“没事,我想我知道是谁招惹来的麻烦,我现在很安全,不过,我有个计划……”
约莫五六分钟,栗还没出来,那两壮汉趴在玻璃橱柜往里瞧,光明正大的行为配上偷偷摸摸的嘴脸,显得猥琐极了。
“老公!他们偷看我!”
一位圆圆的,很可爱的小姐姐往前面指,对着身边从健身房认识的教练男友撒娇。
男人正在挑选,闻言,扭头瞪了那两个人一眼,训斥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废了你们!”
嗓门很大,穿透玻璃,进入他们耳畔。
壮汉不知道干什么的,还梗着脖子不屑一顾。
“就你那老婆,谁稀罕呀!”
教练男友怒火蹭蹭涨起来,撸袖子出去找他们算账,“找死,敢这么跟老子讲话!”
壮汉们也不甘示弱,三个人瞬间打成一团。
栗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轻扬,慢悠悠把衣服放好出去。
果不其然,刚走出店门,就看见他们打出几个营的气势,拳头和脚齐上阵,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芜湖~”
愉悦地哼了声,栗把定位打开,手机塞包最底下,转身潇洒地走人。
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壮汉突然停下手,同时朝四周望去。
只见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钻进旁边的街道,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跑了!快追!”
“你们别想走!”
教练男友抱住他们大腿,虽然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依旧咬牙不肯松口。
圆圆女友感动的目光给了他偌大的鼓励。
等两人好不容易脱困,以为佳人已远走,这趟任务彻底失败告终,郁闷地叹了口气,准备灰溜溜地离开。
在拐角和栗六目相对。
她坐在花坛边缘,揪花瓣盖住爬行的蚂蚁,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长发被风吹乱,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抬眸淡淡瞟了他们一眼。
好像没认出来,又或许压根就不关心。
噢,最近的废弃片区在西边,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路程。
以前是老式自建房,近期才打算拆迁重修,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
没有钉子户,没有公安管制,这是个杀人抛尸的绝佳场所啊。
甚是不错呢。
她晃晃悠悠走到寂静角落,踢翻轻薄的易拉罐,脚底踩上一层厚重的灰尘。
立在原地,站了将近三分钟。
“啧……”
不满地蹙眉,栗在心里嘀咕。
“一点儿速度效率没有,拿着手帕磨磨唧唧的,谁也不敢上前。”
“我看上去这么柔弱一朵娇花,他们怕什么呀?我还能把他们吃了不成?”
“快点的,赶着装逼呢。”
垂眸注视一旁,青砖中镶嵌的一小片镜子,倒映着身后不断靠近的高大身影。
“唔……”
屏息装晕,她吐槽:“可算下手了,再不下手,我打的你们带我过去。”
软绵绵地倒在一人后背,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粗糙的掌心摩擦手帕发出的细微声响。
栗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看着侧边男人的脸,确实是陌生面孔。
但是她并不害怕,反而还有点想笑。
好戏上演,真令人兴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堆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无组织无纪律地议论着什么。
装睡的粟竖起耳朵听到几句。
“剂量放多了?怎么还没醒?”
“不应该啊,十分钟前她就该起来了。”
“信你才有鬼了。”
“老大问话什么时候起来,你自己去回话吧,好自为之。”
“哎,欺负老实人?我只负责把人扛回来,管我什么事情?”
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近,栗准备睁眼,感到对方蹲在她身边,用手指戳她脸颊。
“喂?你到底是死是活啊?”
清澈瞳孔猛地睁开,对方被吓了一跳,惊疑未定地看向她。
手腕捆绑在带靠椅子后面,脚倒是没有被束缚,栗却假装虚弱无力,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这里像是民房一楼大厅,很宽敞,摆放着桌椅板凳,除此之外就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木质墙壁泛黄斑驳,地面上落满了尘埃,隐隐有种腐朽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嗯?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女孩迷茫地扫视一圈,神态怯懦胆小,仿佛一只待宰羔羊。
她的眼神纯净,不含一丝杂念,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
这帮人伙食不咋样呀!
还吃泡面,连个蛋都舍不得加。
顶头老大真小气。
她暗暗腹诽着,表面却愈发恐惧慌乱。
穿着短裤,露出小腿大片似龙似虫文身,满脸横肉的胖子出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着阴狠,“小妞,别装傻,富顺是你舅舅吧?”
果然……
轻蔑的笑意掩下去,栗低头,抿唇,不发一言地沉默。
那帮人以为她被吓到了,顿时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呵,你没想到吧?”
