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对于李杏花说,回忆自家亲戚真的是一件蛮困难的事儿。

    这可不是后世普遍独生子女的时候,要是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堂表兄弟姐妹自然也是很亲近的关系。可放在这年头,李杏花他们亲兄弟姐妹五个,甭管哪家都少则生三四个,多则生七八个。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李杏花了,她奶都不一定认识全部的孙辈。

    她正想着呢,田丽娟放学回家了。

    学生放学比老师要早,田丽娟可没有等哥嫂的习惯,除非临时有事,基本上她每天都比程素纹和田卫西回来得早。

    今天也不例外。

    “你们杵在这里干嘛呢?”一进家门,田丽娟就得到了全部人的注目礼,大嫂和二嫂也就罢了,她一直觉得三个嫂子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虽然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总之就是怪。

    可今个儿,让她难受的却不是一直古怪的嫂子们,而是她亲妈!

    田母此时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田丽娟,这还是外人视角。如果让当事人田丽娟表述的话,亲妈此时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就仿佛她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忍了又忍,最终田丽娟还是没能憋住话:“妈!妈瞪我干嘛?”

    比起没啥城府的女儿,田母显然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怕王冬妮和李杏花都是自家的儿媳妇,田母还是一把拽过女儿,直奔里屋:“走,回屋说。”

    “妈你拽我干嘛……妈!你弄疼我了!”

    伴随着田丽娟的大呼小叫,母女俩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田丽娟那屋,末了房门还被“嘭”的一下关上了,只能听到屋里隐约传来对话声,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院子里的王冬妮和李杏花面面相觑。

    不多会儿,被老丈人拉去干活的田卫南先回来了,紧接着是田父,然后是田卫西和程素纹夫妻俩,最后才是王冬妮家的两个倒霉双胞胎。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王冬妮也已经做好饭菜了,李杏花则被迫接手了三伢子,好在今个儿三伢子比较乖,没哭没闹也没拉,只是安静的呼呼大睡。

    一直到全家人都到齐了,田母和田丽娟这才从屋里出来。

    李杏花一眼瞥见田丽娟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一场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谈话内容,但明显对于田丽娟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遇到骗子渣男肯定不是个美好的回忆,更别说以田母的性格

    绝对会逼女儿分手的,哭一场都算是好事儿了,就怕有些人头铁,父母越不让干的事情,她非要梗着脖子去干。

    “丽娟咋了?”田卫南真不愧是被家里人誉为‘哪壶不提开哪壶’的典范,他一看到妹子表情不对,当即想也不想的问了出来。

    听到这话的田母明显犹豫了一瞬,但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事实。

    大概情况就像王冬妮等人猜测的那般,田丽娟确实跟人处对象了,但只是跟着出去玩了两次,属于比较要好的朋友,反正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也没叫人真真切切的看了去。总之,知道的人不多,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杏花有话要说:“真是小伟的表兄弟?那不也是我的表弟吗?哪个啊?”

    “不是,跟你没关系。”田母飞快的否认道,“是谁不重要了,反正你们记住,丽娟没跟人谈对象,咱们家也暂时不准备给她说婚事。等她高中毕业了,家里会托关系让她去考试,万一运气好考上了供销社呢?对了,还有她姐,回头我去找找美娟,让她也帮我留意一下,缝纫机厂招工的话,也让丽娟去试试看。”

    田卫南想也不想的一盆冷水泼过去:“缝纫机厂的效益那么好,就算招工也是优先内部招的,怎么可能轮得到丽娟这种乡下姑娘?供销社试试倒是可以,别抱太大希望。实在不行就等等小学那边,兴许有可能当个代课老师。”

    其实,田卫南的说法很真实,但有时候吧……

    真实就代表着说话不中听。

    果然,田丽娟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缝纫机厂要是不招工,我进不去没话讲。供销社怎么了?这几年,每年供销社不都招人吗?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咋不说咱们这儿的供销社一共也就建立了没几年呢?”田卫南试图跟妹妹讲道理,“刚开始肯定是缺人的,可这几年每年都招人,而且一年比一年少。去年本来是不打算招人的,不是那个谁……算了谁不重要,反正就是那人嫁到了邻县,亏夫家的关系工作也调过去了,这才临时打算招人的。对吧,花儿?”

