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禦醫滿臉都是喜色。
他激動地說道:“娘娘已經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了!”
沈希入宮前, 蕭渡玄就暗中為她調養過,但她的體質實在特殊,久久都未能有孕。
沒成想, 這個孩子竟會來得這樣突然。
應當是立後前後有的, 那段時間他們親密得極為頻繁, 沈希連床榻都沒怎麽下過。
不過沈希身子弱,脈象也虛, 方才一直沒有被診出來。
蕭渡玄第一次知道心跳快得越躍出胸腔是什麽感受。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 在那個瞬間很想将沈希緊緊地擁住,但在望見她蒼白的臉色後, 他的心神也旋即就沉了下來。
那禦醫還以為沈希是太高興了。
他愚笨地喋喋不休道:“娘娘, 往後您可要注意飲食了,不過您還年輕,定然是能順順利利地誕下皇子的。”
沈希聽着禦醫的話語,整顆心都在往下墜。
有一種強烈的眩暈感就那樣襲上來了, 眼前是敞亮的明光殿,可她卻覺得視線在陣陣地發黑。
她到底還是有身孕了。
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的。
沈希的額前盡是冷汗, 恐慌和懼怕讓她無措得厲害,連豐潤嫣紅的朱唇都被咬得發白。
“我不想要……”她顫聲說道, “我不想, 還可以打掉嗎?”
沈希語無倫次地說道:“才一個多月, 可不可以先不要?”
明明是天大的好事,皇後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聽到“打掉”二字的時候, 那禦醫吓得滿身冷汗, 差點沒有直接跪下來。
蕭渡玄攬住沈希,他輕撫過她的後背, 聲音低啞:“小希,先別慌,我讓旁人再來看看,興許是診錯了。”
他的情緒很克制。
但沈希卻不能夠容忍。
她整個情緒都是崩潰的,如果沒事的話,她這個時候原本都已經在家中了。
蕭渡玄好不容易開始讓步放手,但是這個孩子的到來會把一切都給毀掉。
那個被綁在榻上十月的夢魇再度變得那樣清晰。
沈希一巴掌就扇打在了蕭渡玄撫向她臉龐的手上,她帶着哭腔說道:“你覺得有誰會敢在你的面前說假話?”
無論請來多少位禦醫,說出來的也都只會是蕭渡玄想要的話。
沈希的身軀緊繃,滿心都是絕望的情緒。
她連日來的努力都會被這個孩子的到來給毀掉,就像當初蕭渡玄在婚宴上将她強掠,徹底摧毀她所有的掙紮那樣輕松。
沈希那一下打得很狠。
蕭渡玄手背上的血痕裂開,有鐵鏽氣溢了出來。
在這時候手上尖銳的痛意與心中的滞塞鈍痛相比都變得空幻起來。
小希不願意跟他有一個孩子。
但她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不能接受他。
當初嫁給蕭言的時候,蕭言還在病中,就急着和沈希圓房,她沒那麽熱衷于床笫之事,卻并沒有拒絕蕭言。
她是願意為平王府生下繼承人的,她也不排斥生育這件事。
沈希真正厭惡的從來都是他罷了。
想清楚的哪個瞬間,蕭渡玄心底的鈍痛都變得尖銳起來,有凜冽的寒風化作利刃,往心髒的最深處刺去。
蕭渡玄按住沈希的手腕,克制地說道:“先冷靜些,小希。”
但這個時候僅僅是央求她冷靜是沒有用的。
沈希的情緒快要突破承受的極限,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她拼命地掙紮着,将蕭渡玄的肩頭都抓出了血痕。
最終他沒有辦法,只能先給她喂了些安神的藥物。
蕭渡玄将沈希抱回到床帳內,她沉睡過去的時候,眉心依然是微微蹙着的。
這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
但到來的時機卻實在太糟糕了。
蕭渡玄心底更多的思緒卻是悔不當初,如果他一直溫柔待沈希,他們之間會不會就不一樣?