“你舅舅欠了我们钱,你替他还吧,不还的话……”
“不还的话就剁掉你一只手。”
“对,剁掉你的手。”
几个人一唱一和,恶狠狠地盯着她。
栗垂首,肩膀颤抖,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哽咽着说,“我没钱。”
见威胁不成,便凶神恶煞放狠招。
“砰——”
巨大响声,伴随着男人痛苦哀嚎。
几秒后,栗缓慢抬头,眼眶红红的,水雾蒙在眼睛里,模糊了面前的画面。
地上躺着一个人,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呜咽,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舅舅!”
“呜呜呜……你怎么样了!”
“你们这群坏人,要是他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关心,好担忧的哭泣呐喊。
“王哥,你找她要钱。”
“我真的没有,你找她,她特别有钱。”
扑到人家腿边,不停磕头请安。
用手指向这边,笑容没从脸庞下去过,好像看到了一定会帮他的救星。
栗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底升腾起一股厌恶感。
只会伤害她,没有想要保护她,甚至还要利用她来达到某些肮脏龌龊的目的。
“舅舅,你疼吗?”她摇头,眼睛里蓄满泪水,“我担心你,快让我看看。”
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比那些小妖精还惹人怜惜。
富顺目瞪口呆注视外甥女的演技,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内心震撼,这演技简直可以去参选奥斯卡奖项提名。
这丫头,平时看起来蠢萌蠢萌的,现在一想根本就是扮猪吃虎,心计深着呢。
“舅舅……你疼就哼哼两声。”
栗张皇无措,继续卖乖,“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真的好害怕……”
说话间,她偷瞄那几个大汉,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在拍电影?”
小表情到位极了,配合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显得楚楚可怜。
“拍屁电影。”胖子呸了一口唾沫,“赶紧给钱,不给钱……”
他瞄了一眼富顺,一脚踹在他肚皮上。
蜷缩在地上闷哼,嘴巴蠕动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不给钱,咱就弄死他。”
其余人纷纷附和,仿佛抓住了弱点。
“我舅舅他已经很惨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栗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止都止不住,看的周遭的人莫名烦躁,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这么吵,让他们怎么办事。
生锈菜刀架在脖颈处,冰凉锋利,只差毫厘。
吃一嘴灰也不敢动一下,栗顺颤巍巍举起双臂,哆嗦着说:“别杀我。”
“给钱。”胖子催促,“快!”
闻言,栗心底浮现一抹讥讽,脸上依旧是懵懂无辜。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着湿润的水,“不要伤害我舅舅,可是我真的……没钱呢。”
冷冷地看着他们对富顺拳打脚踢,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却一点儿给钱的意图都没有,仿佛一切都跟她无关。
藏于衣袖的刀片划出,落于掌心,慢慢割断粗糙又单薄的绳索。
“舅舅,我救不了你。”
“你可一定!要护好你的神之右手呀,那可是你发财的工具。”
她喃喃自语地嘀咕着,眼角却瞥向门口的方向,好像只是无意之间的说辞,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别别别,王哥!那个死丫头骗你的,别砍我的手,是我告诉你们她有钱的,放我一马。”
屁滚尿流的富顺拼命挣扎,却抵不过那些人强劲有力的胳膊。
菜刀已经划破肌肤,鲜血顺着手背落到地板上,染红了一片。
害怕恐惧占据他的大脑,让他全身颤抖。
冲到栗面前,口沫横飞地大吼,“你这个畜生,还不给他们拿钱!”
他的表情狰狞又愤怒,额头青筋暴起,“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你竟然骗他们说你没钱,你怎么敢!”
“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反过头咬我,你这个白眼狼!”
酝酿水雾的双眸一颤,她忍住没有掉落,示意富顺靠近她,在他耳畔边说:
“你?养我了?”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放你一马,现在看来,我实在太善良仁慈了。”
轻低的嗓音如同鬼魅般幽怨,富顺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僵住。
微眨眼睛,水珠瞬间下落,砸在他压住膝盖的手背上,显色温热。
烫得他惊醒,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冒起。
“舅舅,我们怎么跑呀?”
“你带着我,我好害怕!”
稍显尖锐的声线,刺激神经,令他汗毛倒立,一颗心突然悬到嗓子眼。
“想跑,给我按住他!”
胖子大叫,众人一拥而上,把富顺死死摁住。
“啊——”
“啊——”
他挣扎疯狂大喊,眼睛瞪大,额头上青筋暴跳,脸涨得通红。
“你放开我!朝她要钱!”
栗眼含热泪,话语听在她舅舅耳中,变成一种意味不明的恶毒,“护住手,他们会砍断的。”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在富顺耳边萦绕,让他浑身战栗。
他的眼睛睁到最大,死死盯着她,眼球凸起,仿佛在质问,她怎么能这么暗示!
“好哇,以为我们兄弟吃素的。”
“老三,把他的右手给我砍断!”
