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9
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眼睛大而明亮。
脸颊饱满,嘴唇红润润的,透着一种健康的感觉。
魏渊看清林若的模样,便明白了魏麒为什么喜欢她。
这姑娘恰如他所想的那样,身子十分康健。比这更吸引魏麒的,大概是她眉眼间透出来的旺盛生机。
人总是会被自己缺失的东西吸引。
魏渊许久没有近距离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了。
外面的人抱着小心思讨好他,往他眼前送的也不约而同都是病弱姿态的美人。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就是病美人。
真是笑话。
生病这个事本身,不论是谁生,都是令人不那么愉快的。
如果可以,谁不喜欢健健康康的,谁愿意成日浸在满屋子的药味里。
西宁侯一眼扫过新娘,沉声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多礼,给你母亲敬茶吧。”
有西宁侯这一句话,除了她将茶举过头顶的时候等待的时间稍稍长了些许,敬茶进行得意外顺利。
西宁侯夫人赵妍也并未多训示什么,只一句“起吧”来得迟些,听着冷些。
林若不敢多看这对神仙似的公婆,垂目回到自己的夫君身边。
新妇过门,公公婆婆当然皆有所赐。
婢女端出来,都盖着红绸。
寻常人家都亮闪闪地摆出来,就是让大家看的。便有端出来时罩着的,也一定会当初揭开来。
便一时手慢没揭开,也必会有人嬉笑起哄让揭开来看看。
寻常人家亲戚间就是这般亲昵随意的。
但西宁侯府的内厅里却没有一个敢嬉笑着起哄让揭开的。大家都面带着微笑,好像全无好奇之心似的。
全不像亲戚。
但林若手里有侯府给的认亲名单,明明其中好几个都是西宁侯魏渊的亲侄子、堂侄子,这般近的血缘。
说侄子侄媳是亲戚都该打嘴,按伦理,亲侄子侄媳都是自家人。
新媳妇准备的见面礼规规矩矩的,男子是鞋,女眷是荷包手帕。
林家不敢怠慢,都用了平日自己也舍不得用的好料子,不止家里的女眷,连姻亲家女眷和邻居女眷们都来帮忙,这才在一个月内赶了出来。
婚期这样仓促,可累死林家人了。
礼物规矩质朴,便也不会出错。再从亲戚们手里接过回礼,一场敬茶礼,圆满完成。
及至踏出内厅,林若都还有点恍惚。
恍惚公爹婆母神仙似的容颜,也恍惚事情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未有刁难。
出门前做好的心理准备、暗暗鼓起的勇气,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里。
但不管怎么说,顺利总比不顺利好。
她新婚当晚就被婆母处罚的事,也不知道亲戚们听说没听说。
若是在她家里,谁家出点什么事,不出半日整条巷子的人便都会知道。
林若依了约定,回去的时候还是把手搭在肩舆
上,跟魏麒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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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处岔路口,肩舆停下,大丫鬟过来请示:“世子,是回春青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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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现在倒是不惧魏麒了,闻言直接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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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院子。”魏麒说,“你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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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果然被母亲说中了,她的院子就是她一个人的院子。魏麒有自己的院子。
林若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摆屋子。”
箱笼都还没拆,屋子还没收拾。按说,该打开箱笼,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都摆上、收拾起来,才算是成了这院子的主人。
魏麒说:“我和你一起去。”
林若说:“开箱笼摆东西乱糟糟的,容易磕了碰了,你先回去,待我收拾好屋子,再过去找你玩。”
婢女肩头微微一颤,垂下头去。
魏麒却不以为忤,甚至很高兴:“那你快点,中午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林若吃惊:“中午我得下厨啊。”
魏麒诧异:“为什么你要下厨?”
这少年被养在深宅里,似乎对许多常识不甚理解。林若失笑:“新婚三日,洗手作羹汤,不都是这样的吗?”
魏麒不解:“灶下有厨娘。”
林若更笑:“媳妇事翁姑,怎么能一样。”
魏麒却沉吟了一下,说:“但我母亲从不吃外面的东西。”
顿了顿,忙改口:“她吃东西规矩很大,可有人跟你说过?”
没有,昨天晚上兵荒马乱地伺候他,哪有人来说这个事。
林若现在一听见任何关于自己这位婆母的事都心惊胆战,忙细问,眉眼间流露出了忐忑与不安。
魏麒刹那间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他捏捏她的手:“你别怕,我这就叫人去问清楚怎么安排的。”
这些不该是早早就定下来的吗?
