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江宿变 > 第 43 章 审讯
    不知是哪处走漏了风声,陈肴之办结了李训的案子后,连夜赶去赵昶栖身的酒楼禀奏。虽对高明心生歹念被杀却还得了赔偿不甚满意,但律法既然那么写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自己默默出门去跟踪李己,以确保她安全回家,却旁观着她生龙活虎地翻墙出了城,便知道这人肯定又在生事,才派了人接着跟她,自己回去调兵。奏报上将事情始末写得很清楚,着重陈述了高明的死状,本该是觉得解气的,但眼下听李己亲口将这遭遇用‘动手误杀’四个字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心下骤然烦躁,愈发不爽,几番欲言又止,想提早结束这场审讯的铺垫直接开审,早点收拾这□□,却见她正演在兴头上,只好暗暗嫌弃着这人竟还有神经大条的一面,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听她说。

    “只是昨夜回去后,民女夜不能寐,整夜都在担心若是出逃一事被龚大人发现,必将承受更大的后果,犹豫再三后还是带着五万两银票,去了龚大人家的布料店里,假借采买之名,先给付龚大人那四十三万缗过税的零头,好让他消了气。却在龚夫人让随身丫鬟将那六万两银票带来给龚大人过目时听她说,龚大人正随衡安郡王在州府衙门议会,心下陡然生出一份希冀来,便赶紧跟着那丫鬟来了衙门,想求衡安郡王替民女讨一个说法。”

    年底与下人训话的时候都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而且还要全程带着情绪。陈述状词这种话也不是好做的。李己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那凄凄切切的可怜样荡然无存,她眨眼间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眼角眉梢还隐约挂着几丝愉悦。

    赵昶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抬眼望向龚克,满眼萧肃,“龚大人,方才李帮主所言,你以为如何?”

    “臣、臣……”从被李己打断起,龚克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着,待这份冗长的指控结束,他全身已然麻木,满脸的汗自下颌上一滴一滴落下,龚克也全然未察觉,他小心翼翼地瞧了曹凭那边一眼,却仍旧未得到什么指示。

    是想靠沉默置身事外么?

    龚克心下冷嗤了一声。既如此,谁都别想好过。

    龚克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巴,眼神飘忽地迅速瞥了赵昶一眼,声音嗡哝地说:“臣也是受曹大人的指示办事,至于为何要额外课税,臣也不知,还望郡王明查……”

    “你放屁!”曹凭拍案而起,官帽两边的长翅被他剧烈的幅度带着极速抖动着,“自翻查了元成帮报去市舶司的账簿十日内,确实存在几笔异常收支,收支有异,抽解也要跟着一道盘查,这是律法所定,又不是特意针对元成帮所设,你自己起了收贿之心才威逼利诱,如今事情败落却要拉其他人下手,你不知廉耻!”

    “曹大人长得黑就是好啊,撒谎都看不出脸有没有红。”龚克气急反笑,总算抬手擦去满脸的汗,像是盯着灭族仇人似的狠狠盯着对面的人,“难道不是你想将元成帮挤出此次新航线开辟,给你小舅子的永济帮腾位子,才临时设了个什么狗屁官府认证名额?一份生意而已,哪有官府上赶着清点账务,帮这帮子腌臜海贩权衡是否会亏

    损的?眼见着东窗事发,就要把这口黑锅甩老子头上自己踩上一脚便想跑是吧?()?()”

    腌臜海贩?赵昶一个眼神朝龚克扫过去,原本气势正盛的龚克眼见着怂下去了大半。

    旁观了这一久,欧阳文举也隐约察觉到赵昶对有关李己的不好的言辞都格外反感,刻意地轻咳了两声,温声道:“二位大人先别急着相互指责,既然是告状,那凡是便要讲求证据,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来佐证,任是诉状者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又有何用呢?()?()”

    李己一番说辞,虽免不了添油加醋,却总归没有与事实不符之处,但空口无凭,只要没证据,便是李己说破天都不管用。曹凭与龚克缄口不语着互瞪着,为彼此毫不犹豫的甩锅拆台气愤不止,但也都心照不宣地停止了骂战。

    “确实,口说无凭,总归要拿出些证据让人信服。()?()”