一声令下,肱二头肌壮硕的男人挥舞着菜刀直接砍下。
“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绝地嚎叫在空旷屋子里回荡。
富顺的手被砍断,血液喷涌而出,整个人抽搐痉挛,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他想要爬起来逃跑,奈何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刚站起来就摔倒在地,痛苦嘶吼。
“看到没!再不给钱,我还来一次!”
威胁的话在耳边响彻,富顺艰难转头,眼瞳里映入外甥女平静的表情。
里面深藏跃跃欲试的兴奋,似乎很想亲眼看着他被活生生砍死。
连滚带爬跪在胖子身边,“您找她要钱,砍我的手干什么?您砍她的呀!”
没断的那条手臂抬起,指向自己,“这样她会更害怕,不是吗?”
摸摸下巴,他们觉得是这么个理。
“哈哈哈哈……”
垂头低低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变成肆虐嘲讽地大笑,她的肩膀不停耸动,眼泪混杂着愉悦感流出。
“舅舅,你说得太对了。”
小姑娘一改先前懦弱无用的表现。
抬起的脸庞写满张狂与狠戾,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令她整个人变得阴森恐怖,宛若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
翘起二郎腿,栗在椅子上坐直,目光清亮而冷酷,犹如睥睨众生的女王。
“我是弱女子,你们不能欺负我。”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怂的台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可谁都能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危险。
胖子愣了一秒,旋即嗤笑出声。
“哟呵,小娘皮长本事了,敢吓唬我们了,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见过血的主,还从来没被谁吓住过。”
另外几个大汉随声附和。
银白色的□□抵住脑门,冰凉坚硬的触感传遍四肢百骸。
手腕从束缚中解脱,夺过胖子手中的武器,她反制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
“你们想玩是吗?我陪你们玩玩。”
胖子一时没防备被她得逞,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妈的,松手!放开我!”
栗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加重力度,让他的胸口贴紧冰凉的墙壁,呼吸困难。
“再动一下……”
“砰!”
朝天开一枪,震得众人一呆。
“还动,可就不是往天上打。”
她的话不容置喙,带着浓烈杀伐之气。
“你是赌场的底层人员吧。”
“傻瓜,保险都没打开,你威胁谁呢?”
胖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手心却已经渗出无数冷汗。
栗冷笑,“你们这群社会渣滓,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
“真是不巧,我男朋友常带我去练习,我甚至知道,打你们那里不毙命,还特别疼,想试试看吗?”
枪口在身上来回游走,胖子终于感到恐慌,“你想干嘛?”
“不好说,看心情吧。”
栗的语调轻飘飘的,就像谈论今晚吃什么,要配什么饮品。
“扑哧,舅舅,你那是什么表情?”
扭曲的五官,充斥着恐惧和憎恨,这样的眼神,她只在电视剧和里见过。
“哦哟,真是吓死人了。”
“你想感受一下吗?子弹进入身体的滋味。”
一番话让舅舅吓得魂都快丢了,连忙求饶,滚到角落瑟瑟发抖。
栗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缝儿,忽然扬起一抹邪佞的弧度,“这样才对嘛。”
选好心爱的地点,可以开始咯。
“打他,我不针对你们。”
话音未落,除胖子外所有人全部扑过去,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用点力,他不叫,你们死。”
她淡漠地提醒。
众人闻言,更加卖力地出拳,捡起木棍鞭子类物件往他身上招呼。
一时之间,大厅内哀鸿遍野。
惨叫渐渐变得虚弱,最后慢慢消失。
见差不多,栗放开胖子,武器也丢还给他,没注意一闪而过的狰狞和凶残。
“按照常规剧情发展,接下来应该是……英雄救美之超级大爆破。”
随之话语,冲天火光燃烧,墙体轰然炸裂,碎屑飞溅,冲击波刹那摧毁了一切。
灰尘漫天,夹杂着呛鼻烟雾,栗赶紧捂住鼻子,眯起双眼,适应这片昏暗。
而那个胖子,下手瞬间给甩飞出去,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重重撞在桌子上。
他的脸肿成猪头,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衣服和□□。
“栗子。”
“这里呢,抱我出去。”
一袭棕色风衣随风飘扬,叶淮洲蹲下,温柔地将栗公主抱起。
双手钩住他的脖颈,把脸颊埋在他怀里,她嘿嘿一笑,装逼带来的爽快感让她忍不住哼起歌儿。
“玩的开心吗?”
低沉性感的嗓音传入耳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痒痒的。
栗闭上眼,享受着这份安宁,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还可以吧,勉勉强强。”
“你这个小坏蛋。”
叶淮洲宠溺得揉乱她的头发,眼神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无奈。
“喂,你们!把一切当游戏?!”