听说西宁侯治军严厉,指挥数万人如一臂使,怎地他的内宅感觉却……
林若忙回捏了捏魏麒的手,称赞他:“多亏有你。”
一句话,夸得少年眼里有光。
魏麒没经历过这些婚丧嫁娶的事,便是他自己成亲,都无人来与他说这些繁文缛节的事。一个个只想让他好好躺在屋里,他们便能替他把堂拜了,把妻子娶回家。
他先唤了自己的小厮来询问新婚都要有什么事,细细地问清楚了才使人去唤了上院的管事妈妈到他跟前:“少夫人下厨的事怎么安排?”
管事妈妈回答:“世子是知道的,咱们夫人是一丁点外面的东西也不能吃的。”
魏麒忍住气:“我问你怎么安排?”
管事妈妈忙道:“夫人说,咱们侯府与旁的地方不一样,那些小门小户的规矩也不必硬套。”
魏麒冷笑:“也好,不下厨也罢。我娶回来的妻子,也不是为了让她成日里给谁生火烧饭。爱吃不吃。”
管事妈妈鼻尖微汗。
魏麒又问:“三日回门礼可备好了?”
这喝仙露长大的祖宗怎么关心
起这些俗务来了!真要命!
管事妈妈头垂下去:“夫人的意思……少夫人家里太远,
倒也不必回了……”
赵妍的原话是:“回什么门?又不是正经娶亲。”
原来搁在西宁侯夫人的心里,
这个媳妇只当是花钱买来冲喜的,
又或者给儿子的一个玩意。
不当作是正经媳妇的。
只世子为着娶这个出身低的妻子跟夫人闹着绝食,
管事妈妈哪敢把这个话拿出来说。
一只白玉的把玩件直接砸中她的额角!
管事妈妈哎哟一声跌坐地上,捂住了额头。血从手指缝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瑟瑟发抖,也不敢叫屈。
在世子跟前受的,便是到夫人跟前伸不得冤的,都是白受的。夫人还要怪你不会说话,触怒了世子。
魏麒就知道赵妍没完没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若一件事没顺了她的心,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幸亏他提前跟小厮问了清楚,也没有冒失就把管事妈妈支到林若面前去。
他怒道:“去跟她说……”
话说到一半,却顿住。跟赵妍说又有什么用。
“不用了。”他努力压住心头怒气。
他如今是大人了,他还要保护林若,不能再像从前了。
一想到林若满眼庆幸地说“多亏有你”,就愈发地坚定了他这份心。
顺了顺气,他平静地说:“你收拾收拾,去跟少夫人回话,告诉她这两日都有什么安排,需要她做什么。回门的事不用讲,我来安排。”
管事妈妈应了是,捂着额头答应了。
林若正对着两盘子东西发呆。
公爹赏的一盘揭开红绸,是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富贵华丽。
婆母赏的一盘揭开红绸,却是一整盘的银元宝。
元宝不常见,日常里是不用的,平时生活中用的多的是小银锞子、银角子和剪开的碎银子,最多的当然是铜钱。
元宝分量大,通常是官府或者大户人家入库收藏才熔铸的。
这样一盘银元宝对林若来说当然是一大笔横财,只是作为婆母给新媳妇的见面礼,总觉得……
总之做晚辈的不该非议长辈。
林若嘱咐丫鬟:“收起来吧。”
才收起来,上院的管事妈妈来了,额头顶着伤,看着像新伤。
林若有心想问,见这妈妈闭口不提,她自顾尚且不暇,便也识趣地没问。
待知道不必下厨,因前面魏麒说过赵妍饮食上规矩大,倒也有心理准备,小心地问:“我该做些什么,母亲可有示下?”
其实赵妍真没什么指示,赵妍根本就不想看见她。
但这终究不是个事。西宁侯夫人可以任性,旁人可不能。
管事妈妈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夫人喜欢清静,无事不必扰她。少夫人按时去请安便是了。”
管事妈妈话极少,林若也不敢缠着她多问,敬她是长辈身边的人,起身送了。
陪嫁丫头探头探脑,知道世子不在,才敢出来,悄悄问林若回门的事。
林若叹口气:“不知道呢,都听侯府的安排便是了。”
回门的事魏麒绕过了赵妍,直接请了季琨:“先生好事做到底,既帮我娶了妻子,也请把她回门的事安排好。”
季琨是魏渊身边得用的人,对后院这母子俩的事门清,一听话音便心中明白,当下便应了。
转头就去禀了魏渊。
魏渊毫不意外:“娶的媳妇不中她意,先生受累,多辛劳些。”
季琨笑道:“世子这一成亲,可知道护着自己妻子了。”
魏渊道:“自己的妻子自己不护着,还指望谁护着。”
似笑似叹,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