沈慶臣是夜裏入宮的。
原本聽說沈希要回來,一家人都高高興興地等着。
中秋進宮的時候,雖然到了宣光殿,但只和沈希簡單說了些話。
這回沈希能回家,可以敘說的情誼就太多了,沈宣更是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但不知為何,晚間的時候,宮裏又傳信說臨時有宮務耽擱了,皇後娘娘恐怕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衆人都有些低落,沈希如今做了皇後,執掌鳳印,忙碌也是應當的。
可夜深時皇帝忽然急诏令沈慶臣入宮。
蕭渡玄沒有言說是什麽事,他本能地就覺得是沈希的事。
來到明光殿的時候,一向注意儀容的沈慶臣連衣冠都是亂的,在見到那滿殿神色凝重的禦醫後,他更是差些踏錯了石階。
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髒。
沈慶臣幾乎是帶着殺意踏進明光殿的。
便是曾經被先帝關入囹圄、趕盡殺絕的時候,他對皇家的恨都沒有這樣深過。
他們沈家向來子嗣不豐,沈慶臣更是只有一對兒女。
長女沈希容色清美,娉婷袅娜,在整個上京的世家女中都是數一數二的矜貴,就連夫家也是再好不過的平王府。
如果不是被新帝強掠進宮,她本來該有很美滿、很幸福的一生。
沈慶臣略顯風流的眉眼扭曲,眼底更是一片血紅。
他快步踏進了明光殿,啞聲逼問道:“沈希怎麽了?”
沈希躺在軟榻上,她阖着眼眸,因為安神的藥物,身軀慢慢地放松了下來,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蕭渡玄坐在太師椅上,輕握住沈希的手。
那雙玄色的眼裏是晦澀的柔情,太過複雜,即便是沈慶臣也沒能一眼就窺清楚。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希身上。
“小希!”沈慶臣失聲地喚道,他的聲音顫抖,容色更是煞白失血。
他向着皇帝歇斯底裏地吼道:“她怎麽了?你把小希怎麽了?”
蕭渡玄在沈希這裏的信任告竭了,在沈慶臣這裏也是一樣。
他心裏太驚慌無措了。
在宦海裏浮沉經年、身處絕境也能強撐過來的男人,此刻就像是全然失去了理智一樣,還是常鶴強将沈慶臣給攔了下來。
“沈大人,您先別急。”常鶴拉住沈慶臣,“娘娘是有了身孕,剛剛才睡過去。”
身孕?
沈慶臣的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他靠在博古架邊,手臂強撐在身側的梁柱上,方才沒有失态。
盡管知道沈希自小就比別的孩子要成熟些,但在沈慶臣的心中,她還是那個隐忍柔弱的小孩子。
他不太能将沈希和有孕這兩件事給聯系到一起。
但更令沈慶臣震駭的是常鶴接下來的話。
“娘娘覺得現在還太早了,”常鶴低聲說道,“不想要這個孩子,”
“陛下也問過禦醫了,但娘娘體質特殊,如果強将孩子拿掉,可能會有危險。”他神色凝重地說道,“所以陛下才請您過來,想問問您的意見。”
常鶴的每一句話,都讓沈慶臣十分難以理解。
他緊握住沈希的手,啞聲問道:“會有多危險?”