    李杏花正听得高兴呢,冷不丁的就被点了名,顿时愣住了:“啊?这事儿还跟我有关系?”

    “你不也去考了吗?”田卫南反问道。

    这么一说,李杏花就想起来了。

    原身确实是去考了,准确的说,自打原身高中毕业后,她就没少参加各种考试。县城里就不说了,没那个资格考,就说公社里,去年考了,前年其实也考

    了,都是下半年的事情,所以今年供销社招不招人暂时还不清楚。除了供销社,原身还曾经去考过小学老师,也是落榜了,依稀记得考过的都是从城里来的知青。

    李杏花悟了,心说这不就是降维打击吗?

    别看这年头全国各地都不好好学习,那甭管怎样,城里的教学质量也肯定比乡下地头要好。原身虽然说是高中毕业了,其实就是混过来的。反正课也听了,作业也写了,考试也过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没有高考的压力下,指望学生们自动自发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本身就是痴心妄想。

    于是,原身特别顺畅的落榜了,比另外两个考上的知青,分数差了好多好多。

    “我都没考上……求不提。”李杏花委屈唧唧,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能考上的,但原身考不上也没啥好说的,天然的条件不如别人嘛。

    田卫南看着媳妇委屈的模样,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忙开口安慰道:“一样的,都一样的,让丽娟去考肯定也考不上的。”

    这下,先不说李杏花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田丽娟是炸毛了。

    “二哥!”田丽娟愤怒的高喊一声,“二嫂不是去考广播员了吗?考上了没?要是没考上,还不如当初推荐我去呢!”

    “那要是连她都考不上,你上你行吗?”田卫南半点儿不惯着,“别老想一出是一出的,对了,我突然想到了,我们运输队上,跟我一道儿进去的人里头,好像是有个没媳妇的。”

    田母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卫南你去问问啊!”

    “行,明个儿就要出车,不知道能不能碰上。放心吧,我碰上了一定问!”田卫南拍着胸口打着包票说道。

    这么一来,田丽娟又开始纠结了。

    情感上,她刚跟二哥怼了一场,让她立马领情,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但理智上,她也知道想要嫁给城里的工人没那么容易,退而求其次,县运输大队的效益很不错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一次出车需要至少十天半个月的,一旦结婚就代表着长期分离,这又让她十分犹豫。

    犹豫之间,王冬妮大声逼逼说,开饭了。

    田丽娟也就是慢了两拍,桌上的菜肴就已经空了大半。王冬妮是会自己抢菜吃的,她甚至还能帮双胞胎儿子抢几筷子;李杏花有田卫南帮衬,程素纹有田卫西帮衬,田家老俩口不需要帮衬,于是……

    小姑娘几乎要气哭,突然觉得早点说婚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留在家里,早晚有一天被哥哥嫂子们气死。

    **

    次日一大清早,田卫南就起身了。

    他摁住了跟着也要起床的李杏花,压低声音说:“你接着睡,我又不是只出门一回,要是回回都送,不得累死你?”

    李杏花睡得迷迷瞪瞪的,要不是感觉到身边有动静,她还真就不会醒。于是,本来就迷糊的她听了田卫南这话,顿时脑袋一沉,又睡过去了。

    田卫南笑了一下,顺手帮媳妇掖了掖被角,一把提起放在床边地上的军用大背包,转身就出了门。

    昨个儿小伟说的是十点集合,其实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十点就要出车了。而这年头的司机,也不仅仅只是开车而已,还肩负着维护修车的任务。所以实际上,田卫南到达县城运输大队的时间还会更早一些,要确保检修车辆没有任何问题,还要检查油箱是否装满,再就是弄清楚这趟去的地点,如果是从未去过的,还得跟着老前辈认认地图,问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也因此,他这趟出门很早,甚至连早饭都是从锅里扒拉了两个菜饼子。

    王冬妮已经在做饭了,看他揣了俩饼子就要走,忙冲他招招手,然后从一旁摸出了俩鸡蛋:“带上!也是你运气好,一早鸡窝里就有蛋了。”

    田卫南也不客气,揣上饼子和鸡蛋:“成,下回我给伢子带好吃的。”

    他估计,等回头他妈去鸡窝里发现鸡蛋又没了,就该忍不住挂臭脸了。说起来,好像从他这次回来后,他妈就再也没能成功的攒下过一枚鸡蛋了,想想也是挺惨的。

    这头,田卫南走得那叫一个痛快,那边,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都起了,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

