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鸳鸯牒 > 第 34 章 三尺春 堤防骤然崩溃,高墙一瞬塌陷,他砸...
    被令婉拽上马车的时候,温容倚险些没反应过来,子澄就站在一边,见状立刻朝温府的车夫挥挥手。一脚就跨上了令婉那辆,和车夫并肩谈笑风生,还有暇回头装作随口问,“少夫人,您回哪儿?”

    车内,温容倚手腕被令婉攥着,女郎调皮,靠他很近,他低头就能吻上她发顶。

    清甜荔香入怀,与他身上的淡淡清寒气息交融在一起,令婉伸手揪着他衣襟,不动声色地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她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他脖颈,如一片来回撩拨的羽毛,却不肯再近一分。

    温容倚知道她起了坏心,无奈地主动踏出这一步,伸手揽上她后颈,手上微微用力,拉近一寸,仿佛越过高墙一堵。

    令婉忽地抬头,恰恰好好,一阵荔香拂过他唇角。

    又是一触即分,这人向来懂及时收手、吊人心肠。

    她满意地退出温容倚怀中,再不给他一点甜头,“去公府吧。”

    温容倚怀里空空荡荡,方才的温软触觉与清甜香气随着女郎的逃离,一散而尽。他无奈失笑,只得暂时遂了她心意,又问:“去公府?”

    令婉颔首,眉眼弯弯,最近难得见她畅快模样,“对啊。你当我今天为什么能出来?早晨回了一趟公府,之后都要住在那里了。”

    “都要住在那儿?”温容倚心念一动,莫名升起微妙的紧张情绪,“难道……?”

    令婉温煦一笑,“是啊,小温大人,你要见姨姐了。”

    许国公裴府,温容倚是第一次来。这里其实是令婉真正的娘家,修缮得华贵精致,但却比温府更加冷清。侍从下人寥寥几个,据令婉说,平日他们都是做完工后就去窝着,今日能列成一排,井然有序地迎接他,已经算很给他温容倚面子了。

    “恭迎郡主、恭迎姑爷。”

    甫一进门,便听见这样整齐山呼,温容倚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瞥一眼令婉。她亦是微讶,看着领头的那位娘子,“怎么今日这样认真?从前我回来都找不着你们。”

    那位娘子讨好笑着迎上来,她一点儿也不怕令婉,笑呵呵说道:“演练……演练。您不是说大姑娘今天要回来嘛!她现在是王妃了,还得带着小郡主回来,咱们娘家排场当然得大一点。”

    令婉失笑,牵了温容倚袖子走进去,“歇歇吧,大概要夜里才到呢。你们别太急,又不是没见过,都是家里人,别那么麻烦。”

    公府宽敞,冷清是因为人太少,一说起话来,和睦欢欣、暖意融融。温容倚跟着令婉走进去时,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期冀,整颗心悬了二十多年,终于落到实处、有枝可依。

    她牵着他手腕转过回廊,越过菡池,一路走到南边的精致小院子。

    云旗和子澄悄无声息地退下,庭院中安宁清静,除了开到末路的春花,只有并肩站立的一对男女。

    柔风一阵拂过,眷顾花木,发出窸窣声响,细碎而清晰可闻。

    “我其实没在这里住过几天。”令婉松开温容倚,缓

    缓走到庭院角落,一株迎春将要凋落,凄凄惨惨地挂在枝头。她背影纤瘦,一步步背离他走过去,似乎也要随着迎春零落。

    温容倚恍惚觉得,她还是很疼。也许平原王妃的到来能在这潭死水里挑起一点波澜,但很快,就被沉寂的黑水淹没。

    “五岁之前,我每次回来,还能黏着阿姐。等到她出嫁之后,我一月回来住一夜,满院子寂静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赵措送了我花种子,我就把它种到这里,十几年,它开了又落,每次开花的时候,还是这副样子。好像……只有我不一样了。”

    温容倚心中蓦然一紧,走到她身边。

    “清灵……”

    他方唤了个名字,令婉便又接着道:“其实我没想过我和赵措会走到这种地步,至少当年,官家和他,我都当亲人看的。”

    “是他荒唐,无故纠缠不休。”

    温容倚侧头凝望令婉,侧颜线条柔润,垂眸时温文又凝重,“就像你说的,他不是好人。所以走到这一步,不要可惜,及时止损、早早认清,不必为他多耗心神。”

    令婉转头,眉间一蹙,蕴十万斛愁绪,眼底沉郁深如寒潭,偏偏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空洞又迷茫。

    “可刘胭呢?”

    温容倚骤然语塞。

    令婉眼神慢慢聚焦,看清他神色,忽而笑了。

    “你看,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说好话安慰我呢?”她笑意很温和,其实并不悲戚,可是温容倚却知道,她心底很难受。

    令婉不是天生的恶人,如果不是她身在其位,沐太宗帝后恩德长大,其实她完全无需掺和进这一滩浑水。但她是国朝的郡主,太宗的养女,便不能任由父母亲手定下的山河落入奸佞手里。

    蛊惑皇帝、培植势力、残害忠良、随意欺凌,从赐嫁她与温容攸,到刘寅溺死监察御史陈元嵩,再到掌控皙仪、牵制韩寂以求削弱晏缘之,桩桩件件,实在难忍。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对刘遵和刘束下手。但是思来想去,我在官家面前最好的本事,不就是几滴眼泪,和这条性命吗?

