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都城笼罩在冷冰冰的薄雾之下,街上少有人影走动,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或是泼水声。
吱呀一声门响,三人牵马走出别院,彤娘送二人到门口,将装满干粮的包袱放上马背绑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水囊,然后拉着卫璧到一旁说起悄悄话来。
祁誉见状立马避开,牵马走到巷口背过身去,给他们腾出地方道别。
“下次见你……不知要到何时了?”彤娘眸中含泪,拉着卫璧胳膊依依不舍。
卫璧沉默半晌,面上没有波动,冷淡回应道:“有缘自会相逢。”
彤娘兰指捻帕沾去泪水,抬起一双泪眸问道:“韦郎,你的心当真如此坚硬,我们这些年的情分都不作数了吗?那为何你当初要从胡人手中救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娶……”
“彤娘,我早告诉过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卫璧话语说得轻巧,传到旁人耳中却是那样薄情。
彤娘拍着心口问道:“韦郎,我也是士族大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哪里配不上你?当初被胡人□□我誓死抵抗,宁愿被蛮人分食也不肯屈从,只因我父……”
“我说过了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卫璧冲她吼道,片刻沉默后垂眸道:“没人教过我,我也学不会。”
“救你不过举手之劳,那日不管遇到的是碧娘素娘、还是你彤娘,我都会出手相救。”
彤娘神情一顿,转而化作怒气,攥起拳头就往他身上落下,锤打几番后又扑到他怀中痛哭起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庇护,只求你帮我复仇……等你等了那么久,我还为你落了一个孩子,你就是这般对待我的!”
最初卫璧的神情中还带有怜悯,转而添上几分不耐烦,推开她冷声道:“你说再多又有何用?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自……”
祁誉听到他们争吵不休,只敢躲在马后偷瞧着,也听不清楚说得什么。
不多会儿卫璧牵马走来,朝她脑袋上拍了两下,吆喝道:“偷瞧什么呢?走了。”
祁誉揉揉脑门乖乖跟在他后面离开了,临走前转头瞧了一眼,彤娘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石阶上,脸上还挂着泪痕。
此时街道上渐渐有人出摊,祁誉被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鸭汤引诱得直咽口水,隔壁摊儿上也在滋啦滋啦煎着锅贴,还有白腾腾蒸汽烘着的小笼包子。
小贩儿们卖力吆喝着,有个卖蒸糕的小贩儿都快送到祁誉嘴边了,可祁誉看看钱袋再摸摸肚子,牵马紧走几步赶上卫璧,想要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二人走到大道才骑马朝城外赶去,早上城门检查松懈,一路顺畅无阻。
成功出城后,二人马速加快,过了几个长亭卫璧忽然放缓速度,没头没脑说了句:“你想问什么?”
祁誉紧握马缰纠结片刻,最终归于沉默。
“誉,你觉得我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不知道……没了解过你们二人的事情,我也不好说。”祁誉蹙眉回道。
听到祁誉这样说,卫璧露出笑颜,从怀里掏出个
纸包丢给她(s)?(),
乐呵呵道:“好阿誉()?(),
师兄没白疼你。”
祁誉接过打开一瞧?()_[(.)]?⒋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里面是俩喷香的肉饼()?(),
被油煎的两面金黄,一摸尚还温热。
“师兄,你什么时候买的?”祁誉一口咬下去满口流油,要搁往日早晨吃这个她一定嫌弃油腥重,可如今哪儿有她挑的地方。
卫璧放慢马速等她吃完,淡淡道:“早上起得早,出门顺便买的。”
祁誉吃得正香,听他一说是买的,顿时停住咀嚼的动作,低头看看肉饼又抬头看看他:“咱们哪儿来的钱啊?”
卫璧朝身后瞥了一眼箭筒:“把玄扇上的珍宝扣下一颗,当了些钱。”
祁誉咽下半口肉饼,抿唇纠结半晌,将剩下那个饼子小心塞好,停马叫住他,摘去手套从衣领内勾出马文才送的那条项链,解下递给卫璧。
“把这个当了换钱,将珍宝赎回来吧。”
卫璧勒缰停下,接过这串碧莹莹的翠玉宝珠项链,审视一番后朝她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这一路已经够麻烦你了……师兄把这个当了换些钱,部分给彤娘当做昨日的住宿费用,再把你那颗珍宝赎回,剩下的便当咱们此行的盘缠。”祁誉眼睛紧盯那条项链,狠下心说道。
卫璧瞧她出满眼不舍,故意勾着那条项链在她眼前晃悠了两下,靠近打趣道:“这样不舍,谁送的?”