蕭渡玄坐在太師椅上,聞言他的神情微頓,心底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感觸生了出來。
他倏然明白沈希為什麽更信賴沈慶臣了。
沈慶臣并不是個好父親,他年輕時風流無度,又不管顧家事,放任繼室胡作非為,也不關心子女。
可是他會尊重沈希的意見。
在聽到常鶴的話後,沈慶臣的第一想法是如何能滿足沈希的願望。
沈慶臣的份量在沈希的心中更重,不是因為他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投入了多少,而是他是全心全意為沈希着想的。
他不會打着為沈希好的名號,去控制她,去讓她做合自己心意的事。
所以哪怕蕭渡玄是沈希的親生父親,沈慶臣才是沈希的養父。
他亦是很有可能比不過沈慶臣的。
“跟難産一樣,”蕭渡玄的聲音沙啞,“可能會大出血而死。”
他玄色的眼眸裏沒有什麽光亮,晦暗得像是一潭深淵,但那和往日的冷淡漠然又是不一樣的情緒。
沈慶臣咬緊了牙關。
他年輕時風流,知曉女子生産的不易。
但他的妻妾都沒有在這個上面出過事,所以沈慶臣也沒有了解過多。
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女兒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那個瞬間,沈慶臣也有些崩潰。
蕭渡玄看向沈慶臣,兩個男人懷着類似的情緒,但在這一刻都沉默了下來。
他是很想要個儲君。
但比起儲君,沒有什麽事比沈希身體和心理上的康健更重要。
蕭渡玄之前就想過,如果沈希沒法有身孕的話,到時候從宗室裏過繼來一個孩子就是了。
他比沈希自己都害怕她會出事。
但即便是蕭渡玄也沒有料想到,沈希的體質竟然會這樣特殊。
蕭渡玄只給沈希喂了一點安神的藥,沒有多時,她便蘇醒了過來。
當聽到父親的聲音時,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驀地平緩了少許。
接着就是兩人之間激烈的對話。
沈希想要按捺住情緒,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剛一開始哭,蕭渡玄便錯開沈慶臣,将她給扶抱了起來。
“別怕,小希。”他像抱孩子似的,将沈希抱在了膝上。
蕭渡玄一邊為沈希拭去淚水,一邊聲音低柔地說道:“你瞧是誰過來了。”
沈慶臣滿眼都是關切,他看向沈希,急聲問道:“現在好些了嗎,小希?”
禦醫們見沈希蘇醒,也立刻走了過來。
皇後有孕,這是一等一的大事,宮裏上一回有類似的事是二十年前樂平公主降世。
先帝老去後便沒什麽子嗣,蕭渡玄又不近女色,因之這批年輕的醫官裏也少有接觸過此類事的人,所以衆人都極為緊張。
蕭渡玄甚至讓已經致仕的前任醫正、院使也全都連夜入宮。
沈希低着眸子,聲音低弱:“好些了。”
這樣籠統的話是不能讓人信服的。
診脈的過程頭一回如此繁瑣。
沈希靠在蕭渡玄的肩頭,手腕搭在脈枕上,露出的那截腕骨蒼白得近乎透明,伶仃纖細,瘦弱得經不住一握。
小睡了片刻後,她的情緒平和了許多。
但沈希的神情還是恹恹的,沒有太多的生氣,更像是一尊美麗的瓷像。
診過脈後,禦醫便開了方子,藥童緊忙就前去煎藥。
無論孩子是留還是不留,都至少要将胎給安住。
沈希的身子弱,經不得折騰,這也是近來蕭渡玄為什麽不敢碰她的緣故。
可沒想到意外還是發生了。
他輕輕地攬住沈希,輕聲說道:“若是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
“現在太晚了,”蕭渡玄繼續說道,“等到明日,我讓其他人進宮再來看看,好嗎?”