    “我去找赵措的时候,他很快就答应了,甚至没有胡言乱语什么。砒/霜是他买的,锦玉的家人是他抓的,所有都是他来布置,将我摘出一切嫌疑之外,好像真就是个无端遭殃的人。

    “但恶果已经种下,从我和赵措要把繁英阁拉下水的一刹那,我就洗不干净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那么平静,语声都是轻轻地。温容倚心尖一颤,四方神魂随着她黯下去的眉目一同沉入渊底。

    他上前一步,指尖将将碰到令婉衣袖,她现下脆得宛如一片碎瓷,温容倚不敢多动,只怕一步踏错,反而更添伤怀。

    令婉没有抗拒,温容倚方暗暗舒了一口气,从衣袖到手腕,再到腰间,纤弱女郎被他轻柔地拉进怀中。

    “我是全都知道了。知道你重伤自身,嫁祸刘胭,也知道你私下联合赵措,但是清灵,那又怎么样呢?”温容倚低头,靠在她耳侧,极

    尽柔和(s)?(),

    “我怕你受伤()?(),

    怕你被刘遵报复()?(),

    怕你在宫中不开心?(小.の说)?[(.)]?来?小.の说?.の看最新章节.の完整章节?()?(),

    但从没有怕过你作恶。”

    怀中女郎一僵,“不是的……”

    “是。”温容倚打断她,“你做的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恶事。你心中有愧,是因你……太好了。”

    令婉从他怀里抬起头,仍旧有些茫然,“可是刘胭与我……她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能力去对付她的父亲和哥哥,只能把刀对准她……那天她来见我,说要和我不死不休。如果我不引火烧她身,也许我们应该是和睦相待的点头之交。”

    温容倚一手揽她腰,一手擦去她无意识落下来的一滴眼泪,“你不是没有能力对上刘遵和刘束,你只是没有办法。既然没有办法,又非得去做,那便只能剑走偏锋。何况刘胭不无辜,她是被刘遵的钱财、刘遵的势力养出来的,官家那么听刘遵的话,她在其中付诸了多少心血,你应该能想到吧。”

    也许人都是这样,外人面前撑起一副刀枪不入的铁骨,一旦有人悉心安慰、偏疼偏爱,委屈反而要漫出来。

    面对刘胭,令婉从头强硬到尾,一副恩赐的胜者架势。在皙仪、韩寂和晏公面前,她又端的是国朝典范,庄重从容。终于在此刻,能松一松这根一月来紧绷着的弦。

    她突然拥上温容倚脖颈,脸颊几乎是撞到他肩头,也不知谁更疼一点。

    “你要是一直这么说好话哄我,我早晚有一天会真的做坏事。”她靠着他肩膀说话,声音闷闷的,却不再落寞了。

    他舒怀一笑,紧了紧抱着她的力道,“我总会坏在你前头,不怕。”

    令婉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瞎说。”

    温容倚顺势将她手捉在掌心,“哪有?我与晏公写好了劾刘遵刘束的箚子,只等着时机成熟递上去,再给你这桩祸殃添一把火。”

    她眼睛忽地睁大,看着急得很,“闹什么?这怎么添?怎么引到他们身上?人证物证呢?动机呢?是得赶紧扳倒他们,但也不能这么急啊,到时候被他们倒打一耙,阴沟翻船怎么办?”

    温容倚捋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所以在等,你不用害怕,晏公是最有分寸的。况且,你都能不要命地涉险,我和晏公哪里能袖手旁观呢?”

    令婉顿时就没话讲了。

    温容倚觉得她现在脾气有点过分软和,大概是刚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心有惶恐,又因为没提前和他商量,愧疚着呢。正要捧过女郎的脸好好和她说说,顺带着……能将那件事告诉她就更好了。

    “清灵……”

    唇瓣温软,动作轻柔,手上缠紧他脖颈,亲吻先落到唇角,稍稍触碰一下,又像抓不住春风一缕,调皮地退后半步。

    温容倚实实在在怔住了,一垂眸,是她盈盈漾着水波的眼睛,专注温柔凝望着他,仿佛天地失色,人间十万里,只他配入眼。

    堤防骤然崩溃,高墙一瞬塌陷,他砸碎冰霜、挣开锁链,一低头,与她缠绵交融。小院宁静安详,不曾想过,此处会落下人间

    三尺春光。

    不差这一时,吻过再说吧。

    令婉唇薄,被他一含一咬,已是殷红不似寻常。她自己却恍然不觉,正是动情时,将将分开,又主动勾上来。

    温容倚自然不会放过她,原本捧着脸颊的手掌已经移到后颈,稍一用力,她便半分逃脱不得。

    令婉溺在其中,不过片刻,整副身躯都倚过来,柔软地靠着他。

    “公子!夫人!”

    子澄砰砰叩门,一声声都昭示着二位现下有多荒唐。庭中两人猝然清醒,然而唇舌的分开却仍是缓缓,对看一眼,俱是霞色敷面,尤其令婉,唇上艳丽过分。

    “公子、夫人!你们没听见吗?平原王妃到了!快出来啊迎客不能迟!”

    须臾,温容倚与令婉一同开了门,正对上子澄焦急的脸。

    令婉没看他,匆忙走出去了,子澄挠挠脑袋,“夫人这也太急了,公子您快跟上去,都说姨姐一般看不上妹婿,您可不能落下一点不好的印象。到时候王妃在夫人面前说一句,您的地位可就……”

    “子澄。”

    温容倚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来找我与夫人的从来不是云旗,而是你吗?”

    子澄圆乎乎的脸上俱是疑惑,“为什么啊?”

    温容倚没有回答,径自去追令婉。徒余子澄仍在原地,心想:是啊,为什么云旗每次都躲在后头?

    总不能是因为她比我聪明吧?

    他没想明白,只能小跑两步追上去,听见温容倚低声吩咐了几句,子澄立刻肃了脸色,“是,属下明白。”

    二位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