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這趟出差, 可謂是大獲成功。
高曦在國外都設立了辦事處，就是為了可以更好地跟國外的這些業務往來。
簡家南今天要跟黃海燕一起動身參加的，就是位于北京的通訊會議。
這場會議是全國級別的, 許多數得上名號的通訊公司老總都有參加。
代表高曦的簡家南自然也是身在其中。
飛機上, 忙碌了幾個月的兩人抓緊一切時間休息補覺，打算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來參加接下來的大會。
會議當天果然是人山人海的，放眼看過去都是或多或少見過幾面的熟悉面孔，簡家南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跟人打招呼。
“簡總, 哈哈哈, 好久不見啊。”
“哈哈哈,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簡總最近可真是春風得意啊。”
“哪裏哪裏，都是拿命換的，廢了那麽大勁，哪裏比得上張總您輕松, 還是您有實力，穩坐大本營啊。”
被稱作張總的男人得意一笑, 他的冠友通信, 就是第一批推出手機的國內公司，因為打着國産的旗號，價格也壓到了最低, 因此一經推出就在國內受到熱烈歡迎，銷量半年領先, 是這群人之中把得意的神色挂在臉上最明顯的人了。
分明是商業寒暄，但是張總一聽簡家南的話莫名地就有了幾分好為人師的意思, 站着不走，還伸出手指指點江山起來。
“小簡啊, 這是一步錯步步錯，你也別怪叔叔話多，叔叔是看不得年輕人走入歧途啊！”
簡家南笑容不變：“您先說。”
張總是一點都不客氣：“你們高曦怎麽就這麽輕易放棄國內市場了呢，轉到國外去的話，那成本不得增加好幾倍啊，得不償失啊得不償失。”
他越說越來勁：“而且聽說貴司最近有大動作？”
簡家南：“您是說千人招聘？”
張總搖搖頭：“不，不是那個。是你們要把研發部給獨立出去的動作，你們每年在上面投入的錢就足夠多了，然而這還不夠，逐年都在增加，這可不行啊，會拉胯整個公司的。”
張總自诩見多識廣，吃過的鹽比簡家南這個年輕人吃的飯還要多，也就慢慢把心裏話說出口了：“你說你們每年都花那麽多的錢在研發上面有什麽用呢？既增加了成本還沒有馬上可以産生經濟效益的産出，這在財報上面寫着也不好看啊！”
真心話是真心話，但是這話怎麽聽起來就這麽傲慢呢？
“要我說啊，你們還是趁早把研發部給的資源給挪到其他部門，甚至砍了都行，沒必要，是真的沒必要每年都花那麽多錢在上面。”
張總雙手一攤，“你看我們冠友，研發部都花不了多少錢，還不是發展得好好的？”
公司彼此之間都知道幾點關于對方的事情，簡家南就清楚，張總背後的冠友，雖然發布的手機號稱是完全自主研發的國産品牌，但是只要是科技含量稍微高一點的零件，比方說芯片之類的東西，都是國外進口的。
他們只不過是把從國外進口而來的各種零件，在國內組裝完成而已，這就是冠友口中的“自主研發”品牌了。
高曦可不同，雖然還暫時沒有自己的芯片技術，但是每一年他們都有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物力在這上面，簡家南堅信，即便跟其他的西方國家相比起來，國內的芯片技術已經算是遲了，但是只要現在加緊趕上去，從現在開始，那就永遠都不算遲。
這也是簡家南幾年中一直堅持對研發部傾斜資源的原因。
通信行業，拼到最後，就是技術的天下。
目前的價格戰看起來很有效果，一時半會的沒有顯露頹勢，但是在時間的大浪淘沙之下，是珍珠還是沙子，潮水褪去的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了。
簡家南想到這裏，臉上露出堅定的笑容：“我這個人嘛，習慣了做完全的準備，技術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安全感啊！”
張總笑容變了變，“好吧好吧，理解理解，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這就是商業理念上的分歧了。
本來就是競争對手，想法還如此不同，後面的談話，也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他們分開之後，簡家南和黃海燕走到了偏僻一點的地方，開始談論這件事。
黃海燕雖然不贊同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研發部門，但是張總剛剛那話裏面的語氣，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她當然是要雙手雙腳都站在簡家南這邊的。
