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来京城报仇的 > 第 81 章 番外
    《京城春日宜婚嫁·四》

    应小满夜里睡得晚,早晨起得就迟。

    义母轻手轻脚地进屋,打开半扇窗,借着晨光四处翻箱笼找东西。应小满迷迷糊糊地问:“娘,找什么呢。”

    义母紧张地问:“准备给夫家的绣品放哪处了。”

    应小满掩着呵欠趿鞋下地,拖出床底一个小木箱。

    二十件绣品安安静静地躺在箱底。义母长松口气。

    “你上头没婆母,听说晏家老祖母年纪太大,人有些糊涂?还好还好,进门后无人查你的针线活计。这些成亲第二天分给小姑子们的香囊,宁可多几个,可别少一个。”

    晏家堂姐妹二十六个。十个已出嫁,待字闺中的十六人。箱笼里准备好二十个荷包。

    在老家那段日子,冬闲无事,应小满自己绣了两个,绣完拿给义母看。义母叹口气,帮女儿把其他十八个荷包给绣好了。

    “你那两个留着压箱底,千万别拿出来。”义母在房里收拾着箱笼叮嘱:“拿出去丢人。”

    应小满不觉得自己绣的哪里不好。一针一线地花费整天功夫,不就图个心意?心意不丢人。

    她取出自己绣的两个荷包,一个青松溪水仙鹤图案,一个夏日荷花蜻蜓图案,借晨光打量几眼,越看越满意,依旧收回小木箱里。

    趁洗漱的功夫,她和义母提起昨晚才从七郎那边听来的消息。

    “娘还记的七举人巷吗?咱家曾经住过的那间宅子,去年修缮好后,一直空到现在。听说赁金降下许多,只要一贯钱就能赁住。”

    “当真?”义母大感意外:“七举人巷算京城的好地段,怎么降价还赁不出去?难不成因为去年那场火势?”

    七举人巷的宅子赁不出去,倒不止因为去年那场大火。

    主要还是京城赁屋宅的主力:官绅人家,觉得七举人巷的屋宅风水不利官人。

    你看,巷子西头的主簿周家,被纵火烧了满门;巷子东头的御史沈家,闹得灰头土脸。巷子两头都不吉利。

    原本热门的七举人巷屋宅,变得乏人问津。赁金一降再降,依旧空置到现在。

    义母听着听着,心思活动了。

    “风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七举人巷利不利官人我不清楚,但一贯钱的赁金划算得很!”

    应小满出嫁后,应家在京城总得有个住处。七郎那边提过几次,愿意赠送宅子,但义母不愿收。

    “原本两家家境就差得远。”义母关起门来跟女儿掏心窝:

    “嫁妆咱们家出不了多少,都是女婿提前准备好送来,在我手里过一轮,充作你的嫁妆带过去。我要再收了女婿送的宅子,以后带着阿织住女婿家的宅子,靠着女婿家蹭吃蹭喝,咱们应家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义母越想越多:“七郎当然对你实实在在地好。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你。但他那一大家子人可不少!我怕啊。怕你嫁过去之后,他家里有人风言风语地说闲话……”

    应小满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七郎昨晚说得清楚,他家里除了老祖母需要孝敬,其他的都是无关人等。

    碰着故意寻衅的族人,辈分比她小的只管动手打,辈分比她大的动用中馈权重重地罚。

    但义母的担忧溢于言表。应小满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长方匣子,捧到义母面前。

    “娘,我这边留着做生意的钱都在匣子里。二月里肉铺子开张半个月,还能再入帐四五贯。我们手头宽裕得很。娘想回七举人巷住,那就搬去住。”

    义母边数着匣子里的存钱,边和应小满商量:“等你嫁过去,肉铺子生意还开?我听雁家的婆子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夫人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整天不出门的。像你这样抛头露面做生意,她们言语虽客气,我看她们脸色似乎瞧不上得很。”

    应小满:“谁瞧不上了?当面过来跟我说,看我拿巴掌抽她们。我们自家的肉铺子,我得空就过去做生意,不得空时雇请人做生意。碍着谁了?”

