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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VIP] 第 136 章
    風雨驟疾而來。
    陸綏撐着傘, 另只手抱着孩子,握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
    他神色平靜,漆黑的眼瞳仿佛閃爍了兩下。
    陸綏淡淡吩咐了下去:“再拿把傘來。”
    接着男人緩步走到兩人面前, 靜靜端詳着她臉上的神情, 倔強的小臉微微撇開,似乎有意躲閃他的目光, 不願意與他對視。
    鬓發零碎,冷風刮過。
    她瑩白的小臉上沾了幾分薄薄的水霧, 猶如風雨中透着韌勁的荷杆。
    陸綏心中有數,卻也不慌不忙。
    當初他手段的确不光彩,但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即便沒有他的挑撥離間。
    李裴也遲早會看出一切,他的推波助瀾只是提早了一步。
    陸綏咽了咽喉嚨,語氣平靜的對她說:“孩子瘦了。”
    她的睫毛顫動兩下, 忍不住往他懷裏看了看,小孩兒安靜睡着, 窩在襁褓裏, 看不出瘦沒瘦。
    李裴聽見這四個字, 扯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還不到一天,就瘦了。
    陸綏真能說得出口,厚顏無恥, 一點兒臉面都不要。
    陸綏接着說:“奶娘說他不肯吃奶, 扯着嗓子哭了大半個時辰, 哭到沒力氣才睡了。”
    他抱着懷裏的小孩兒,也覺得沒什麽重量。
    當然, 至于瘦沒瘦。
    都是陸綏在信口胡謅。
    當母親的都心疼孩子。
    尤其是她,很寵這個不該來的孩子。
    一點兒風吹草動, 都風聲鶴唳般謹慎。
    陸綏将她臉上的不忍和心疼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軟肋,又多一個。
    人但凡有了軟肋。
    想要逃開牢籠就難了。
    陸綏繼續裝模作樣的開了腔:“可憐這孩子剛才聽着聲兒都啞了,他一天沒見着你,應該很想你。”
    竺玉沒再躲他,伸手把孩子抱到懷裏,瞧着小孩兒紅撲撲的臉。
    七上八下的心髒才慢慢落地。
    李裴見她低着頭,神色溫柔望着懷裏的孩子,心裏燒得隐隐作痛。
    她抱着孩子,轉過身就要走。
    李裴已經沒有什麽能對她說的了,下意識抓住她的胳膊,不想讓她就這麽離開。
    他張了張嘴,說出來的話又變得言不由衷起來:“你會後悔的。”
    李裴實在不擅長哄人,也不擅長委曲求全自己說好聽的話。
    陸綏是傲的。
    他又何嘗不是。
    他甚至傲氣更甚幾分,只想等着她來哄自己。
    等她後悔,等她道歉。
    等她悔不當初說自己有眼無珠。
    所以他永遠都學不會好好說話。
    如今就算想改也難了。
    竺玉輕輕掙開了他的手,她什麽都沒說,抱着孩子上了馬車。
    回宮的路上。
    竺玉一直沉默。
    外面的雨,來得匆忙,勢頭正猛。
    馬車緩緩行進皇城,懷裏的孩子睡的依舊正香,似乎是聞到了母親的氣息,小短手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下馬之前。
    陸綏輕輕扣住她的手腕,給她披了件外衫。
    天氣涼,怕她受寒。
    竺玉望着陸綏,不明白他怎麽還能如此氣定神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回了寶成殿,竺玉把孩子交給了奶嬷嬷。
    內殿伺候的宮女和太監,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殿門才關上沒一會兒。
    裏面傳來瓷器落地的破碎聲。
    像是重重的砸下來洩憤的。
    竺玉望着陸綏,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疲憊不堪:“你騙我。”
    陸綏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叫人進來收拾幹淨了,免得她等會兒不小心被碎片傷了。
    “你設計了一切,又在我面前裝好人,假惺惺的要幫我。陸綏,你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她說這句話,語速很慢。
    說半句還要停下來片刻,緩一緩。
    陸綏裝了許久的善解人意,這會兒沒有繼續裝下去。
    他上前來,扣住她的十指。
    哪怕她不情願,也還是蠻力擠進她的手掌,強迫她與自己交纏。
    陸綏認真地問她:“這樣不好嗎?”