    很快家里就只剩下王冬妮母子俩,以及一个无业游民李杏花了。

    李杏花终于清醒了:“卫南呢?我早上又睡迷糊了,都没来得及送他出门。”

    王冬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露出了过来人的表情:“没事儿,他没怪你……有啥好怪的呢?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呗。”

    “大清早的就阴阳怪气。”李杏花吐了吐舌头,一副我啥都没听懂的表情,末了感觉躲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有啥办法?这是我能说来算的吗?对了,冬妮你教教我呗。”

    “我教你啥?”王冬妮不是没听懂,而是听懂了才纳闷,“你以为我生过孩子就啥都懂?你在想什么?”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李杏花伸手摸了摸三伢子的大脑壳,不知道是当地的习惯还是别

    的什么原因,三伢子一直都是个小秃头,哪怕如今都半岁大了,脑袋瓜子也是光光的,不过摸上去有些刺挠手,也许可能不是秃头?

    “他长大了能长出头发来吗?”

    王冬妮无言以对,指了指在院门外小道上蹦跶的大伢子和二伢子。

    李杏花恍然大悟:“对哦,大伢子和二伢子都是有头发的,那我不担心了。”

    “你本来就是瞎操心。”王冬妮终于忍不住怼了她一句。

    昔日的闺蜜,如今的妯娌,互怼了几句后,眼看着王冬妮又要忍不住送伢子了,李杏花当机立断赶紧跑路。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去打听一下广播员的事儿!”

    王冬妮骂骂咧咧的目送小伙伴溜出门去。

    “我多倒霉呢!别个儿只是被老天爷分配了男人,我呢?我被分配了四个男人!四个诶!”王冬妮越想越觉得气得慌,田卫东就不说了,人家保家卫国呢,还每个月给她寄津贴,就算前头那些年都被田母夺了去,可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也怪不到田卫东身上,只能说原身还是太老实的。

    可其他仨伢子呢?甚至大伢子和二伢子,她都能忍了,这年头的孩子都是放养的,三四岁就能自个儿玩得很好了,早就脱离了“妈妈妈妈”的状态了。等再过几年,有个六七岁了,就能直接丢到小学里交给老师去管教了。

    唯独三伢子……

    王冬妮抱着三伢子那叫一个唉声叹气:“崽儿啊,你啥时候才能不用妈操心呢?你看你两个哥哥们,就算爱淘气爱闯祸,起码不用妈一天到晚的操……啊!你又拉了!”

    得了,也别操心了,赶紧换屎尿兜子去,不光要换,还得立马洗了。

    屎尿兜子得洗,三伢子也要洗啊!

    且不提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王冬妮,单说李杏花,她说要去打听广播员的事情还真不是假的。尽管她自我感觉不错,可这事儿吧,其实跟自己的发挥没啥太大关系,像这种择优录取的情况,得看总体的发挥,要是自己发挥得好,别人更好,一样没戏。

    于是,李杏花一路散步消食般的逛到了娘家。

    “花儿来了?卫南又出远门了?”李母一看到闺女过来,立马关心的凑过来。

    因为李杏花刚才在家里已经耽搁一阵子了,加上她走路还慢,等她到达李家时,李大队长早就出门了。就连家里其他人也都去上工了,只留下李母收拾家里,顺便照看尚且年幼的两个孙子孙女。

    “对,今个儿一早就出门了,还不知道这趟去

    哪儿,多久才能回。”李杏花原本是不担心的,主要是她脑子里没这根弦,出门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别违法交通规则,不酒驾醉驾,安全得很!

    但这是以前了,在初步了解了这年头的情况后,又看到李母一脸担心的表情,李杏花终于也意识到了,犹豫着道:“应该不会特别远吧?就跟上次那样,十天半个月就能回?”

    李母原本挺担心的,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你也会担心啊?行了,回头跟你舅妈打听打听,你舅跑的地方多了,她光听地名就知道大概要多长时间。”

    “嗯。”李杏花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装作乖巧听话的点头应着。

    见状,李母又道:“是担心考不上广播员?放心吧,上头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你爹的闺女,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你还真担心上了?”

    “走个过场?”李杏花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她爹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最终能不能获得这个机会还得看她自己的实力。结果,居然只是简单的走个过场吗?