    匣子里有三四十贯存钱。

    义母仔细数两遍家里的存钱,耳听着应小满笃定的对答。女儿即将离家出嫁的不安情绪逐渐踏实几分。

    “还是自己挣的钱花用得安稳。七郎家里有钱有势,但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靠女婿家过活。靠着靠着,脊梁骨头就软了。家里幺儿以后还要出嫁。”

    义母把存钱匣子放回床下,望着窗外小院里玩耍的阿织,喃喃地感慨几句,下定决心和应小满商量。

    “肉铺子能不关就不关。你不得空的话,我回去铜锣巷寻几个可靠的老邻居来帮手,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最好。如果能攒够钱在京城买个宅子,不拘地段好坏,总算从此有个安稳住处。”

    应小满过去抱了抱母亲:“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义母原本瞧着还好,被女儿温暖手臂拥住的一瞬,眼眶顿时发了红:“我家养了十七年的伢儿,怎么要去别人家了呢。”

    应小满的眼眶也红了:“娘还是赁七举人巷的宅子吧。两边住得近,我得空就回来看娘和小幺。”

    “两边住得再近,那也是两家了。伢儿,娘舍不得你,呜呜呜……”

    “呜呜呜呜娘……”

    屋里母女俩哽咽着拥在一处。

    小院里的阿织正在练习踢鸡毛大毽子,瞥见屋里的动静,她立刻把毽子扔去旁边,飞快跑进屋,熟练地往中间一扑。

    “娘!阿姐!你们哭什么呀呜呜呜呜……”

    呜呜咽咽的哭声一停。

    硬挤进来的小脑袋瓜子被不客气地连敲两下:

    “你哭个啥。”

    *

    时光疾如流水,却又慢如年轮。

    一日复一日,在无声的等待和期盼里,在杨柳抽芽显现的满城绿色里,应家过完漫长的二月。

    应家肉铺子正常开张半个月。

    前来买肉的老主顾不少,生面孔更多,摸不准多少来瞧热闹的,总之,肉铺子大排长龙,卖出去的鲜肉从二十斤变成六十斤,八十斤,每天不到晌午便能卖完,生意兴隆。

    等二月最后一天生意做完,应小满收拾干净肉铺子,在门面贴上告示,歇业半个月。

    三月三,上巳节。

    既是出城游玩的大好日子,又是城里婚嫁的上上吉日。

    京城这天热闹得很。

    朝各处城门方向,只见出城踏青的车马浩浩荡荡;城里大街小巷,看迎亲热闹的人群观者如堵。

    雁家待嫁的后院里。

    应小满一大早被喜娘按在妆奁台前装扮。屋里的义母比应小满还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喜娘装扮女儿,生怕哪里出差错。

    但哪可能出差错呢。宫里的老娘娘看重这场婚事,雁家打起十二分精神送嫁,今天请来的两位喜娘,都是京城出名的婚嫁行当好手。

    阿织穿一身朱红喜庆的团花小袄,织金缎带扎起两只小丫髻,踩着虎头鞋在屋子里啪嗒啪嗒四处转悠。

    跑到妆奁台边时停住,好奇地盯着铜镜里盛装打扮的阿姐。

    应小满从旁边堆拢的大瓷碟里抓一把金丝蜜枣给阿织。

    “拿去吃。”

    喜娘边梳头边笑说:“蜜枣吃三五个无妨,别吃多了。等下整盘要拿去撒帐的。”

    “撒完帐呢?”应小满问:“枣子撒完帐以后可以给阿织吃了吧。”

    两个喜娘捂着嘴笑。

    年

    长的那个压低嗓音笑答:“撒完帐,新郎入洞房,挑盖头,小夫妻行交卺礼……谁还管枣子。”

    两名喜娘来得早,花费整个时辰装扮妥当,阳光才刚刚照进小院。

    今天是个阳春好天,半开的东窗边漏下几缕阳光,铜镜里逐渐显出妆容明媚的新娘子,眉心一点朱红花钿,衬得肌肤瓷白,细致描绘的眉眼精致如画中仙。

    阿织早忘了金丝蜜枣,睁大眼盯着铜镜里陌生又熟悉的阿姐猛瞧,半晌迟疑地抬起手,试探着去摸她脸颊。

    应小满没躲,任她摸了一把,抬手捏了捏阿织的小脸蛋:“干嘛呢。”

    阿织上手摸完脸就显出安心的表情。

    “想摸摸阿姐是不是真的。太好看了,不像真人。”

    两个喜娘在边上闷笑。

    应小满抬手冲小丫头的脑门弹了一下:“讨打是不是。”

    阿织捂着脑门彻底安下心来,坐去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蜜枣。

    喜娘和义母凑去边上嘀咕一阵,义母连声说:“准备了准备了,不会误事。”

    喜娘放心地退下。

    待嫁的喜屋里只剩应家三口,义母把阿织放去小院里玩耍,叮嘱她别急着回屋,仔细关好房门,不知从哪处角落里捧出一卷旧画卷,郑重地召应小满走近。

    “伢儿,嫁去夫家之前,娘有话跟你说。”

    应小满早瞄着这边动静,越猜测越像,倒吸一口气。

    “娘,你手里捧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那个!”