祁誉眼睛跟着项链左右摆动,紧咬下唇,眼看就要溢出泪来。
卫璧赶忙给她戴上,哄道:“诶诶,别哭啊——还给你,不当这玩意儿总行了吧。”
祁誉吸了两下鼻子,摇头道:“没事,师兄拿去吧。”
卫璧给她戴好项链,笑着回道:“又那么不舍又这样狠心,让我更看不懂了。”
珠翠贴身冰凉,冰得祁誉打了个冷颤,摸出怀中那个荷包,指尖抚着上面花纹,垂眸道:“这条项链是文才兄送给我生辰礼物,我本想……等我死了之后,将这些一起陪葬的。”
卫璧拿过荷包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两角黄符,一枚朱砂扣,一只翠玉耳坠,一朵干枯的蟹爪兰,还有一缕黑白相间的发丝。
“这俩平安符,一枚是父母兄长为我求得,一枚是文才兄为我求得,朱砂扣是南星京墨所赠,翠玉耳坠是出谷前师姐给我作为念想之物,蟹爪兰是王兰姑娘悉心培养,临离开前赠与我的。”祁誉收好这些物品一一解释道。
卫璧嫌弃地捏起那缕发丝,嘲讽道:“那老东西的玩意儿你都留心收着同葬,竟也想不起来我。”
祁誉一把抢过塞回荷包装好,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说道:“有的,你送我的那柄玄扇我一直带着,到时师兄莫忘了与我同葬在一起。”
卫璧这才作罢,抱着胳膊回应道:“我告诉你,逞和裴易震都不是好的,包括你那个师父,都不值得你心软留情。”
也不知道祁誉听进去没有,看她小心翼翼将荷包塞回怀中默不作声,忽然摸到颈边项链,就要再次取下。
卫璧连忙出手拦住,将项链给她塞回衣领中:“你就把心放
回肚子里吧,乖乖启程上路……他眼光还不错,这首饰与你很是相配。()?()”
“可彤娘她……⑵()?来⑵$?⑵$?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⑵()?()”
“她性命是我救的,住处是我出钱买下的,住上一晚有何不妥?()?()”
卫璧平淡回道。
祁誉紧问:“师兄何时救的她?她为何会说为你落了一个孩子?()?()”
卫璧转头看向她,问道:“你信?”
祁誉摇头:“不大信,母亲失去孩子重提起,应该不会是她那般反应。”
卫璧叹了口气,摇头道:“那年你还小,大概这么高?记不清了,裴易震交代的任务太多,我这些年活的也是浑浑噩噩。我与她……那晚她趁我情绪低落,给我下了药,否则我定不会与她发生那种事情。”
祁誉探头问他:“什么事?就说要你好好修习药理,不能只顾武艺。”
“小屁孩别瞎打听。”卫璧伸出手把她脑袋推开,又道:“去年她父亲死后,她精神上有些不正常,记忆时常混乱,有时会将我当成仇人,几次提刀便要砍我。”
“众人皆苦,她亦是。”祁誉长叹道。
卫璧点头同意:“所以我今日才放下狠话,让她莫再自欺欺人,早些成家比如今两边放不下、偷偷摸摸的要好。”
“她有钟意之人为何还要与你纠缠?同你讲那些情话?”祁誉愈发不解。
卫璧白她一眼:“你不懂我就更不懂了,也许像你说的那样,人都是贪心的,有一还想要二三……”
祁誉思忖片刻,认真回道:“师兄不是好人,也算不得坏蛋。”
卫璧听罢还要伸手往她脑袋上拍:“待你这样好还说师兄是坏蛋?”没想到祁誉弯腰取物让他扑了个空。
祁誉拿出剩下那个肉饼递过去:“这个给师兄吃。”
卫璧笑着接过,打开纸包小心查看:“你会这么好?能从你嘴里抢肉吃,难得啊。是不是里面下了什么药?痒痒粉还是腹泻药?”
祁誉“哼”了声悠然自得晃着脑袋:“怕你就别吃。”
卫璧咬了一口瞥她一眼,小声嘟囔着:“跟谁学的,哼来哼去。”
祁誉瞧着远处荒芜苍旧,心生悲凉,道:“师兄,万一此行我无命归家,你便去找南星,她管着我剩下私产,你尽管拿,抵这趟的路费,也好把那颗珍宝赎回。”
“不必。”卫璧轻松回应。
祁誉心下更是感动:“师兄莫要与我客气,此番路程艰难困苦,多谢师……”
“谁跟你客气了。”卫璧跟瞧傻子一样看着她,耸耸肩道:“那颗珍宝是从你扇子上扣下来的。”说罢一夹马腹提快速度向前跑去。
留祁誉在后被扬起的尘土扑了一脸,刚才满心满腔的感动瞬间消散,愣了片刻在后面怒喊:“卫璧——你还我那张肉饼!”边说边催马追上前去。
前方卫璧扬扬手中纸包,笑声在山间林道回荡:“吃完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