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玉琢接下来念道:“身负举人以上功名者,免地税十人。”
    “其余诸亲人、奴仆,皆缴纳粮税。”
    “与农民无异。”
    诸臣皆哗然。
    什么?
    什么东西!
    官宦者也要缴税?
    太苛刻太狠毒了!
    陛下毫无怜悯仁慈之心。
    “陛下,厚待读书人是太|祖以来的规矩,陛下您不可随意更改啊!读书人是国家的根基,万不能寒了读书人的心。”
    “陛下您收取如此钱财,真是吝啬,让天下百姓不齿啊!”
    祁峟笑了笑,“习惯就好。”
    “农民交了几千年的税,你看他们,哪个不是任劳任怨地种地。”
    “他们就该缴税吗?他们只是缴习惯了。”
    “当官的就该一直免税吗?你们只是免习惯了。”
    好有道理,无力反驳。
    呵呵。
    众臣皆默,夏妍也觉得陛下过于吝啬了。
    如今帝国商税农税齐征,尤其是南越的港口税,简直暴利,一月收一次,一次抵一年的农税!
    国库如今不算差钱,倒是差粮。
    正常的皇帝手里有钱,仓里缺粮,会想着拿钱买粮;她家皇帝不正常,手里有钱,仓里缺粮,她家皇帝的第一反应是强迫官员地主交粮税……
    该说不说,她家陛下就是英明!
    于是夏妍帮祁峟说话,“一个举人免十人的地税,那其父母、夫人、成年的儿女都跟着享受优惠,若是无成年子女,还可以将恩惠送给成年的兄弟姐妹。”
    “十人难道算少吗?”
    “一个官宦世家,会只有一两个举人吗?”
    祁峟默默拍手,赞同夏妍的观点。
    祁邖也觉得此言在理,懵懂地点着脑袋。
    商皎看着祁邖公主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家公主倒是个聪明人,上朝听政的态度也很认真。
    算是半个明主。
    何玉琢继续开口,轻轻念着,“其四,选官与继承制度改革;科举全面放开,面向所有出身的所有子民,不论男女、背景、阶级,父母宗族未有罪及子嗣者,皆可报名参与。”
    “当然,科举考核的试题,范围……,那就不一定了。”
    有人急了,“总不能一年一个样,年年不一样吧,这样太不公平了,消息不灵通的偏僻处,倒全成了炮灰。”
    何玉琢不再开口,“试题、范围之事,是礼部的事,我刑部知之不详。”
    崔海河急忙开口,“暂定旧试题与新兴题目九一开,取排名前者录取。且新兴试题仅出现在殿试的卷子上。”
    “新兴题目与当年宗室子弟的考核试题关联,举子进京后,会在殿试前统一、无偿宣讲。”
    “往后逐渐将比例拉至五五开,五五开为上限。”
    “五五开后试题固定。”
    “当然,以上种种皆针对殿试。”
    “殿试改革结束后,再逐级向下改革试题。”
    崔海河快言快语地讲着科举改革的构思,他深谙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也明白科举是越走越高、越走越窄、越走人越少的金字塔模型……改革自上而下,难度也相对较小。
    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见国家科举选拔出优秀、年轻、活力的官员。
    他讲得认真,关注他的人却极少。
    科举取士的范围被大大放开,这才是值得众臣关注的点。
    考试的人数陡然增大,录取的人数却就那么些……
    那他们的子孙后代,混口饭吃、混个官当的难度……
    啧,不敢想,想了头疼。
    “陛下,科举是国之根基,不能轻易改变啊!”
    诸位大臣为了儿孙后代的未来,施施然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道:“士农工商的观念深入人心,如此一来,人人都幻想着读书入仕,人人都幻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地谁来种,生意谁来做,长此以往,国家必然衰弱。”
    “如此行为,是取败之道啊!”
    “望陛下三思!”
    “请陛下谨慎行事!”