缓过劲的胖子怒喝,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要吞人般恶毒地盯着两人。
天幕似乎在一瞬间暗下来,乌云翻腾,伴随着闪电撕扯天空。
男人眸子反射出光影,身后恍若张开一双巨大的,纯黑色羽翼的翅膀,雷鸣声阵阵,仿佛要劈开天际。
属于女孩娇娇软软的嗓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不然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些许疑惑。
是毁灭前的狂欢,堕落前的兴奋,一种极致的末日来袭和兴奋猖狂的自己,强烈反差感真令人回味。
究竟是携手走进光明。
还是一起沉沦在黑暗。
或许两者兼得也不错。
雨淅淅沥沥下着,冲刷掉屋檐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污垢,干净的街巷中偶尔有车辆飞驰而过。
一条马路之隔的包子铺内,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络绎不绝的上班族买着早餐匆忙赶路,或坐在店里吃饭聊天,或骑单车赶去公司。
节日假期,穿着普通,带着卫衣帽子,栗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漫无目的闲逛。
本来大清早和唐糖去了书城,结果那小妮子又碰见司响,两人黏黏糊糊,不想做电灯泡的粟只好偷溜。
很久没有独自逛街,她心里竟隐隐有些激动。
“老板娘,来一份豪华鸡蛋饼,酒酿小圆子和超大杯豆浆。”
爽快付钱,栗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游戏。
小店简朴,桌椅板凳看起来有些陈旧,摆放着几盆绿萝,倒显得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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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怔住,随即反应过来,满脸问号,what?
不能因为一分钱没充就把她封号吧?这什么破游戏啊!
愤怒之下删掉游戏,换了个别的玩儿,近期流行纸片人老公,刚好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你是最好的,不要在乎流言蜚语。”
“离开的时候,希望是春天,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再和你踏一次青。”
“不想吃药,它令我反胃。”
“我快见到彼岸花了,你可以不要哭吗?”
主线进展到捅刀子阶段,栗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风突变,原本的甜蜜爱情变成虐恋情深。
她一副艰苦相,仰头嗦鼻子。
“我到底是来谈恋爱的,还是来寡妇的,呜呜呜……”
正伤心着,老板娘端来早餐,她立刻变脸,笑眯眯道:“谢谢。”
当着陌生人的面前,不好意思继续哭了。
意识瞬间归拢,揉揉泛红的眼眶,栗收起手机,低头吃早餐。
老板娘的女儿有五岁多,乖巧捧着作业给妈妈检查,然后要求看半个小时电视。
早高峰过去,四周张望一下,几位客人应该不会介意,于是同意。
栗斜对面吊着个电视,尺寸不大,但也足够用。
新闻频道转到少儿频道,幼稚,但对于大学生来讲刚刚好的动画片。
小女孩看完之前没看完的一集,说着:“我还会回来的!”
然后选到下一集,看得津津有味。
“老板娘,按我们的人数,照着做。”
四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混混进门,大摇大摆往里走,夹着烟,公共场所很没素质地吞云吐雾,一股难闻的烟草味散发出来。
默默移开视线,栗懒得搭理他们。
酒酿小圆子味道正好,她一边啃着圆滚滚,边盯着电视里的永远抓不到羊的剧情。
看得正起劲,四个混混中,发色最夸张的一半绿一半蓝抱怨:“什么狗屁东西,吵死了,老板娘换台!”
见妈妈正在前面忙活,给客人打包早餐,女孩低垂下头,打算把遥控器给他们。
“还没十分钟……”
有些难过的声音传到耳朵,几个混混听了哈哈大笑,“小妹妹,看什么电视,出去玩泥巴不开心吗?”
女孩没吭声,把遥控器放到了桌上。
其中一个朝栗吹口哨:“哟,美女,交个朋友呗?”
栗冷冷瞥了他一眼,“把台调回去,就看刚才那个。”
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令混混愣神好久,随后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呦呵,脾气挺辣嘛~”
女孩见事情有转机,立刻拿走遥控器给栗,眼含期盼,轻声说:“麻烦姐姐了。”
接过遥控器,按了下键,屏幕顿时一黑,紧跟着,又亮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的动画,眉宇渐渐舒展开,露出愉悦的微笑。
“看吧,记得好好学习。”
栗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温柔地叮嘱。
混混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了上去。
“美女,不给面子啊。”
“你这妞儿有性格,哥们儿喜欢。”
“陪哥几个玩玩,保证你□□。”
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已经凑了上来,伸手就往栗腰上揽,嘴里说着污秽不堪的荤话。
怎么总有煞笔上来找死?
给封号,做寡妇,正在气头上。
你们来招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家老板娘一个人带女儿不容易,还是不要破坏店铺好了。
“想玩呀?”
