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顧景林看向顧其青手裏拎的菜。
他忽然感覺喉嚨裏有些幹澀, 咳了一聲才發出聲音：“怎麽這幾天不在家吃飯？”
“向杉回來了，我跟他一起吃。”顧其青淡淡地回答。
向杉茫然地看着他，這麽回答真的好嗎？
不會被顧景林看出來嗎……
顧景林慢慢地點頭, 聲音發出來更艱難了：“有空，可以來我們家吃飯。”
向杉愣了一下, 顧景林沒看向他，但似乎這句是對他說的。
“好。”他點頭答應。
顧夢然旁觀了一會兒，确定身旁這幾人不會打起來。
他已經注意他哥的左手腕很久了, 趁着那兩人正在說話，他趕緊跑到顧其青身邊。
顧夢然指着顧其青的左手腕，小聲問：“哥, 你這只手還疼不疼啊。”
他不光問，還大膽地伸手把顧其青的左手拿了起來。
顧其青左手掌被磕破的地方似乎已經愈合了, 但左手腕戴着護腕，看不出那片青紫還是否存在。
顧其青用右手捏着他的手指, 把他的手指拿開。
他低頭望了顧夢然一眼，眼神裏不無警告。
顧夢然撇撇唇，不太開心地說：“你戴着護腕有用嗎, 得敷藥才行, 不然會腫起來的。”
向杉早已經聽到顧夢然跟顧其青在說話。
事關顧其青, 他聽得特別仔細。
他們好像在說顧其青戴的護腕？
敷藥……腫起來……
難道顧其青左手受傷了？？！
當着顧景林的面, 向杉也不能直接把顧其青的手抓過來檢查。
他低頭往顧其青左手腕瞟了好幾眼, 眼神裏藏不住擔憂。
顧其青平靜地說：“前幾天幹活扭到手腕了, 沒大礙, 別擔心。”
他這句話一出口, 顧夢然馬上就懂了，這人受傷了還打算瞞着向杉。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 他哥還是個戀愛腦！
顧夢然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顧景林猶豫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藥膏，遞給顧其青：“疼的話，擦擦這個。”
顧其青将藥膏接過來。
他轉頭看着向杉，向杉皺起眉頭，眼睛輕眨兩下，勉強将眼淚收了回去。
他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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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同走回小區，顧景林原本在他們面前走着，突然加快腳步，在岔路口右拐，跟他們分道揚镳。
顧其青面不改色，跟着向杉左拐去了向杉家裏。
走進樓道之後他們牽起了手，向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左手腕上。
進了家門，顧其青主動取下了護腕。
這幾天洗澡的時候他都摘下護腕檢查過，他的左手腕仍呈現出一層淺紫色，但比起第一天觸目驚心的淤血殘留，已經好很多了。
他雖然沒有擦藥，但有時間都會揉揉手腕，而且也盡量不用到左手的力量，恢複程度還算可以。
“怎麽會傷成這樣呢。”向杉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腕。
“對不起，是我沒注意。”顧其青很直接地承認錯誤。
“是被什麽給壓傷的，對嗎？”向杉擡頭看着他。
顧其青點頭：“嗯，茶幾倒下來，不小心壓到了。”
“你是不是走神了啊，怎麽會這麽不小心，都不像你了。”向杉說着，眼淚掉了下來。
他的眼淚砸在顧其青的手腕上。
顧其青早已不覺得疼，如今卻因為看到向杉哭了，心髒不自覺地疼了起來。
他低頭想要親吻向杉的臉，向杉已經迅速轉開頭，并且用手背擦去淚水。
“剛才顧叔叔拿了什麽藥給你？我幫你擦吧。”向杉伸手去翻他的口袋。
顧其青任由他從自己褲袋裏掏出那支藥膏。
向杉仔細地看過用藥須知，然後去洗手，再用濕巾輕輕擦拭顧其青的左手腕。
擦幹淨了手腕，他低着頭在顧其青的手腕輕輕吻了一下，再動作輕柔地給顧其青上藥。
顧其青低頭看着他，一個字也沒說。
盡管他很想說“其實不擦藥也不要緊”。