簡家南只是淡定一笑：“躺着都能賺錢，他們怎麽會願意站起來，甚至跑起來呢！”
黃海燕從簡家南的話裏面聽出幾分其他的意思來，“您是說，那些芯片，有被斷供的一天？”
她悚然一驚，這也太令人震驚了！
都不需要深想，只要稍微動動腦子，想一想依靠國外進口芯片的通信公司有多少家，再想一想他們對芯片的依賴性多大。
黃海燕都忍不住全身一激靈，要是現實真的是簡家南說的這樣發展下去，黃海燕都不知道，會有多少公司一下子破産，無貨可出。
“這……這不能吧。”
黃海燕遲疑着說道，“我們跟國外的公司不是都簽訂了合同的嗎？要是合同違約的話，他們可是會賠好大一筆錢呢，看在這筆賠償損失的面子上，他們應該不會這麽做吧？”
簡家南失笑：“海燕，且不說賠償的問題，你就先想想前幾年高曦剛剛建成的時候，在我們沒有掌握技術之前，先做的是代理商的生意。那些上游廠家一看到高曦的生意好，銷量高，就起了壞心思紛紛斷供，這可是我們的親身經歷，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忘了？”
黃海燕自然沒有忘記，代理廠家毀約這件事，可是給高曦惹了不少的麻煩呢，她對那段一天二十四小時，有20個小時都在工作的熬夜經歷，記憶猶新。
簡家南嘆了一口氣：“再說回賠償，這就更加不能指望了。合同的本質說到底就是契約，你總不能指望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之下，所有的合同簽訂者，都會遵從契約上的承諾吧？‘不可抗力’這四個字，我可是聽過很多次了。”
遠的不說，就說上次的代理廠商違約一事，白紙黑字說好的賠償一拖再拖，要不是最後高曦研發出來的自己的電話交換機，還在市場上占據着質量和價格的絕對優勢，那筆賠償也不會落實的。
黃海燕想到這麽殘酷的事實，也不得不承認，簡家南說的是對的。
簡家南幽幽嘆了一口氣，除了這個之外，她還有更深的一層擔心，在通信競争這一行業，會不會有更大的一個力量來插手呢？
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希望未雨綢缪還來得及。
就在簡家南憂心忡忡的時候，臺上喊到她的名字，簽約儀式要她上來。
“在本次出海行動中，有不少的企業公司對外合作取得卓越成果，本次行動的成果，證明了對外發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國家十分重視國內企業和國外企業的交流合作，本次會議，除了總結成果之外，也把重點放在了簽約儀式上面，為的就是給其他的企業一點信心，激勵他們向高曦學習，同樣勇敢地走出去。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高曦這幾個月以來，到底是在外面搞了什麽大動作。
“多少？我沒看錯吧？他剛剛說多少的成交額？”
“一個億！歐元！”
“你這還沒有換算成人民幣呢！那可是十幾個億！”
“這還不止，這才是第一期的交易額，按照我的經驗來看，要是做得好的話，接下來還會有第二期、第三期的，你們啊，還是見識少了點。”
不管臉上是個什麽表情，大家心裏面都是同樣的想法，高曦的這次出海，也賺太大了，怪不得人家老總剛回來，就有資金來個千人大招聘，要是換了他們拿下這個大單子，說不定還要更加嚣張，舉辦一個萬人招聘會都有可能！
會議結束之後，簡家南還被大家拉着去合影了好幾張，不停的有人過來跟她拍照說話。
後邊還是黃海燕覺得這樣下去不行，随便編了一個理由再找了一個機會把簡家南給拉出去，兩個人這才算是逃了出去。
從北京開會回來之後，高曦整個公司從上到下都在緊密運轉起來了，大家都在為了交付最大的那一筆訂單而努力着。
黃海燕還特地叮囑了生産部門：“歐洲那邊的質量建特特別嚴格，标準跟我們現在有些許不同，大家一定要好好看過然後記在心裏，咱們争取一次過關，不要在質量問題上出了差錯，被人家打回來那就不好看了。”
對面員工連連點頭，紛紛保證到：“不會的不會的，海燕姐您就放心吧，咱們肯定不會偷工減料，一定會好好保證質量安全過關的。”
黃海燕滿意點點頭。
時間悄然來到1999，距離世紀之交的千禧年，還有一年時光。
現在的高曦衆人，全然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渾然不知在這短短三百多天的時間裏，他們會經歷多少波瀾壯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