躲开他们的手,栗轻佻一笑,“行啊,你们跟我来。”
她转身出门,走向旁边的小巷。
身后四个人,个个面露兴奋,搓了搓手跟了过去。
巷子尽头是一栋三层楼房,墙体斑驳脱落,外表看着脏兮兮的。
野猫从垃圾桶里窜出来,看见有人影过来,吓得仓皇逃窜。
栗停下脚步,扭头笑盈盈望着他们,“这里差不多了。”
她背光站着,阳光将她的脸镀上金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圈淡淡的光晕中,像个圣洁的天使。
虽然不施粉黛,却依然漂亮得惊人。
四个混混看直了眼,咽口水,“可以,可以。”
没见过如此懂事的小娘们儿。
“来,让哥几个先亲亲。”
一群臭男人,真是恶心透了,嫌弃地撇开头,“有点后悔,打你们脏我的手。”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跃而起,双臂张开,狠狠撞入最左侧那个男人怀里,膝盖抵着他胸膛,抬腿狠踹!
男人被踢翻在地,捂着腹部哀嚎,其他三人见状冲上前,一起对栗拳打脚踢。
不闪不避,趁他们攻击的缝隙,飞快的抬腿,重重踩在最右边那人的肩膀上,借助惯性加速度,将人甩出去,摔在地上。
栗拦腰扫过去,顿时摔个狗吃屎。
“啊!疼死我了!”
“靠,这哪来的母老虎!”
“我的腰啊……”
“快跑!”
栗追过去,一脚踩在一个人后背上,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一棍一个全部揍趴下。
“我让你封我号!”
“我让你更新主线做寡妇!”
“我让你们影响我看动画片!”
“我让你们不知死活调戏我!”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狭窄阴暗的巷子里回荡,伴随着惨叫和哀嚎,四人抱团蜷缩成一团,痛哭流涕。
哪来的女煞星?!
可惜没人回答他们这个问题。
栗喘着粗气,丢掉手里的木棍,顺便拍拍手,“现在还想不想调戏我了?”
“不敢不敢。”四个人拼命摇头。
她蹲下身,笑吟吟看着他们:“不调戏我了?”
混混们拼命点头,只求赶紧送这尊瘟神离开。
栗笑容灿烂,“那么,你们是不是应该付钱了呢?毕竟花钱消灾呢。”
“……”
面部表情茫然,全部傻住了,呆滞地望着栗,没反应过来。
哪条道上的?以前没见过呀,这不纯纯黑吃黑吗?
“喂!”栗不耐烦地皱眉,活动手腕作势威胁,“你们是聋子吗?”
“哦哦哦!”
“你们快掏钱!”
“马上,马上!”
“我没带多少……”
等混混们把钱掏出来递到她面前,栗满意地点点头,把钱塞进自己裤兜里,然后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还不忘提醒,“以后别来惹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是,您请。”
目送栗的背影,四人松了口气。
鼻青脸肿的混混们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爬起来,骂咧咧说着脏话往外走。
早餐没吃好,栗回到那个店铺,小女孩已经乖巧地帮妈妈收拾桌面,一切井井有条。
“哎,妈妈。”
“之前那个姐姐放在桌上的。”
女孩手里攥着一团零钱,是四个混混加在一起的,总共才四百来块,他们还学别人装逼混社会。
大杯烧仙草,里面满满小料,栗边喝边走,踢路边的小石头前进。
一家新开的女士服装店门外,开业花篮还没收拾完毕,从大货车上搬下几大面镜子,应是装到更衣间外表。
她照了照,敏锐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眼神只瞥了零点五秒就飘走,继续若无其事地逛街。
一黑一白两个壮汉,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跟着她,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架势。
“哎呀,这款式真好看。”
走进一家人流量较大的店铺,栗看见橱窗的新品眼睛闪闪发光,立刻进入其中挑选。
而两个壮汉却停下脚步,仰视一下招牌,尴尬地挠挠头。
黑:“怎么办?”
白:“在外面等着吧。”
黑:“万一她跑了呢?”
白:“放心吧,一个小姑娘哪能发现我们?再说了,要进去你进去,我才不去。”
黑:“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妖娆的曲线图案高悬招牌,内衣店三个字做得很小,但只要不是瞎子,就绝对能够看清楚。
随手拿了两件黑色蕾丝,栗进入试衣间,坐在凳子上,翻出手机打字。
【栗子】:“有人跟着我,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仇家吗?”
【西木】:“没有,你在哪里?不要去偏僻地方,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栗子】:“没事,我想我知道是谁招惹来的麻烦,我现在很安全,不过,我有个计划……”
约莫五六分钟,栗还没出来,那两壮汉趴在玻璃橱柜往里瞧,光明正大的行为配上偷偷摸摸的嘴脸,显得猥琐极了。
“老公!他们偷看我!”
一位圆圆的,很可爱的小姐姐往前面指,对着身边从健身房认识的教练男友撒娇。
男人正在挑选,闻言,扭头瞪了那两个人一眼,训斥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废了你们!”
