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他們是冒雨回來的。
從下車到進門還有一段路。
許言隽撐傘, 傘面本能向陶桃傾斜。
她渾身不沾半點風雨。
他左肩留有淺淺的雨水印漬。
就像這些年，他事無巨細把她捧在掌心呵護。
方婉秋從許言隽的肩膀移開目光，見他們正襟危坐, 她沒說話, 先若有所思打量。
人說公司幾大巨頭, 唯財務最不好惹，能力強，面冷心冷。
方婉秋作為資深財務，氣場更足。
陶桃咽了咽喉嚨, 嘴唇幹澀, 思緒也有些紛亂, 她從沒這麽緊張地面對過自己的爸媽。
她垂眸，視線定格在茶幾桌上攤開的那幅畫上。
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想到這段關系的曝光契機竟是一幅畫。
陶桃暗自深呼吸。
她鼓起勇氣, 動了動唇，“爸媽，我和哥哥——”
“陶叔, 秋姨，”許言隽打斷她。
他冷靜而坦誠道：“很抱歉一開始瞞着你們，是我不對。”
“不是的, 是我！你們別怪哥哥……”
陶桃很緊張，甚至因為太過在乎。
話語不自覺帶上了哭腔。
陶桃忙不疊道：“爸爸媽媽，我跟哥哥, 我們是互相喜歡的。”
“先別急着往自己身上攬罪，我和你爸哪就這麽可怕了。”方婉秋擡眼觀察着他們。
“媽媽……”陶桃眸光閃爍, 輕聲嗫嚅。
“哥哥對你好嗎？”
這是方婉秋對得知他們的關系後發出的第一個問題。
也是作為母親最關心的。
“好，很好。”
陶桃點點頭, 語氣篤定。
她轉眸，與許言隽四目相對。
而後，就像小時候初見那次。
她主動把手伸過去。
許言隽目光溫柔地看着她。
默契回握，彼此十指緊扣。
方婉秋眼見如此，神色稍松，“得了，這話我倒是白問，你哥對你從小到大都很好，只怕現在是更好了。”
陶桃臉一熱。
“但總歸，你們的事對做父母的來說，是不小的沖擊。”
話轉，方婉秋的神色變得凝重，“不說別人，就說左鄰右舍都知道你們親如兄妹，這忽然變成男女朋友，別人少不得在背後說三道四，甚至揣測點什麽難聽的話，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秋姨放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護着她。”許言隽語氣沉着篤定。
從小到大，在保護她這件事上，他從來都是拼盡全力。
哪怕用命去搏也在所不惜。
陶桃點點頭，同樣很認真地說道：“只要有哥哥在，我什麽都不怕的。”
方婉秋莞爾，欣慰道：“你們的決心我是看到了。”
“好在言隽的戶口到底沒落在咱們家，要是別人說得難聽了，你們也有的是理說回去，這年頭提倡戀愛自由，我們也是能理解的，可你們兩個在爸爸媽媽心中的分量實在太重。”
“所以，你們如果想得到我們的同意，我只有一個條件。”
許言隽颔首：“您說。”
“媽媽，不管什麽條件我們都會答應。”陶桃乖巧道。
“好，我希望你們在桃桃畢業之後就領證結婚。”
方婉秋道：“雖然婚姻并非牢不可破的關系，但希望你們明白，爸媽要的是一份安心，我們沒辦法承受失去你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同樣也不希望你們失去對方，婚姻是一份承諾，也是一份責任，你們都是會對對方負責任的好孩子，所以，可以答應嗎？”
許言隽鄭重點頭：“桃桃願意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陪伴她一輩子的打算，我會盡我所能滿足她的所有需求，餘生如初愛護着她。”
言罷，他遞上随身帶來的文件。
一份是若遇意外的身故遺囑，另一份是財産受益人聲明，兩份文件的最終名字都是陶桃。
意思就是。
他的現在，包括未來。
所有一切都是陶桃的。
陶敬山一目十行，頗為滿意地合上文件。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去年陶叔的公司有段時間資金無法周轉，後來一個無名賬戶以捐贈的名義給公司彙了一筆款，解決了周轉危機，言隽，那個賬戶的持有人是不是你？”
許言隽點頭，“您那段時間焦慮不安，桃桃也跟着擔心。”
“我要是直接給錢，您肯定不會收，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
陶家對他有養育之恩，他從不曾忘。
同時，也是讓小姑娘不必跟着擔心。
他會護着她，也有能力護着她的家人。
他們共同的家人。
陶敬山這下是實打實地放心了。
