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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酸他会舔且舔得卖力,造谣那次事故是他策划,怎么别人死了他没死,甚至有人说他眼睛瞎也是装的,踩着两条人命升职。
    陈是真表面上对此置之不理,领导同事和手下员工心里有数,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谣言不攻自破。
    可当任秋的父母找到他质问的时候,陈是真心还是乱了。
    他们衣服很旧,但很干净。他父亲皮肤很黑,是常年下地做农活晒的,母亲也是,她和常妈妈差不多年龄,瞧着却好像老了一轮。
    他们的眼泪是愤怒的,悲伤的,不甘的,痛苦的。
    儿子才25岁,总吃苦了,没怎么尝过甜,就走了。
    陈是真由着任秋父亲动手,怎么都不还手。他父亲打了几下,粗糙、布满沟壑的手捂着脸哭起来。
    如果他让任秋跟着自己,如果他在任秋身边,如果他有工具,力气再大一些,把任秋从废墟里扒出来...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可偏偏任秋死了。
    陈是真忍着哭腔:“叔,姨,我知道说什么也没办法安慰你们,但你们也不想任秋在天上看你们这么难过痛苦不是。他是个孝顺孩子,省吃省喝,工资大部分都打给你们,想让你们过得好。之前他过生日的愿望都是希望你们二老平安健康幸福,你们就拿着任秋留给你们的这笔钱,好好生活,别辜负他。他看到也会高兴的。”
    可又有谁想要赔偿款。
    陈是真瞬间理解家里人不想让他下井这事,但他想再努努力,努力到不需要下井的位置。
    陈是真在回家路上就打谱跟苗宝认真聊一次,还把排好的带班表和调令复印一份带回来,告诉他目前对未来的规划。
    可现在小孩赌着气不理人。
    陈是真费劲巴拉地试图挤进沙发和茶几缝里,自己块头太大,没想到茶几一下被挤到前面去。
    苗宝蛋糕掉他腿上,膝盖和小腿沾了不少奶油。
    小孩像是发条转完的娃娃,不动了。
    陈是真一边道歉一边掰着腿收拾,哄他出去重新买一个,顺便吃顿饭。苗宝不领情,使劲推开他。陈是真没想到他用那么大力气,朝后磕了一下,后背撞在花盆上。
    陈是真开口:“宝,你不想我去上班,想让我换工作我能理解,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听我解释,而不是耍小脾气不理人。”
    苗宝低头舔了口膝盖上的奶油,不理他。
    陈是真喉咙哽着一口气,有些生气:“一个个都要我放弃,有想过我么。为什么我非得听你们的?我都为了谁啊?”
    苗宝抬起脸来,奶油沾在鼻尖,比划得很快:那就不要为了我。
    陈是真没看清楚:“什么?”
    苗宝又低下头舔奶油,手上都是甜腻奶油,遇到体温有点融化了,黏黏的。
    陈是真尽力克制,没发脾气,起身将脏掉的蛋糕丢进垃圾桶,桌子推回原位,捏着苗宝的小细胳膊,没怎么用力气,便把他拎起来,扯着去浴室。
    苗宝挣开他,眼眶红红的,皱起脸瞪他。
    “别逼我发火。”陈是真气得呼吸乱套,他尽力做到好声好气,“去洗一下腿上,一会儿都化成水了。”
    苗宝继续轴:你不要去上班,我就洗。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这班我就还非得上,你再不乐意也不行!我不下井我拿什么养你?你吃的喝的穿的住的还有学费哪来的?大风刮来的?理解一下我很难吗?好好沟通很难吗?”陈是真第一次气得浑身发抖。
    苗宝垂着头,转身坐回沙发茶几的缝里。
    “爱洗不洗,反正脏的是你。”陈是真说完去了书房。
    苗宝早就料到陈是真会生气,会说不好听的话。但真的被陈是真凶,眼睛还是没出息地滚出眼泪来。
    这回苗宝笑不出来。
    陈是真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先是给蛋糕店老板发消息转账,让她明天做个蛋糕,中午来拿。
    发完消息,陈是真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累得睡过去,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陈是真开门出去,苗宝躺在沙发和茶几缝里,身上的奶油已经洗干净,衣服也换掉了。
    陈是真把小孩捞到怀里抱到卧室床上,洗漱好关掉顶灯钻进被窝。把熟睡的苗宝搂到怀里,亲了亲额头。
    次日中午。
    陈是真赶回家,换好鞋子摆好,一边喊着苗宝一边往关着门的卧室走。打开门,床铺整齐,房间明亮干净,唯独没有苗宝。
    “宝。”陈是真拎着蛋糕去打开书房的门,没有,厕所厨房阳台,也没有。
    给他打电话,手机在书桌上响起来。
    手机下面压着张十块和五块的纸币,旁边放着苗宝装猫胡子的许愿盒子,里面有许多根猫胡子。
    陈是真想起苗宝写过
    ——带着愿望的猫胡子,要待在被许愿人的身边才会灵验。
    作者有话说:
    苗宝(逃跑+穷困潦倒版):先,先还你十五块!