嗓门很大,穿透玻璃,进入他们耳畔。
壮汉不知道干什么的,还梗着脖子不屑一顾。
“就你那老婆,谁稀罕呀!”
教练男友怒火蹭蹭涨起来,撸袖子出去找他们算账,“找死,敢这么跟老子讲话!”
壮汉们也不甘示弱,三个人瞬间打成一团。
栗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轻扬,慢悠悠把衣服放好出去。
果不其然,刚走出店门,就看见他们打出几个营的气势,拳头和脚齐上阵,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芜湖~”
愉悦地哼了声,栗把定位打开,手机塞包最底下,转身潇洒地走人。
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壮汉突然停下手,同时朝四周望去。
只见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钻进旁边的街道,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跑了!快追!”
“你们别想走!”
教练男友抱住他们大腿,虽然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依旧咬牙不肯松口。
圆圆女友感动的目光给了他偌大的鼓励。
等两人好不容易脱困,以为佳人已远走,这趟任务彻底失败告终,郁闷地叹了口气,准备灰溜溜地离开。
在拐角和栗六目相对。
她坐在花坛边缘,揪花瓣盖住爬行的蚂蚁,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长发被风吹乱,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抬眸淡淡瞟了他们一眼。
好像没认出来,又或许压根就不关心。
噢,最近的废弃片区在西边,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路程。
以前是老式自建房,近期才打算拆迁重修,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
没有钉子户,没有公安管制,这是个杀人抛尸的绝佳场所啊。
甚是不错呢。
她晃晃悠悠走到寂静角落,踢翻轻薄的易拉罐,脚底踩上一层厚重的灰尘。
立在原地,站了将近三分钟。
“啧……”
不满地蹙眉,栗在心里嘀咕。
“一点儿速度效率没有,拿着手帕磨磨唧唧的,谁也不敢上前。”
“我看上去这么柔弱一朵娇花,他们怕什么呀?我还能把他们吃了不成?”
“快点的,赶着装逼呢。”
垂眸注视一旁,青砖中镶嵌的一小片镜子,倒映着身后不断靠近的高大身影。
“唔……”
屏息装晕,她吐槽:“可算下手了,再不下手,我打的你们带我过去。”
软绵绵地倒在一人后背,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粗糙的掌心摩擦手帕发出的细微声响。
栗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看着侧边男人的脸,确实是陌生面孔。
但是她并不害怕,反而还有点想笑。
好戏上演,真令人兴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堆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无组织无纪律地议论着什么。
装睡的粟竖起耳朵听到几句。
“剂量放多了?怎么还没醒?”
“不应该啊,十分钟前她就该起来了。”
“信你才有鬼了。”
“老大问话什么时候起来,你自己去回话吧,好自为之。”
“哎,欺负老实人?我只负责把人扛回来,管我什么事情?”
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近,栗准备睁眼,感到对方蹲在她身边,用手指戳她脸颊。
“喂?你到底是死是活啊?”
清澈瞳孔猛地睁开,对方被吓了一跳,惊疑未定地看向她。
手腕捆绑在带靠椅子后面,脚倒是没有被束缚,栗却假装虚弱无力,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这里像是民房一楼大厅,很宽敞,摆放着桌椅板凳,除此之外就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木质墙壁泛黄斑驳,地面上落满了尘埃,隐隐有种腐朽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嗯?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女孩迷茫地扫视一圈,神态怯懦胆小,仿佛一只待宰羔羊。
她的眼神纯净,不含一丝杂念,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
这帮人伙食不咋样呀!
还吃泡面,连个蛋都舍不得加。
顶头老大真小气。
她暗暗腹诽着,表面却愈发恐惧慌乱。
穿着短裤,露出小腿大片似龙似虫文身,满脸横肉的胖子出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着阴狠,“小妞,别装傻,富顺是你舅舅吧?”
果然……
轻蔑的笑意掩下去,栗低头,抿唇,不发一言地沉默。
那帮人以为她被吓到了,顿时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呵,你没想到吧?”
“你舅舅欠了我们钱,你替他还吧,不还的话……”
“不还的话就剁掉你一只手。”
“对,剁掉你的手。”
几个人一唱一和,恶狠狠地盯着她。
栗垂首,肩膀颤抖,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哽咽着说,“我没钱。”
见威胁不成,便凶神恶煞放狠招。
“砰——”
巨大响声,伴随着男人痛苦哀嚎。
几秒后,栗缓慢抬头,眼眶红红的,水雾蒙在眼睛里,模糊了面前的画面。
地上躺着一个人,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呜咽,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舅舅!”
“呜呜呜……你怎么样了!”