沈慶臣跟皇室的關系不佳,跟蕭渡玄這位君主的關系更是差到了極點。
但此刻他也輕聲附和道:“你先休息吧,小希,別害怕,萬事都還有父親在呢。”
也不知道缺席了沈希半個人生的人,是怎麽說得出這話的。
蕭渡玄心中暗道。
但他也順着沈慶臣的話說道:“抱歉,暫時沒法送你回家了,但我可以讓你母親、弟弟都過來陪着你。”
沈希的心的确是疲憊到了極點。
她淺淺地飲下了藥,便又阖上了眼眸。
蕭渡玄一手摟住沈希的腰身,一手托着沈希臀根的軟肉,将她像抱小孩子一樣抱回到了床帳內。
沈希睡着以後,蕭渡玄沒能在她身邊陪多久,就接到了急報,言說突厥的幾位王子果然已經開始激烈地奪位之戰。
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開戰時機。
如果動作夠快的話,興許在年前,就能徹底擊垮突厥。
兩年內亂的時候,蕭渡玄一直在防着突厥,也一直在等待他們會不會出手。
如果那時突厥就選擇出手,他可以更早地解決邊防問題。
但突厥的謀臣到底也不是白吃幹飯的。
蕭渡玄強勢,從做儲君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來。
雖說他在人前寬容大度,随性克制,可但凡仰視過權柄容形的人,哪裏能看不出他專斷狠戾的底色?
他們一直克制,就連出手也只敢暗裏行刺試探,痕跡都不敢留。
蕭渡玄卻不願再隐忍了。
從動娶回沈希念頭的那一刻,蕭渡玄就知道他必須要做一輩子的明君。
他要經天緯地,要威強睿德,要一生沒有任何瑕疵,才能讓沈希免受流言蜚語,才能讓沈希青史留名。
倘若他有任何的疏漏,承擔罵名的都會是她。
接到急報後,蕭渡玄便沒有多猶豫立刻就去了清徽殿,開始準備議事。
不出意外的話,今夜又是要通宵的。
沈希疲憊又困倦,翌日天光大亮的時候,她還沒有蘇醒。
燦然的日光照到她的臉龐上時,沈希也只是顫了顫眼睫,然後側身繼續睡去。
蕭渡玄議了一整夜的事,清早又召集了朝會,玄色的眼眸裏都帶着些血絲。
軍務上的事向來繁瑣,而且充滿變數。
很多時候,須要皇帝事事躬親。
征伐突厥的事是早就定下來的,連路線都已經布置得清清楚楚,真正要操行起來,卻還是有許多麻煩。
但此刻見到沈希在帳中安睡,蕭渡玄就覺得無論發生再麻煩的事,他也全都能夠承受。
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
他守護東宮,也守護她。他護衛家國,也護衛她。
再一想到沈希的腹中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蕭渡玄的心中更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情緒。
他捧起沈希的指尖,輕輕地低吻着。
比起這個孩子,小希才是上天給他的饋贈才對。
在那些纏綿病榻的歲月裏,全都是她陪在他的身邊。
是沈希陪伴蕭渡玄走過無數的孤寂深冷,帶他看見了日月的光亮和滿庭的馥郁。
與其說是他将她從深淵裏帶出來,倒不如說是她将他從深淵裏帶出來。
權欲亂心。
這些年來,蕭渡玄大權在握,也漸漸地誤入了殺奪的迷途裏,血色是很容易迷亂視線的。
當所有的一切都那般簡單起來的時候,克制反倒是艱難的。
皇權是美好的,亦是可怖至極的物什。
它會令人忘卻謙遜,忘卻柔情,變得面目可憎,不似活人,而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蕭渡玄俯身,輕輕地吻了吻沈希的額頭。
還好他還有小希,還好在經歷這麽多的事情後,她還沒有徹底地恨上他。
他的小希從來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好孩子。
她善良心軟,富有道德,哪怕對他這樣的惡人,也始終保有一份柔情。
想到這裏,有什麽東西要從眼裏落下來了。
蕭渡玄輕攬着沈希,他的呼吸微頓,碰她的時候連少許的力都不敢再多用了。
她還在睡夢中,迷茫地睜開了眼眸。
沈希靠在蕭渡玄的肩頭,她擡起手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帶着鼻音問道:“什麽時候了?你一夜都沒睡嗎?”