    祁峟:……不是,朕只是放开了取士范围,又不是普及了书本教育,你们真当所有阶级的农民、猎户、渔民……,所有阶级所有年龄段的男人女人,都能参与考试,都有机会逆天改命了是吧!
    “尤其是,陛下怎么会准许女子参与科举呢?这不成体统,女孩子怎么好抛头露面啊!”
    当然也有臣子暗喜,女孩能参与科举好呀,这样女儿不白养了呀!家里的女儿比男孩读书认真的一抓一大把!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容易阴沟里翻船,但若是加上女儿,那……,成功的概率嗖嗖上涨啊!
    祁峟:……
    考核宗室的时候要求男女一张卷,科举选官的时候又不让女孩子入场了,双标,妥妥的双标!
    祁峟懒得搭理此番言论,他面沉如水地望向何玉琢,“何爱卿继续讲。”
    何玉琢忙收起吃瓜看戏的闲情逸致,正经无比道:“宗室们三年入京考核一次,暂定男女分卷,排名在前百分之五十者保留爵位,不足者降爵一级。亲王公主拥有二级考核的特权。”
    “县主以下的女爵,贝勒以下的男爵,悉数取消,降为平民。”
    “时机成熟后,男女合卷”
    这……
    朝臣虽有异议,但这爵位继承的事,更多还是需要祁姓宗室忧心苦恼,他们倒也不至于如此难过了。
    诸臣觉得,他们陛下虽然不是亲自打了天下,却也算是亲自建立了一套制度,与开国之君无异。
    当然,如果陛下能收回割出去的大片土地,让狄国俯首称臣,那他们陛下,真真算的上是开国之君了。
    何玉琢神情冷淡,继续道:“其五:人身权力改革,所有的私刑、家刑废除。与大祁律法相左的家规、族训悉数废止。仅留鞭刑、杖刑。奴隶、伶人、店小二、战俘……该法令适用全体人民,罪犯除外。”
    “大祁律法高于一切。高于帝令。”
    “便是陛下想要处死宫侍,也不得绕开律法。”
    众臣皆惊,陛下真是狠心,限制臣子的权利也就算了,连自己也不放过!
    够狠!
    够决绝!
    真不愧是他们叛逆心狠的陛下!
    第70章 番外一
    夏妍纳了京兆尹的哥哥王晔做小。
    夏妍是户部尚书。
    按说户部尚书娶个三四房小妾根本算不得事。可夏妍不单是户部尚书,还是当朝太后。
    当朝皇帝祁峟是个叛逆的青年,和夏妍一个年纪,他盛名在外,是赫赫有名的昏君。
    这昏君自然是不肯唤夏妍一声‘母后’的,所幸夏妍也不在乎。
    夏妍励志做一个透明人,不贪墨名利富贵,也不奢求恩宠荣耀,怎么快乐怎么活。
    然而新登基的陛下很看好她,赐了她凤印,让她真正掌了宫权,还提拔她当户部尚书。
    新帝登基的头几年,朝堂混乱,政局不稳,国库空虚,高官权臣一个个倒台……
    夏妍就冷眼旁观他们的生死,看他们一夜之间阖族覆灭,凉薄地拍手鼓掌,“就该如此”。
    陛下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脑子里有层出不穷的新点子。
    国库缺钱了,军队的粮草医药供应断绝了,陛下的第一反应是掘了老父亲的皇陵,取出财富食物救急……
    夏妍虽震惊,却也不觉得陛下此举失格。
    数万将士在前线为王朝卖命。
    后方朝堂自然该贡献充足的粮草医药。
    至于这些东西自何处而来,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
    所以夏妍默默看着祁峟抄了杜家、安家、杨家、韩家……,看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自臣子私库流进王朝国库;看着虚虚见底的粮仓日渐丰满……
    夏妍心想:祁峟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明主有他的一番伟业。
    自己也成了流芳千古的名臣。
    夏妍只当自己是个内宅少女,运气好,入宫当了皇后,又是运气好,入了朝堂,当了一代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