“你们这群坏人,要是他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关心,好担忧的哭泣呐喊。
“王哥,你找她要钱。”
“我真的没有,你找她,她特别有钱。”
扑到人家腿边,不停磕头请安。
用手指向这边,笑容没从脸庞下去过,好像看到了一定会帮他的救星。
栗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底升腾起一股厌恶感。
只会伤害她,没有想要保护她,甚至还要利用她来达到某些肮脏龌龊的目的。
“舅舅,你疼吗?”她摇头,眼睛里蓄满泪水,“我担心你,快让我看看。”
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比那些小妖精还惹人怜惜。
富顺目瞪口呆注视外甥女的演技,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内心震撼,这演技简直可以去参选奥斯卡奖项提名。
这丫头,平时看起来蠢萌蠢萌的,现在一想根本就是扮猪吃虎,心计深着呢。
“舅舅……你疼就哼哼两声。”
栗张皇无措,继续卖乖,“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真的好害怕……”
说话间,她偷瞄那几个大汉,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在拍电影?”
小表情到位极了,配合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显得楚楚可怜。
“拍屁电影。”胖子呸了一口唾沫,“赶紧给钱,不给钱……”
他瞄了一眼富顺,一脚踹在他肚皮上。
蜷缩在地上闷哼,嘴巴蠕动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不给钱,咱就弄死他。”
其余人纷纷附和,仿佛抓住了弱点。
“我舅舅他已经很惨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栗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止都止不住,看的周遭的人莫名烦躁,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这么吵,让他们怎么办事。
生锈菜刀架在脖颈处,冰凉锋利,只差毫厘。
吃一嘴灰也不敢动一下,栗顺颤巍巍举起双臂,哆嗦着说:“别杀我。”
“给钱。”胖子催促,“快!”
闻言,栗心底浮现一抹讥讽,脸上依旧是懵懂无辜。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着湿润的水,“不要伤害我舅舅,可是我真的……没钱呢。”
冷冷地看着他们对富顺拳打脚踢,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却一点儿给钱的意图都没有,仿佛一切都跟她无关。
藏于衣袖的刀片划出,落于掌心,慢慢割断粗糙又单薄的绳索。
“舅舅,我救不了你。”
“你可一定!要护好你的神之右手呀,那可是你发财的工具。”
她喃喃自语地嘀咕着,眼角却瞥向门口的方向,好像只是无意之间的说辞,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别别别,王哥!那个死丫头骗你的,别砍我的手,是我告诉你们她有钱的,放我一马。”
屁滚尿流的富顺拼命挣扎,却抵不过那些人强劲有力的胳膊。
菜刀已经划破肌肤,鲜血顺着手背落到地板上,染红了一片。
害怕恐惧占据他的大脑,让他全身颤抖。
冲到栗面前,口沫横飞地大吼,“你这个畜生,还不给他们拿钱!”
他的表情狰狞又愤怒,额头青筋暴起,“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你竟然骗他们说你没钱,你怎么敢!”
“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反过头咬我,你这个白眼狼!”
酝酿水雾的双眸一颤,她忍住没有掉落,示意富顺靠近她,在他耳畔边说:
“你?养我了?”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放你一马,现在看来,我实在太善良仁慈了。”
轻低的嗓音如同鬼魅般幽怨,富顺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僵住。
微眨眼睛,水珠瞬间下落,砸在他压住膝盖的手背上,显色温热。
烫得他惊醒,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冒起。
“舅舅,我们怎么跑呀?”
“你带着我,我好害怕!”
稍显尖锐的声线,刺激神经,令他汗毛倒立,一颗心突然悬到嗓子眼。
“想跑,给我按住他!”
胖子大叫,众人一拥而上,把富顺死死摁住。
“啊——”
“啊——”
他挣扎疯狂大喊,眼睛瞪大,额头上青筋暴跳,脸涨得通红。
“你放开我!朝她要钱!”
栗眼含热泪,话语听在她舅舅耳中,变成一种意味不明的恶毒,“护住手,他们会砍断的。”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在富顺耳边萦绕,让他浑身战栗。
他的眼睛睁到最大,死死盯着她,眼球凸起,仿佛在质问,她怎么能这么暗示!
“好哇,以为我们兄弟吃素的。”
“老三,把他的右手给我砍断!”
一声令下,肱二头肌壮硕的男人挥舞着菜刀直接砍下。
“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绝地嚎叫在空旷屋子里回荡。
富顺的手被砍断,血液喷涌而出,整个人抽搐痉挛,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他想要爬起来逃跑,奈何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刚站起来就摔倒在地,痛苦嘶吼。
“看到没!再不给钱,我还来一次!”
威胁的话在耳边响彻,富顺艰难转头,眼瞳里映入外甥女平静的表情。
里面深藏跃跃欲试的兴奋,似乎很想亲眼看着他被活生生砍死。
连滚带爬跪在胖子身边,“您找她要钱,砍我的手干什么?您砍她的呀!”