    “嘘!”义母紧张地示意她小声:“就是……那个那个!”

    义母才展开画卷又心虚地收拢,再度打开窗户张望,阿织在雁家女婢的陪伴下踢毽子,玩得正欢。

    义母赶紧把窗户关上,一鼓作气把画卷拉开,平摊在女儿面前。

    应小满好奇地凑近去瞧。乍看几眼,吃惊地拿起画卷反反复复打量。

    这啥玩意儿?

    “娘,你这避火图有年头了罢。”她带几分失望失落,把画卷举到眼前,直勾勾盯半天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人都褪色了,脸在哪里都看不清,只剩个人影。看个啥。”

    “这是我娘家带出来的物件。当然有年头了。”义母指着一团团模糊的人影,叮嘱应小满:

    “避火图看脸干啥?你看姿势啊。当年我跟你爹圆房那晚上,靠的就是这图。伢儿你眼力好,多看两眼,今晚圆房用。”

    应小满在

    门窗紧闭的室内苦恼地盯着年代久远的避火图。模糊的大团人影隐约显出几个奇形怪状的姿势。

    “哪里是手,哪里是脚啊娘?”

    义母老脸一红,“自己看去。这种事哪有问老娘的。”

    眼力再好也看不清褪色的皮影戏,老娘又不让问。

    应小满琢磨了半天,把避火图拢起,交还给义母:“看完了。”

    “当真看完了?”义母反倒担心起来,追着她问:“今晚圆房能用上?”

    应小满笃定地说:“看完了,能用。”重新坐回妆奁台前,又抓了把甜枣儿自己吃。

    今晚圆房又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七郎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七郎就是。

    比起今晚圆房的小事来说,她更关心的是:七郎眼下人在何处,遭遇了什么,今天上门迎亲捱打了没有……

    吉时在午后。眼看时辰还早,喜娘端来四色甜咸馒头给应小满吃用。

    喜娘悄声说:“新娘子坐帐有讲究。有的新娘子出嫁当日,从娘家到夫家整日不得吃喝。雁家对三娘子宽泛,吃用点馒头无妨,少喝水。”

    应小满撕开半个馒头,边吃边和老娘小声嘀咕:“从早到晚就吃俩馒头也叫对新娘子宽泛?中午饿了我还找吃的去。雁二郎敢拦我,把他头打掉。”

    义母叹着气说:“你天天打掉人家的头。雁家这趟送嫁虽说听从宫里太后娘娘的意思,毕竟花了不少心思。你看看周围张灯结彩的喜庆花样,都是雁二郎盯着布置的。如果今天送嫁顺利,听娘一句劝,以后别跟雁二郎赌气了。”

    应小满思考着,咬一口馒头。

    雁二郎人瞧着浪荡,脾气跟狗似的,但心眼不算坏。那天她晚上飞爪攀墙出去,赌气没跟雁二郎说。雁二郎大晚上守着门等她回来,冻得鼻尖通红,到现在她还记得。

    如果今天送嫁当真一切顺利的话,她确实打算跟雁二郎“干戈化为玉帛”来着。

    “他听从老娘娘的叮嘱,好好地送嫁,不折腾七郎,我以后见面叫他一声“二哥”也不碍事。但我觉得他这人吧……没个定性。难说。”

    应小满闭上嘴,琢磨了半天,还是摸不透雁二郎的想法,不能彻底放心。

    她这边掐着时辰吃馒头,距离正午吉时分明还有三刻钟,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响亮动静。

    门外人声鼎沸,隐约传来童子们的欢呼高喊。许多脚步凌乱地跑来跑去。

    义母激动起来,迭声问:

    “晏家来人了?七郎来迎亲了?”起身打算出去查看,被两个喜娘死活劝住。

    迎亲的新郎还未进门,岳母先迎出去,不合规矩。

    应小满把馒头三两口吃完,按捺着性子坐等。

    两名喜娘忙忙碌碌地补上口脂,贴好花钿,确定妆容婚服、发钗环佩,处处都准备得妥当周全,对着铜镜里明艳夺目的新嫁娘连声赞叹,取来红盖头,轻轻盖上。

    应小满的视野被一片大红颜色覆盖。

    雁家的女婢妇人来来回回地通报消息。

    “晏家来人迎亲了!沿路撒下几十箩筐的喜钱,远近十几条街的小子们都跟着捡喜钱,门外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巷子里堵的走不动路。”