    陈是真(懵逼版):我宝宝呢?
    感谢大家阅读 ~!
    第53章 儿子
    苗宝背着书包,拎了个小包就走了。
    小包里装着三套换洗衣物,书包装了笔帘和两个本子,一个记账本一个写字本,还有一件陈是真的衣服。
    他不知道去哪儿。没有计划,临时起意。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晃到下午一点,晒得难受,才决定打车去车站。
    车站人群熙攘,苗宝买了一班时间最近的且最便宜的,目的地是Q城。苗宝坐上汽油味浓重、座椅常年不洗的破旧公共汽车,靠窗位置。两个包抱在胸前,将前面的空间挤满了。
    车内味道很不好闻,苗宝拉开车窗,热风涌进来,脸靠在包上,看着窗外。
    有一个背着巨大肥料袋和编织袋的人,他看起来生活并不好。鞋子是最常见的布鞋,起了毛边,露出一只脚趾。衣服也很旧了,裤脚灰扑扑的。
    他在跟旁边的人讲话,说一些关于找活的事情。
    车站有很多人都和他一样,从远处来或者去别处打工。
    陈是真养得太好,苗宝被他收留后没吃过苦,好吃好喝供着,住在城里,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很少见到像这样尝遍生活疾苦的人。
    苗宝看看身上的衣服,一件短袖都要三百多。以前买衣服陈是真还会带着苗宝去,每回逛着逛着苗宝就找借口,设计不好看,图案颜色不喜欢,总之就是不要买。后来陈是真直接买回来剪掉标签,退不了,只能穿上。
    汽车启动,在车外面的人陆续上车,苗宝偏着头看人,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口罩的长发女人拽着个男孩上车,男孩穿得破旧,脸上脏兮兮的,脸上的灰被泪水洗出两道格外明显的泪痕。路过苗宝这排时,女人小臂内侧的纹身让苗宝后脑一冷,立刻扭头朝向窗外。
    车上人都坐定,汽车终于移动,司机让人把窗户关严,要开空调了。
    苗宝头顶正对着风口,吹出来的风带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头皮凉飕飕的。苗宝木木地盯着车窗下面的棱,捂住鼻子,上面沁出许多汗。汽车过了个桥洞,周遭变暗,苗宝视线上移,透过车窗看到自己,脸色很差。
    他摸出纸巾擦汗,拿了顶黑色棒球帽戴上。
    坐在靠过道位置,和苗宝挨着的大娘看到苗宝戴帽子,搭话道:“小伙子,你不热嘛?”
    苗宝闻声剧烈抖了一下,没有看她,很轻地摇摇头。
    “你们年轻人皮肤就是好哦,细细嫩嫩的,男孩子都看不到毛的啦?”大娘一边夸他一边自来熟地伸手在苗宝小臂摸一下,像是要感受一下到底滑不滑嫩。
    苗宝反应很大,差点站起来,极力朝座椅缩,像是要缩到椅子里面去。
    “哎哟,你这娃娃看着年纪不小,怎么胆子巴掌大点儿啊...”
    冷气很足,霉味没有之前那么重,但苗宝觉得自己浑身要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