比起感性的母親，作為父親，他審視女兒的另一半。
一看對方人品和潛力前程。
許言隽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師，未來大好前程自不必說。
至于人品這塊就更加明朗，畢竟是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又是故人之子。
二便是這身家性命。
他既然能夠毫無保留地把一切全都交付給自己的女兒。
足見他的誠意。
以及這份感情的純摯。
陶桃看見那兩樣東西忍不住淚目。
她都不知道他在背後做了這麽多。
“只要你們對未來需要面對的情況都做好了準備，我跟你爸——”
方婉秋頓了頓，笑着說：“唯有祝福。”
-
廚房裏，許言隽正擔任着今晚的晚飯工作。
一家四口因着這件事到現在都沒吃上飯，如今話說開了，自然是滿堂悅色。
陶敬山已經在琢磨女兒的嫁妝，還得代替老兄弟為言隽準備一份聘禮，這關系外人聽了怕真是實打實的迷糊。
方婉秋坐在沙發上，把女兒摟在懷裏，很是感慨地說：“難怪呢，媽媽之前見你身邊的那些小姐妹們都談戀愛了，就你還單着，私以為是你年齡小還沒考慮這些，沒想到——”
方婉秋點了點她的小鼻尖，“你竟然瞞着媽媽跟你哥在偷偷地談。”
“我錯了嘛媽媽。”
陶桃賴在她懷裏撒嬌，小腦袋不停拱啊拱，還跟小時候一個樣。
“所以是你哥先表的白？”
“嗯……”
想到那晚他裝醉，她也明知，但還是跟到他房間去，到最後那個吻。
是他的強迫。
也是她的心甘情願。
方婉秋蹭了蹭她的小臉，“那你告訴媽媽，跟哥哥，到哪一步了？”
陶桃頓時臉色通紅，從她懷裏直起腰再三保證道：“我們沒有……真的沒有，哥哥他很尊重我的。”
方婉秋滿意一笑，“也是，你哥是最穩重的，你和他在一起，說實話，媽媽是很放心的，畢竟他知根知底，又從小就寵着你。”
話到這裏，方婉秋忽然頓悟，“你哥該不會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吧？”
看來他們還真是猜岔了。
原來一直暗戀的人并非陶桃。
也好，暗戀這份苦還是叫他們男人去吃吧。
陶桃點點頭，濃密的眼睫毛雀躍撲眨，“我問過他，他說具體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就是，看到我跟別的男孩子在一起他就不太高興。”
方婉秋詫異：“你哥還會吃醋啊？”
“他超會，媽媽我跟你說……”
陶桃聲音嬌嬌地趴在媽媽肩膀不停訴說着甜蜜的過往。
-
飯桌上，一家四口碰杯慶祝。
陶桃和許言隽依舊坐在一塊兒。
以前只能是兄妹，現在已經是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
不過兩個人牽着的手還是在餐桌底下偷偷地牽，要在爸媽面前膩歪，陶桃還是很害羞的啦。
便是晚上去他房間裏，也是等爸媽睡着了才能偷偷溜過去。
從前心裏是多了一份擔憂在裏面的，現在哪怕爸媽突然走出來，她也不會驚慌，只會是被抓包的害羞。
心境完全不同。
“哥哥，我真沒想到媽媽會同意，我現在覺得自己超級幸福，幸福的腦袋上都在冒泡泡的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許言隽笑笑，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他配合道：“那我現在這樣，是不是把你的泡泡給揉走了？”
陶桃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一雙眼睛亮汪汪地看着他。
沒忍住，擡高下巴，主動親了親他的唇說：“哥哥你好可愛！！”
許言隽眼神一下變味，毫不遮掩的欲念被她勾起。
“啊——”
身體忽然騰空，陶桃下意識驚呼，“你要帶我去哪？”
“浴室，帶你玩真泡泡。”
“……”
一聽這話，陶桃才注意到他穿的還是襯衣，還沒洗澡。
她下意識咽了咽喉嚨。
莫名的，還挺期待。
許言隽留意到她的小動作，他暗暗勾唇，單手托着她去拉浴室玻璃門，扯下一條幹淨的毛巾墊在大理石面的洗漱臺，再把人放下。
他傾身，高大身軀籠罩而來，喉結上下滑動，嗓音喑啞，“既然喜歡，一會兒，可別臨陣脫逃。”
“……我哪有，喜歡，你這人，是你自己要我看的，我，我也可以不看。”
陶桃臉頰通紅，想跳下去逃跑卻被他控着後腰摁住，下巴被他捏着高擡，先挨了個結結實實的吻。
呼吸微濃，迷糊間，她手不知道何時被帶到他的腹肌上，即便隔着襯衣，依舊帶有驚人的偾張力。
指尖從上往下，是冷硬的金屬卡扣。