但他知道，他如果這麽說，向杉會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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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杉一邊幫他揉着手腕，一邊輕聲問：“我力氣大不大，揉得你疼不疼啊。”
“不疼，其實我早就不覺得疼了。”顧其青低聲說。
他看着向杉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說的是實話。”
向杉抿抿唇，眼睛裏又迅速盈滿淚水。
長大以後他從未見過顧其青受傷。
小的時候顧其青為了他而打架，一開始總挨打，後來他聰明地避開對方的拳頭，受傷次數非常少。
長大後的顧其青就更不可能把自己置身于會受傷的處境。
他從來沒想過顧其青有一天會因為意外而受傷。
向杉發現面對這種事情他跟小時候一樣脆弱，會因為猝不及防的意外而慌了心神，難過得無以複加。
“別哭。”顧其青深吸一口氣，用右手環過向杉的肩膀，把他緊緊摟入懷裏。
“以後我會小心，不會再受傷了，”他低聲承諾，“你不要哭了，好嗎？”
向杉吸吸鼻子：“我也不想哭，但是忍不住。”
他深呼吸好一陣，才終于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你剛才說了的，以後不許再受傷了。”他帶着重重的鼻音說。
“嗯，我保證，下不為例。”
顧其青伸手托起向杉的臉，輕吻他臉上的淚痕，再停留在他的嘴唇許久。
緊貼着，并不深入，兩人的呼吸慢慢地重合。
接下來幾天，向杉每天都要給顧其青擦藥。
盡管他沒有再掉眼淚，但看到那一片青紫痕仍會很難過。
好在青紫痕肉眼可見地在消退，三天之後就已經只剩下很淺的青灰色。
“顧叔叔給的藥膏真的有用。”向杉終于笑了。
顧其青看着他，目光沉沉：“嗯。”
向杉把藥膏放回到醫藥箱裏，腦海裏浮現出顧景林給顧其青遞藥膏的情景。
他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顧景林怎麽似乎有些內疚。
那天他跟顧景林打招呼，顧景林甚至不太敢跟他對視。
難道顧其青回家那幾天發生過什麽。
他們起了争執麽。
顧其青受傷……和顧叔叔有關？
顧其青對他隐瞞了這件事，是不是跟他也有一點關系。
向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但他沒辦法向顧其青求證。
如果顧其青想說，在他們見面時就不會選擇瞞着他。
如果他不想說，即使現在問他，他也多半不會說出實情。
而且，那可能是一段并不怎麽令人開心的經歷。
比起反複提及，不如早日忘了。
盡管他選擇不逼迫顧其青，但向杉心裏又止不住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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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顧其青出門買東西，讓向杉在家裏等着他。
向杉坐在客廳沙發上玩了會兒手機，轉頭看到沙發縫隙裏躺着的似乎是顧其青的手機。
他看了一眼時間，迅速給顧其青的手機解鎖，調出通訊錄，找到顧夢然的號碼。
他用他的手機保存了這一串號碼，并且在微信上查找號碼，發送好友申請。
顧夢然加上他的時候，顧其青剛好回來。
向杉已經把手機放了回去，顧其青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手機有沒有被動過。
顧其青在廚房裏做飯的時候，向杉悄悄給顧夢然發消息。
33：-顧夢然，你現在有空嗎
33：-我是向杉
顧夢然：-我一眼就認出來啦
顧夢然：-你跟我哥是情侶頭像
向杉：……
顧夢然怎麽能這麽淡定地說出情侶頭像四個字……
33：-嗯……我有件事想問你
33：-77的手腕受傷，是怎麽一回事呢？
顧夢然：-我哥沒告訴你嗎？
顧夢然：-那我也不能跟你說了，我哥知道會生氣
33：-他說被茶幾砸到了
顧夢然：-對啊，确實是這麽回事兒，但是其他的我不能說[噓.jpg]
向杉想了想，改變了策略。
33：-顧夢然，你怎麽知道我跟你哥……談戀愛的事啊
顧夢然：-他自己說的啊，不光我知道，連我爸都知道
向杉愣了一會兒，顧夢然忽然又把這句話給撤回了。
連顧叔叔都知道他們談戀愛的事……