    他的十指收攏的更緊,灼灼的呼吸把她逼得喘不過氣,他看着她說:“你把愛給了嚴忌。”
    男人眼瞳深處看着都是淡漠的。
    這種極致的漠然,反而叫人心尖發顫般害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發了瘋。
    “至于李裴,你也不是什麽都沒給他。”
    “可我,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僅此而已。”
    讓他能看得着,摸得到。
    他會日日夜夜仔仔細細看守着她,不會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
    陸綏以為他不會有真心。
    偏偏他就是這麽一步步、眼睜睜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有關她的事情。
    他總能記得清清楚楚,連很久之前的小事,都記憶猶新。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了餡。
    她趴在石桌上睡得迷迷糊糊,自己在發燒都不太清楚,只小聲的、可憐的咬字,說自己腦袋暈。
    陸綏被她抓着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臉上,“是不是很燙?”
    的确很燙。
    不僅掌心是燙的。
    心髒也燙。
    他抽出手。
    表情冷冷。
    她不舒服的快要哭了,軟綿綿的身體趴在桌子上,喉嚨痛腦袋暈,眼淚直流。
    她的唇瓣張張合合。
    陸綏當時只聽得見自己心髒過分跳動劇烈的聲音,聽不見她在說什麽。
    過了很久。
    等到他內心一片平靜。
    他才聽清她怯怯的聲音:“我會不會死?”
    “我不想死。”
    陸綏把她抱進了屋子裏。
    也許從她主動捉住他的那個瞬間時,他就難以自拔。
    陸綏緩緩回神,哪怕被她知道了真相,他也沒什麽好怕的。
    他有的是手段。
    誰強誰說了算。
    陸綏直白的同她說:“陛下,弱者天生就是要被強者蠶食的。”
    與他而言。
    她就是弱者。
    她就是要被他吃了的。
    陸綏方才吩咐宮人煮了姜湯。
    宮人這會兒剛好送了過來,碗裏的姜湯還冒着熱氣兒。
    陸綏端着碗:“方才沾了雨,喝了姜湯去去寒,你身體不好,免得之後又難受。”
    竺玉不肯理他。
    陸綏扣住她的下颌,沒怎麽用力。
    他看着她:“先喝姜湯。”
    竺玉置之不理。
    陸綏沉默半晌,喝了一口姜湯,然後對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渡進嘴裏的姜湯味道辛辣。
    咽不下的就順着唇角慢慢往下溢。
    不過陸綏也沒浪費,舔了個幹淨。
    她的唇色本來就紅,這麽一遭就更是紅豔豔的。
    一碗姜湯。
    就這麽喂進了她的肚子裏。
    後來她眼神都有些空茫了,整個人看起來神情恍惚的趴在它的懷裏。
    她的裙子有些亂糟糟的。
    渾身都黏膩。
    腳指頭都有點軟,一時半會的緩不過勁兒來。
    竺玉感覺自己好像是陸綏手裏的風筝。
    他寬容溫和的時候,風筝的線就放的長一點,給她一種她是自由的錯覺。
    他若不願意,綁在風筝上的線就像扣在她的脖子上,攏得用力,鎖在方寸之間。
    竺玉從小習慣了被掌控。
    好像繼續忍氣吞聲、裝聾作啞,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可她現在就是生氣。
    氣得只想遠遠的逃開。
    陸綏幫她整理好衣裙,低頭親了親她的唇:“餓不餓?”
    鬧了這麽久。
    怕她餓了。
    竺玉小腿發軟,大腿也沒什麽力氣。
    她的後腰靠着枕頭,緩解了些酸痛。
    “餓了。”
    陸綏喂她吃了碗面。
    吃飽之後,她還是覺得不痛快,但又的确拿他沒什麽辦法。
    憋了半晌。
    最後不痛不癢來了句:“他們都說孩子長得不像你,陸綏,你心裏清楚嗎?”
    陸綏慢條斯理替她擦了擦臉,淡淡嗯了聲:“知道。”
    竺玉氣急敗壞:“我也覺得不像。”
    陸綏說:“嗯,好。”
    他不痛不癢的反應。
    讓她不痛快。
    竺玉轉念一想。
    算了。
    她鬥也鬥不過他。
    說這些幼稚的話似乎也傷不到這個鐵石心腸的壞男人。
    若是不想被被困在這無形的牢籠中。
    她就只能遠遠逃開。
    陸綏捉着她的手,忽然間,指骨落下涼涼的餘溫。
    他親了親她的手指:“我不着急。”
    陸綏的手搭在她的腰腹間,他緩慢吐字:“我的孩子将來也會從你的肚子裏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