    “晏家新郎带来七八个兄弟、上百人来迎亲。二郎派人把迎亲队伍堵在巷子口。说三月初三迎亲,以三为大吉数,除了新郎自己,只准带两个兄弟进巷……噗。”

    传话的妇人说到这里,忽地掩嘴偷笑一声。

    “三娘子恕罪,刚才门口提出去十笼大公鹅。二郎放话出去说,晏家三兄弟,对十只成年大公鹅。人打赢了鹅,晏家才有资格进门迎亲。成年大鹅啄起人来凶猛得很,不知门外如何了……噗~”

    红盖头晃动两下,被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唰得拉下,扔去旁边。应小满磨着牙卷袖子。

    好你个雁二郎,叫你不许动手,你往门外扔十只大鹅?!你等着。

    喜娘慌忙过来抓起红盖头,试图重新给新娘子盖上。

    “使不得啊!红盖头盖上,等拜堂入的洞房才能挑开——”

    应小满卷不吭声地好袖子,起身叮叮当当地往院子外走。还没走出屋外,另一个报信的妇人急匆匆赶来了。

    “晋王、晋王殿下,驾临观礼!”妇人急匆匆地喊:

    “新娘子这处准备得如何了?新郎已经进门,正在念催妆词。等前院奏起催妆乐,迎亲的人就好往二门里来了!哎呀新娘子你、你红盖头呢?”

    喜娘捧着红盖头追出来。

    应小满站在院门边,抬手挡住红盖头,纳闷地问那传信妇人:“晋王是谁?我不认识他。他来观什么礼。门外的十只大鹅怎么解决的?该不会还追着新郎啄呢?”

    那妇人赶紧解释,晋王就是十一殿下,新年时宫里新封的王爵。和今日迎亲的晏家新郎是好友……

    “嗐,别提门口的十只大公鹅了。放出来着实凶猛!盯着晏家迎亲的俩兄弟啄出去半条巷子。趁大鹅被引开的空档,新

    郎站在门外念了一首催妆词。”

    “一首催妆词念完,晋王殿下刚好骑马进巷。迎面被一只大鹅扑来眼前,险些对着鼻子狠啄,还好被禁军官人及时拉开了。”

    “然后二郎赶紧命人抓鹅。忙活了半日,总算把十只都关进笼子,迎晋王进门来。”

    “新郎便跟着进了门。站在前院念完第二首催妆词。新郎催妆,催出新嫁娘。奴家赶紧过来看看新娘子这处好了没有。”

    应小满:“这样啊。”

    她把卷起两道的袖口捋平,回身往屋里走。喜娘重新盖上红盖头。

    今天有十一郎坐镇,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

    等待吉时的短暂时辰里,前院渐渐传来丝竹乐音。

    喜气洋洋的催妆婚乐传入耳朵,义母激动之余难掩伤怀,躲去角落悄悄抹起泪。

    阿织不大明白义母为什么哭,踮脚擦掉义母眼泪,又蹦蹦跳跳地坐来应小满身边:“阿姐,等下我会跟你去七哥家里吗?撒完帐的金丝甜枣儿我还能吃嘛?”

    应小满挽住阿织的手,刮一下小鼻子:“你当然跟我去。等撒完帐后,你去床上滚两圈。床上不止有甜枣儿,还有许多的花生桂圆,你能摸多少就摸多少,摸到手的全带走。”

    阿织大为兴奋,摩拳擦掌,简直等不及立刻要去七哥家里摸甜枣桂圆。

    窗外的日光慢腾腾地挪动。待嫁喜屋这处的安静,越发衬出前院的喧嚣热闹。

    不知等候多久,前院方向轰然响起一阵高喊笑闹:“吉时到!”

    应小满心里砰地一跳。

    义母比她更紧张得多,瞬间站直起身,又按捺着坐回去。

    片刻后,许多婆子妇人涌进待嫁喜院。耳边数不尽的贺喜声音,众人大开院门,铺开红毡毯,从院门外一直铺陈到主屋门前。

    有只陌生妇人的手想过来搀扶新娘子,还没摸着胳膊,被应小满本能地甩开。

    下一刻,熟悉的母亲清瘦的手出现在红盖头下,搀扶住她的手臂。

    “伢儿,娘送你出门。”义母笑里带哽咽。

    应小满的视野里也出现大片模糊。她在红盖头下快速眨眼。

    踩着红毡毯走出院门的沿路上,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牢牢地握紧。

    “娘,以后你多个女婿。你没少女儿。”

    ——

    越往前院走,人声越鼎沸。

    母亲送到二门时松手,被雁家众女眷簇拥着去乘马车。

    换成阿织的小手牵着阿姐,喜娘搀扶在身侧,继续往前院方向走。

    雁家深宅大院,抄手游廊迂回蜿蜒,视线又被盖头挡住,应小满路上接连问了四遍:“还没到?”