没断的那条手臂抬起,指向自己,“这样她会更害怕,不是吗?”
摸摸下巴,他们觉得是这么个理。
“哈哈哈哈……”
垂头低低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变成肆虐嘲讽地大笑,她的肩膀不停耸动,眼泪混杂着愉悦感流出。
“舅舅,你说得太对了。”
小姑娘一改先前懦弱无用的表现。
抬起的脸庞写满张狂与狠戾,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令她整个人变得阴森恐怖,宛若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
翘起二郎腿,栗在椅子上坐直,目光清亮而冷酷,犹如睥睨众生的女王。
“我是弱女子,你们不能欺负我。”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怂的台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可谁都能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危险。
胖子愣了一秒,旋即嗤笑出声。
“哟呵,小娘皮长本事了,敢吓唬我们了,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见过血的主,还从来没被谁吓住过。”
另外几个大汉随声附和。
银白色的□□抵住脑门,冰凉坚硬的触感传遍四肢百骸。
手腕从束缚中解脱,夺过胖子手中的武器,她反制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
“你们想玩是吗?我陪你们玩玩。”
胖子一时没防备被她得逞,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妈的,松手!放开我!”
栗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加重力度,让他的胸口贴紧冰凉的墙壁,呼吸困难。
“再动一下……”
“砰!”
朝天开一枪,震得众人一呆。
“还动,可就不是往天上打。”
她的话不容置喙,带着浓烈杀伐之气。
“你是赌场的底层人员吧。”
“傻瓜,保险都没打开,你威胁谁呢?”
胖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手心却已经渗出无数冷汗。
栗冷笑,“你们这群社会渣滓,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
“真是不巧,我男朋友常带我去练习,我甚至知道,打你们那里不毙命,还特别疼,想试试看吗?”
枪口在身上来回游走,胖子终于感到恐慌,“你想干嘛?”
“不好说,看心情吧。”
栗的语调轻飘飘的,就像谈论今晚吃什么,要配什么饮品。
“扑哧,舅舅,你那是什么表情?”
扭曲的五官,充斥着恐惧和憎恨,这样的眼神,她只在电视剧和里见过。
“哦哟,真是吓死人了。”
“你想感受一下吗?子弹进入身体的滋味。”
一番话让舅舅吓得魂都快丢了,连忙求饶,滚到角落瑟瑟发抖。
栗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缝儿,忽然扬起一抹邪佞的弧度,“这样才对嘛。”
选好心爱的地点,可以开始咯。
“打他,我不针对你们。”
话音未落,除胖子外所有人全部扑过去,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用点力,他不叫,你们死。”
她淡漠地提醒。
众人闻言,更加卖力地出拳,捡起木棍鞭子类物件往他身上招呼。
一时之间,大厅内哀鸿遍野。
惨叫渐渐变得虚弱,最后慢慢消失。
见差不多,栗放开胖子,武器也丢还给他,没注意一闪而过的狰狞和凶残。
“按照常规剧情发展,接下来应该是……英雄救美之超级大爆破。”
随之话语,冲天火光燃烧,墙体轰然炸裂,碎屑飞溅,冲击波刹那摧毁了一切。
灰尘漫天,夹杂着呛鼻烟雾,栗赶紧捂住鼻子,眯起双眼,适应这片昏暗。
而那个胖子,下手瞬间给甩飞出去,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重重撞在桌子上。
他的脸肿成猪头,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衣服和□□。
“栗子。”
“这里呢,抱我出去。”
一袭棕色风衣随风飘扬,叶淮洲蹲下,温柔地将栗公主抱起。
双手钩住他的脖颈,把脸颊埋在他怀里,她嘿嘿一笑,装逼带来的爽快感让她忍不住哼起歌儿。
“玩的开心吗?”
低沉性感的嗓音传入耳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痒痒的。
栗闭上眼,享受着这份安宁,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还可以吧,勉勉强强。”
“你这个小坏蛋。”
叶淮洲宠溺得揉乱她的头发,眼神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无奈。
“喂,你们!把一切当游戏?!”
缓过劲的胖子怒喝,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要吞人般恶毒地盯着两人。
天幕似乎在一瞬间暗下来,乌云翻腾,伴随着闪电撕扯天空。
男人眸子反射出光影,身后恍若张开一双巨大的,纯黑色羽翼的翅膀,雷鸣声阵阵,仿佛要劈开天际。
属于女孩娇娇软软的嗓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不然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些许疑惑。
是毁灭前的狂欢,堕落前的兴奋,一种极致的末日来袭和兴奋猖狂的自己,强烈反差感真令人回味。
究竟是携手走进光明。
还是一起沉沦在黑暗。
或许两者兼得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