    李母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要是你太差了,那也不行的。”

    也就是说,除非她读报纸读得磕磕绊绊的,不然一准就能录上?

    一时间,李杏花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当天下午准确的消息就传来了。别的生产队暂且不提,反正第六生产队的广播员就是她李杏花。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配套消息传来,那就是本月底之前,整个公社所有生产队都会安装上电线杆子和大喇叭。

    七十年代,其实很多地方都是有电的,起码县城里已经能做到多数人家都用上电灯了。当然,这个也是看地区了,他们这里明着说是穷乡僻壤,但实际上距离大都市也不算特别远,勉强算是借了光。总之,电这玩意儿,搁在县城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要不然县缝纫机厂也不会三班倒的加工制造缝纫机了,工厂可是用电大户。

    可县城归县城,各个公社生产队却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就不说别的,田丽娟所在的公社高中,是直到现在都没用上电的。他们的上下课铃声都是由校长摇晃一个大铜铃铛的。教室里也没有安装电灯,全靠漏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假如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要么索性不上学了,要么就提前放学,如果雨比较大,那就不是看不清楚黑板这种小事了,而是教室的屋顶会漏雨。

    而这一次,公社除了要给每个生产队都安装电线杆子和大喇叭外,也准备给公社的各个学校都安

    装电灯。

    社员们且不论,反正小孩崽子们是高兴坏了。

    一群孩子看着施工队挖沟竖电线杆子,拉电线装电灯,他们还争相询问,什么时候家里才能用上电。

    施工队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就是接到上头的指令做事的,哪知道领导后续有什么计划。老师们则安慰孩子们,说快了快了。

    “程老师,咱们家里以后也能安装电灯吗?”

    “老师老师,我奶奶眼神不好,要是家里也有电灯,她就不用坐在太阳底下给我纳鞋底了。”

    “如果咱们以后家里每个屋都能用上电灯,该有多好啊!”

    最后那句话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儿说的,他这话一出,顿时惹来一片嘲笑:“还每个屋呢!你还想在茅坑里按个大灯泡?照亮你的屁股蛋子?”

    “哈哈哈哈……”孩子们笑成一片。

    小男孩儿知道同学们没什么恶意,也嘿嘿的笑着:“不光茅坑里,要是能在灶屋里按个灯就好了。大冬天那会儿,天黑得可快了,我妈老抹黑做饭,一不留神就撩了水泡。这要是能在灶屋里按个大灯,我妈就不用忙手忙脚的生火做饭了。”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被说服了。

    他们这一带,春夏秋三季还就罢了,冬日里天时特别短。不光天时短,主要是天黑得极快。往往看到夕阳西下了,赶紧往家里跑,等跑回家时,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这要是家里本身留了人做饭也就罢了,可有些人家急于赚工分,是能上工的都去上工了。这样一来,每次做完饭菜,早就已经一片漆黑了,哪怕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要摸黑吃饭的。

    当然,也可以点油灯,可偶尔一次也就罢了,天天点谁家又舍得呢?

    程素纹看着这群一脸稚气的孩子们,一时间有些语塞。

    哪怕不算她上辈子的经历,单说原身的情况,京市可早就用上电了,原身的家里别说每个屋都有电了,那是每个屋都有家用电器。她自己的闺房里,甚至还有亲戚从樱花国带来的手提收音机。

    沉默了片刻后,程素纹笑着对学生们说:“会有的,用不了多久,咱们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每个屋里都会有的。不光会有电灯,还会有更多的电器,说不定以后每家都会有一个大电视机呢。”

    本以为这样的安慰会让孩子们高兴,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不高兴,有的只是满满的狐疑。

    “程老师,电视机是什么?”

    一九七三年的

    初冬里,程素纹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年代这个国家究竟落后了世界多少。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赶上来的。

    ……

    从说要安装电线杆子,到真正的全公社落实,只用了不到十五天的时间,远远的快过于先前的预期。

    不过,虽然安装是有先后顺序的,但通电却是同一时间的。

    学校自然是每个教室都安装了大电灯泡的,不过茅坑是不可能的,因为学校的茅坑是露天的,没地方安装灯泡。除了学校外,其他生产队也只是在进入生产队的入口处安装了电线杆子,大喇叭就装在村口附近,虽然音量足够响,但想要完全覆盖所有的范围还是不太可能的。另外,各个生产队的大晒坝里,靠粮仓的位置也安装了大灯泡,那玩意儿一亮起来,简直就是照亮整个晒坝。

    李大队长最满意的就是这个了。

    大晒坝的用处可大了去了,除了秋收时节用于晒粮食外,平常这里也不闲着。像春耕秋收之前,大队长是要在这里鼓舞士气的,平常开会也都在这里。另外,各家各户要是办喜事摆酒席的话,也可以选在晒坝上,当然这个是要提前告诉大队长的,避免两家选在同一时间里,冲突了就不是什么美事儿了。

    总之,大晒坝有灯泡绝对是一件大喜事儿!