耳朵忽然癢麻了下，薄熱呼吸噴薄而來，他親了親她，說：“寶寶，我教你……”
陶桃警覺地擡了擡眼，撞入他深邃灼熱的目光中又是一怔。
窗外雨勢總是反複，回家時傾盆大雨，吃飯那會兒明明小了，現在又開始如鼓點拍打窗框。
寬大的開間浴室一度變得窄小□□。
陶桃腦袋一片空白，沒法思考，只知道他不停在耳邊哄她，親她。
讓她繼續，握重一些。
柔軟的掌心不斷相撞。
她受不了燙熱，也總握不住。
令她羞赧的不僅是觸感，更有聲音。
除了雨聲，就是他。
可他仿佛故意。
故意在她耳邊，咬着她的耳垂。
氣息悶重，口耑給她聽。
“好了沒有……”
“我手酸了……”
後面他去到花灑下，她完全可以自己跳下洗漱臺逃之夭夭。
但她似乎忘了走。
渾身上下羞得通紅不能自抑。
掌心被他清洗幹淨，只剩沐浴液的幽香。
陶桃始終低着腦袋不敢往對面看，嬌豔欲滴的小臉蛋就像一顆成熟飽滿的水蜜桃。
好奇怪啊，明明是他在洗澡。
為什麽她也變得渾身濕漉漉的。
-
住在隔壁宿舍的同學找的實習工作沒有分配住房，她暫時又沒找到合适的房子，陶桃于是陪她一起回來住。
“嗚嗚桃寶兒你真是我的小太陽，還好有你，不然我一個人超害怕！！”
這層樓住的大部分是她們表演系的學生，如今就剩寥寥幾人還在宿。
倒不是怕什麽鬼神，而是曾經的熱鬧歸于平靜，這份落差影響情緒。
方婉秋想女兒了偶爾也會讓她回家住幾晚。
凡是陶桃回家的日子。
許言隽也會回來。
方婉秋掩嘴取笑：“你們是串通好的吧，要麽不回家，要麽就都回來。”
“媽媽……”陶桃小臉一燥。
沒辦法，上班族的時間緊張，只能利用這種時間增加彼此見面的機會。
畢竟她的工作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深夜都還在影棚裏。
不過不管陶桃是住學校還是住家裏。
許言隽每天不變的一件事就是接送她上下班。
她心疼他來回跑太累。
他反倒說是樂趣。
陶桃眨眨眼，看着前面的車流，“早高峰這麽堵車哪有樂趣？”
車子停穩在公司樓下，她剛解安全帶就被他摟過去親了一通。
“這不就是。”他呼吸微重磨她嘴唇。
樂趣。
“……”
從那天開始，陶桃默默養成了進到大廈洗手間再補妝塗口紅的習慣。
-
傍晚，難得早收工。
“到了嗎？好，我也下來了。”
語音通話沒挂放在手邊。
陶桃關掉電腦，起身收拾包包。
兩個跟她玩得要好的女同事見狀，圍上來星星眼八卦：“那個每天接送你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我認得他，他是那個很有名的律師吧，之前我被佳姐派去那檔經濟普法節目裏面見過他的。”
“上次我也遠遠看過，他長得超帥的，換身衣服都能直接出道的那種！”
“所以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桃桃？”
想到某人昨晚壓着她腰在書桌前親了半小時才肯放，弄得她到現在都腰酸乏力得很。
明知電話還沒挂斷，陶桃清了清嗓子，故意道：“他是我哥。”
“天吶，當他妹妹肯定很幸福。”
“那你哥有對象了嗎？”
陶桃點點頭，“你們別看他一本正經，其實他超愛他對象，一看見就不眨眼的那種。”
“戀愛腦啊，這麽萌的反差！”
“救命我太羨慕她女朋友了，吃得真好啊！”
“……”
陶桃啞然，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她怎麽有種自己把自己給說進去的感覺。
-
下樓。
車門一關，剛進副駕，就被人攔腰抱了過去。
男人摘下鼻梁上的銀絲眼鏡，薄熱呼吸拂過她的面頰，“還要叫哥哥？”
薄唇欺下，陶桃連忙扭頭，“不要。”
她推開他，手指尖抵在他唇上，“你今天別想動我，我腰還酸呢。”
“是我不對。”許言隽溫聲笑笑。
他掌心撫上她後腰揉捏。
聽他誠懇認錯，陶桃心情好了點，結果下一秒他卻：“下次不在書桌，換個地方。”
陶桃頓時炸毛羞赧，“沒有下次！”
“桃桃……”
許言隽把下巴抵到她肩窩，嗓音低低沉沉地道：“今天跑了三趟法院，晚飯也還沒吃。”
“你別來這套。”
他又擺出小狗姿态，脖頸不斷被他的發絲蹭着。
弄得她皮膚好癢。
心也被他蹭軟了。
她咬了咬唇關，“先去吃飯，別的……回家再說。”
“戀愛腦等不到回家。”他擡眸，深邃漆黑的眼底是她的影子。
彼此的眼裏唯有對方。
“……你聽到了。”陶桃臉一紅。
許言隽輕笑了聲，掌心握控她後頸把人往前帶，低頭，撬開她的唇關長驅直入，“乖，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