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普普顿了一顿,“陪伴着你?”
    他点头。
    她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厄洛斯的放在胸膛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说:“我想要你,爱我。”
    少女坐下,站起来,又坐下,联想到前面的谈话,她大概能懂眼前这个脑子缺根筋的漂亮但又实在可怜的上一任爱神到底在想什么。
    除了永生的神明,万物皆逃不过一死。
    属于他那个世界的生物,死去必前往冥府,灵魂也腐朽。
    她大概是因为作为一个不被接纳的外来者,卡在时空裂隙里,所以不曾前往冥府,只剩下一个没有腐朽的灵魂,所以被这个好奇宝宝看上,至于经历后面的那些事情,她也想不明白。
    唯一担心的是,属于丘比特的意识现在……
    普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她看见厄洛斯那双如海洋一般温和的眼睛里,出现的自己脸色白得可怕,她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想:“我现在已经是死了吧。”
    “不,只是……你的灵魂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实在奇怪,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先一步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将岌岌可危的破碎灵魂小心翼翼地维持在一个不会溃散的限度。
    先前,厄洛斯在雪地里找到普普的时候……
    明明还没有触碰到晕厥过去的少女,她就已经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围绕着呵护起来。
    “那还好。”
    “普普……”
    他的话完没有说还,就被一个轻轻的声音打断。
    “如果你想要我爱你的话……”
    “我办不到。”
    普普不带有什么情绪地说出这句话,她否认着自己作为花朵的时候对于厄洛斯那样朦胧的迷恋。
    她看着天上不再被浓厚的灰色云朵遮掩的月亮,月亮出来的时候,星星的光芒就黯淡下去,没有了流星,只剩下一轮灰扑扑的月亮,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呼吸一滞。
    她重复一遍:“我不爱你。”
    以绝对客观的角度而言,普普很清楚,她只有作为普绪克的时候,爱过一个人。
    只爱过那个人。
    ——丘比特,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快点给我一个回应,让我不要再感到这么孤独,寂寞。
    盘亘在她心脏上沉沉压着的思念,那个人儿,也许永远都无法收到了。
    住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以普绪克的身份生活着的她,在那么些个夜晚,怀抱着她什么也不做的丈夫耐心地说出关于神明继承的故事。
    她记得每一句话。
    每一柄神权的黄金椅子上只可能容纳下一位被认可的神明。
    这里的认可,是意志上的。
    厄洛斯的出现,意味着那个年轻的爱神,丘比特的消亡。
    所以她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啊……
    没有从维纳斯那里救出她的爱人,不,她根本就不能算是丘比特的爱人。
    普普再一次摸到了锁骨之间悬挂着的那条羽毛项链,她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悲哀:丘比特会爱上她,除了爱情金箭的作用,还有,原始爱神想要重新回归于此世的本能。
    她是靠着厄洛斯的残片才修复好的灵魂,仰仗着原始爱神的起源神力,才能吸引着年轻的小爱神对她这样的痴迷。
    被神明的力量所愚弄,这样的自己,居然还想要为厄洛斯复仇,想要救出丘比特……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少女扬起嘴角,明明穿着这样厚实的衣服只露出一张脸,但那张脸上的细小绒毛却在微微闪耀,显得剔透单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去。
    “厄洛斯,你很漂亮,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你,我仿佛就已经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的眼睛就让她产生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所有人都会对你动心。”
    惨淡的月光落在爱神那张苍白脸颊的一瞬,变得晶莹剔透,仿若为他敷上一层银粉。
    所有人都会喜欢美好且温暖的,有生命力的,有生机的,并由此而生出繁衍的欲,欲再衍生成对于生存的渴望,想要享乐的贪婪……
    原始爱神带来这一切。
    没有人不为爱神痴迷。
    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普普艰难地移开视线,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脚边有许许多多的蚂蚁,她大概是度过了最后一场大雪,这些在冬雪之中深深藏于大地巢穴的小东西们出来活动,这是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的征兆。
    手指抠了抠一块没有什么雪的泥土。
    “神永远不会被拒绝……”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坐在山坡之上的少女伸出手。
    厄洛斯看见,她指尖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