    赵昶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有下地扫刮着白皙的脸,目光一沉,“受龚夫人的令来寻龚大人的丫鬟与李帮主的口供倒是对的上,那么,便将那荷包交上来,让本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那六万两银票呢。?()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是。”龚克连忙将荷包塞进退到他身后的丫鬟手里,回身之间,眯起满是狠戾的眼微乎其微地垂眼扫了扫荷包。

    丫鬟哆哆嗦嗦地接过荷包,埋着头如履薄冰地一步步走朝赵昶,跪下后高高举起荷包。

    只见大红的荷包敞开着,里面只有折的方方正正的一张字条。丫鬟便跪在李己身侧,正要掏出字条送进赵昶手里,便赵昶长手往前一够,抢先拿走了字条。打开一看,将写在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本日进账七千两,七十八号货架布料总计九千尺,报与家主决策录入几号账簿。请尽快答复。”

    话语一落,屋内众人的神情眼见着松弛了大半,几乎全部低垂着的脑袋都微微抬起来了一些。

    赵昶的目光在李己身上扫过,落定在龚克身上,而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手里的字条随手往书案上一扔,冷冰冰地说,“搜。”

    一直守在赵昶身侧的两名禁军闻言,提着刀快步走上前来,刚一动,便将丫鬟吓得惊叫着连滚带爬着往门口逃,眼见着两名禁军的手便要扣住肩头,丫鬟心一横,将藏在腰带里的银票掏出来便往嘴里塞。

    “你若当真吞下了肚,那本王便命人剖开你的肚皮,将东西取出来。”

    丫鬟就此僵住,任由着两名禁军将她按在地上,从她嘴里把银票扣了出来。得了证据,一名禁军快步走回去将银票呈上,另一名禁军留在原处,将丫鬟提了起来,按着她跪好。

    丫鬟似是丢了魂般,大张着嘴,像个提线木偶般一点一点挪动她笨拙地头颅往龚克那头看去,便见龚克铁青着脸,腮帮子狰狞地一鼓一鼓的,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丫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两串细细的眼泪从她失焦的眼底流淌而出,只爬到嘴边便停了下来。而后她木讷地合拢嘴,也学着龚克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龚大人还有什么要辩驳的?”赵昶甩了甩手头的银票,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轻蔑。

    却未等龚克回话,

    便听丫鬟颤抖着咳了一声,

    一块血淋淋的舌头从她嘴巴里掉了出来,

    目睹了全程的漕院院首张河惊叫了一声,

    吓得李己都跟着抖了一下。紧接着,丫鬟全身抽搐着往前一倒,还未来得及咳出来的血在她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没一会儿便咽了气。

    “处理一下。”赵昶昂起头点了点守在丫鬟身边的禁军,便又扬声道:“修岞,带张全上来。”

    静默的房内在听到‘张全’二字后炸开了锅。戴荃手忙脚乱地环顾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一时间脑内一片空白。

    昨夜戴慎和张全一道去的码头,既然张全已经就范,那戴慎呢?丝丝缕缕的恐惧从脚底爬上心头,戴荃胆战心惊地朝着赵昶缓缓看去,便正对上他的目光。

    便见他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看着戴荃柔声道:“昨夜本王循着爆炸声去码头排查,便正好碰见戴帮主与张帮主带着人拿着刀枪围住了李帮主的马车,一副打家劫舍的做派,月黑风高的,本王看不真切,以为是海寇,便一枪射/了过去,当场将戴帮主射杀,下边人走去收尸,才发现是戴帮主,一时失了手,真是抱歉。”

    他笑得满面春风的,哪有半分歉意!被悲愤裹挟着,戴荃全乎忘了思考如何与眼下的境况周旋,他腾地一下从隐几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张笑意不见半分收敛的脸,破口大骂:“岂有此理!”戴荃满心都要为自己可怜的弟弟讨个说法,目眦尽裂着,仿佛要将赵昶生吞活剥:“既然郡王昨夜便遇见了李己,那应该早便知悉了近几日发生的事,想要给她出气,大可拿着那块御赐的君令将我们全抓来问话,我等地方小官哪敢造次?何须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编排这么一出戏,让李己这么个人人皆知是个什么德行的货色讲道些令人作呕的词句,叫人厌烦!”

    “这么一说,戴大人是全盘招认了?”赵昶的语气轻快,仿佛对戴荃口不择言的冒犯毫无反应,只懒懒靠在隐几上,两条修长的腿在书案下交叠着,悠闲地左右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