    问到第四遍时,喜娘笑吟吟答:“到啦。新娘子大喜。”松开搀扶的手,万福退去旁边。

    应小满一怔,脚步停在原处。

    身边依偎着的阿织忽然猛拉她的手,示意她往左边转,欢快地喊道,“阿姐阿姐,七哥来了!”

    晃动的红盖头下,出现一双男子乌靴。脚步从容往她这边来。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腕出现在红盖头下,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熟悉的朗润嗓音在耳边响起,盖过周围乱哄哄的大片嘈杂声响。

    “小满,我来迎你。”

    应小满在红盖头下眨了下眼。下一刻,无声地弯着眼笑了。

    她牵着阿织,跟随往前行。

    原本新郎虚虚搀扶新娘子手臂、引她前行的规矩动作,没等两人走到马车前,已经不知不觉变成十指亲昵交握。

    应小满悄声问:“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哑?雁家放出来的十只大公鹅叫你吃亏了?”

    晏容时的嗓音确实有点哑。但跟鹅没关系。

    “还好十一郎来得及时。五郎在门外吃了点亏,八郎吃了大亏。至于我自己么……”

    他想了想:“急着迎你。来得稍微有点早。”

    晏家登门迎亲时,距离吉时早了约莫三刻钟。

    虽然有十一郎压阵,雁家准备的许多手段没用上,晏容时平平安安进了雁家的大门。

    但“戏新郎”可是京城正大光明的迎亲花样。

    他这边领着十一郎才进门,那边雁家把大门又给轰然关上了。

    晏容时站在前院接连念了二十四首催妆词。

    念完一首,在围观雷鸣叫好声里,雁家便开大门,放外头等候的一位晏家兄弟进来。

    先放进被大公鹅啄得鼻青脸肿的五郎和八郎。

    再放进巷子外头等候的其他六名晏家兄弟。

    最后再放进嫁娶迎亲不可少的十余名丝竹乐人和茶酒司仪。

    二十四首催妆词念罢,好容易把人全放进门来,再和雁家上下挨个敬酒寒暄。

    “有十一郎和兴宁侯在场,无甚好说的,来一杯干一杯。一轮二十杯酒喝下来,有点哑嗓。但我无事,再喝一轮也使得。”晏容时和她闲说。

    说话间已经马车前

    。喜娘搀扶应小满上车。

    上车时红盖头剧烈摇晃几下

    她抬手拢住盖头。

    直到登车坐下

    捏住盖头边角的纤长手指依旧不放开

    马车里露出小半张娇艳面容。

    晏容时正抱着阿织

    哄她去义母的马车坐。等那边哄好

    他若有所觉地回身一瞥——

    两边视线便对上了。

    “哎哟

    不合礼数。新娘子的盖头快放下。”旁边喜娘低声催促。

    应小满才不理会。红盖头下露出一只乌亮明澈的圆眼

    仔细打量面前的新郎。

    晏容时站在阳光里冲她微笑。

    虽然嗓子有点哑

    人瞧着精神气色却极好。

    他今日正经穿得一身整齐婚服

    眉眼舒展畅意。那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此刻专注地望向她

    毫不掩饰惊艳赞叹

    眼底的脉脉柔情几乎涌动成大片春湖。

    应小满的耳尖有点发热。

    她感觉再互相盯一会儿

    那片潋滟春湖就要涌过来马车了……

    应小满自己的唇角也早不自觉地翘起

    手依旧捏着一角红盖头不放下

    装出正经模样说:

    “人无事就好。我上车了?”

    晏容时视线缠绵

    手挽起半截车帘不放

    嘴里倒也极正经地说:“我跟车送你。”

    应小满:“好。”

    “你坐。看你坐好了

    ?香草芋圆)

    我便放车帘子。”

    “我坐好了

    你可以放车帘子。”

    “当真坐好了?盖头不放下?”

    “当真坐好了。等你放车帘子

    我就盖盖头。”

    “我再看看你坐好了没有。”

    俩人原地说了半日也未动。送嫁的两名喜娘在车边崩溃地催促:

    “新郎放车帘子

    新娘子放红盖头。奴家喊一

    二

    三

    这么多人看着

    求求你们赶紧松手放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