難道顧其青已經對家裏出櫃了？
顧夢然不願被他知道這個消息，所以，顧其青的手腕受傷，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跟顧叔叔起了争執所導致。
争執的原因，果真跟他有關。
顧夢然緊急發消息找補：-我爸雖然知道，但是态度還算好，沒有對我哥發脾氣，我哥受傷純屬意外，向杉哥你別問啦！
然而他就像在越描越黑，向杉對自己的猜測反而更加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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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杉坐在沙發上發呆好一會兒。
顧其青走出廚房叫他吃飯，他跑過去幫着端菜，盛飯，盡量表現得一切如常。
吃完飯，向杉放下筷子，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說：“77，你回家收拾東西，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去哪兒？”顧其青收碗的動作一頓。
向杉小聲說：“我想你陪我回家一趟，可以嗎？”
顧其青垂眼看着向杉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仿佛裝着一種堅定的信念。
他的這個問題并不像是純粹地邀請顧其青去他家玩兒。
顧其青也一聽就聽出來了，向杉說這句話時藏着極大的決心。
他甚至沒有多思考，沒去揣測向杉帶他回去是要做什麽，就直接點頭：“好，我陪你回去。”
向杉松了口氣，又期待地看着他：“77你回家收拾幾件衣服，從我家裏出來之後，我想跟你出去玩幾天。”
他說出這句提議，心情明顯放松了。
顧其青毫無異議：“好。”
兩人收拾了廚房，向杉背着自己的小包，跟着顧其青一塊兒走到他家單元樓下。
“我在這裏等你，還是上去等你？”向杉擡頭望着六樓的方向。
“上去等吧，我爸今天應該不在家。”顧其青說。
向杉點了點頭：“好。”
但其實，他不擔心會遇到顧景林。
如果遇到了，他也打算很坦然地面對。
顧其青已經勇敢說出了他們的事，他怎麽能躲呢。
就算現在顧景林暫時不能認可他倆的感情，他也還是打算拉着顧其青站在陽光底下。
這是他目前最确定的一件事。
顧其青打開家門，顧夢然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聲音他翻身坐起，詫異地看着走進來的兩個人。
“哥，向杉哥……”顧夢然看到他倆就不自覺有些心虛。
“嗯，我回來拿幾件衣服。”顧其青說着，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向杉對顧夢然笑了笑，随後便移開視線，表情淡然地看着客廳裏的擺設。
他瞄見客廳那張茶幾，眼神變得有些許暗淡。
那麽重的茶幾砸在手腕上，當時該有多疼啊……
顧夢然趕忙從茶幾上拿起西瓜，跑到向杉面前：“向杉哥，你吃塊西瓜吧。”
向杉搖搖頭：“謝謝，你自己吃吧。”
顧夢然遲疑着：“你早上問我那件事，其實……”
向杉笑笑說：“沒事，我已經知道了。”
他拍拍顧夢然的肩膀：“謝謝你那天告訴我他受傷的事。”
顧夢然眼神茫然。
那天他根本沒想告訴向杉啊，那才是純屬意外吧……
顧其青提着行李袋出來，顧夢然這才注意到，向杉也背着一個包。
顧其青走到向杉面前，伸手碰了一下向杉身後的背包，低聲問：“要不要跟我的放在一起？”
向杉擺擺手：“不用，沒多重。”
他低頭看着顧其青那只行李袋：“還是我幫你提吧，你手傷還沒好。”
顧其青直接牽起他的手，根本不讓他有幫自己拿行李的機會。
顧夢然刻意忽略兩人堪稱虐狗級別的互動。
他眼睛眨了又眨，從兩人的行李上掃過一遍又一遍。
他哥怎麽會突然回來收拾衣服。
他跟向杉都住了這麽多天了，衣服竟然還不夠穿嗎。
難道……
顧夢然震驚地看着他們：“你們該不會……打算私奔吧？？？”
他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
私奔是哪個朝代的名詞啊！
難怪他哥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