    除此之外,就是晒坝旁的小平房里,挪出了一小间当广播室了。

    李杏花开心极了。

    她终于有工作了!她终于可以走马上任了!

    通电的这一天,李杏花就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报纸,决定给大家好好念一念。报纸就是那几份,保证绝对的政治正确,毕竟不正确的文章也不能发表在报纸上。除此之外,她还认真的回忆了自己在学校里担任广播员的经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做好这份工作。

    虽说通电是个大喜事,但上工仍然不能耽误。

    大清早的,李大队长就带着其他社员下地劳作去了。他们这儿属于偏南方,两季稻是不用想了,但秋收后还是能用一季粮食的,不是稻米,而是土豆地瓜这一类的粗粮,另外不少田地上也种上了萝卜白菜这种不挑土质易收获的蔬菜。

    又因为这段时间雨水不多,李大队长安排社员们轮流去河边担水浇地,不光要浇地,还要浇灌粪水。

    提到粪水,就不得不提一句偷粪贼了。

    托大嘴巴王冬妮的福,偷粪贼这顶帽子大概是摘不掉了。当然,受害人张婶儿也功不可没,她坚定的认为自家粪坑里少了很多肥料,并且不止一

    次的邀请队上其他人过来亲眼见证一番。这里头,又以李大队长为最大受害者。

    但偷粪贼本人不承认。

    她死咬着不松口,非说自己当时就是去自留地那边浇水的,临时肚子疼,一个转身就进了张婶儿家里,准备在茅坑里松快一下后继续去自留地干活的。谁知道就那么倒霉,脚下一个踉跄,她就跌进了粪坑里。

    再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本来,换个人这么解释,大家伙儿也就相信了,毕竟偷粪这个行为,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更大可能就是不会发生。可偏偏,偷粪的人是她!

    张婶儿痛心疾首:“我这个姑啊,一贯就是爱沾小便宜,就算一片烂菜叶都能给顺走。偷粪算个啥?她以前还来咱们家菜地里,刨过老大一个坑,把土都挖走了!”

    是的,这个就是关键。

    偷粪贼跟张婶儿是亲戚……

    王冬妮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李杏花则完全不知道,至于程素纹就别提了,她到现在连田家的亲戚都认不全呢。

    光是亲戚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两家还有恩怨。

    据张婶儿所说,她要管偷粪贼叫姑,但实际上那不是她姑,而是她男人的姑。也就是说,张婶儿的公公跟这个偷粪贼是亲姐弟。

    这个关系属实不算远了,都没出三代呢。

    可关系近,才会导致恩怨深。

    还是根据张婶儿所说,她嫁过来的时候,不光公婆都活着,连带上面的太婆婆也还活着。不过也没活多久,张婶儿才嫁过来没多久,她太婆婆就被这个偷粪贼给气死了。再然后两家就闹掰了,等前两年,她的公婆都陆续离世后,张婶儿家就完全不跟偷粪贼来往了。

    这两年,两家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至于原因嘛,张婶儿不太想说,还是在王冬妮的连续不断追问下,她才含含糊糊的表示,这个姑不是什么好东西,丢人现眼,简直就是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面全给丢尽了。她太婆婆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家别再跟这个丢人玩意儿来往。她公婆碍于那人是家里的长姐,没敢太过分,可等她公婆没了……

    姑什么的,谁在乎啊!

    反正张婶儿完全不在乎,在她看来,显然被窃的肥料更为重要。

    这也正常,她嫁过来的时候,偷粪贼出嫁都多少年了,完全没感情的。就连她男人都对这个姑没啥感情,毕竟他出生的时候,姑妈就已经嫁人了。

    当时,王冬妮就感慨着,老一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