他的眼泛着紅,眸底也盡是血絲。
蕭渡玄不想讓沈希擔憂,下意識地說道:“沒有,小希,不過是剛剛下朝會而已。”
她也沒有多問,低聲說道:“嗯。”
陽光實在是太好了,之前下雨很頻繁,現下天又晴朗起來,僅僅是看着,就叫人舒心許多。
沈希擡起眼眸,也不忌諱日光刺烈,直直地就看了過去。
眼睛有些發疼的時候,她才移開視線。
蕭渡玄陪着沈希用了早膳,在知悉皇後有孕後,膳房在膳食上安排得更加仔細,連擺盤都比往日更為精致。
但她胃口還是不好,沒有用多少就将放下了玉筷。
蕭渡玄很想多在沈希身邊待片刻,可這兩日的公務實在繁忙。
陪她用完膳後,他便又要離開。
“待會兒醫官會過來,”蕭渡玄輕聲說道,“你母親也過來了,如果你還想讓誰過來,直接和郎官說一聲就行。”
他繼續說道:“不想要孩子也沒關系,小希。”
“如果你不想要,”蕭渡玄看向沈希,“那我們就不要了。”
他的眸光很溫和,仿佛又變回了舊日的那位太子殿下。
沈希很敏感。
她能聽出這不是姑息綏靖的意思,蕭渡玄是真的要将決定權交給她了。
沈希垂下眸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蕭渡玄最後又抱了抱沈希,克制地說道:“我還有些事,先過去了。”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
沈希卻驀地想到,蕭渡玄的身形雖然高挑,但在及冠之前卻有些瘦削。
他常年多病,容色也比常人更蒼白些,被冷風吹起衣袖的時候,飄然的像是仙人。
他是帝國最尊貴的儲君,卻也不過是一個年壽難永的病人罷了。
可就是那樣的蕭渡玄,撐起了東宮。
也撐起了沈希的整個世界。
二十歲時蕭渡玄病危,連他病得快死的時候,他都還笑着安慰她,并在暗裏為她做了周全的安排,養女的身份是他給她留下的一條後路。
母親馮氏亦是他精心挑選後定下的人。
為什麽蕭渡玄那樣重視儀禮,為什麽他那樣重視實用,連讀書都不喜歡更富有浪漫意味的詩文?
沈希其實一直都是有答案的。
因為他受了太多的視線,整個朝野都在看着他。
天下人盼望多時的儲君是個打娘胎裏就帶着病的病人。
這是何等的荒謬,何等的難以置信,恐怕連先帝和陸太後都生出過放棄的念頭。
蕭渡玄自小承受的是沈希無法想象的壓力,但他從來都不言說,也不會流露出分毫情緒。
他帶給沈希的是純粹的護佑。
盡管這份護佑過分的強勢,但他對她的每一份關愛也都是做不得假的。
蕭渡玄為什麽不會愛,為什麽不懂愛。
沈希也是明白的。
因為在他的生命裏,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好好地愛過他。
蕭渡玄沒有得到過,所以他也不會,他也不懂。
沈希低下眼眸,當手背被濡濕的時候,她才發覺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蕭渡玄再次回來的時候是正午,沈希剛剛送走馮氏,她緩步地往內殿走。
她才有孕不久,連懷都沒有顯,但蕭渡玄卻立刻就将她給抱了起來,沈希驚呼一聲,低眸時才發覺是他。
他容色尚能保持平靜,心底的情緒卻起伏極大。
從清徽殿出來後,侍從便同蕭渡玄言說,沈希願意留下這個孩子了,那一刻他的心裏像是有新花盛放。
日光高耀,有熾熱的光芒落在了他的心底。
從未有過的熱意席卷了整個胸腔。
蕭渡玄緊緊地擁着沈希,直到她要午睡的時候還是不舍得松開她。
他低吻着沈希,一邊邊地輕聲說道:“我愛你,小希……”
蕭渡玄像是被困深淵經久,終于得到了救贖和寬宥的人一樣。
沈希都不敢想,他有朝一日也會這樣情緒外露,但沒多時胸前那怪誕的感觸卻湧了上來,分奪了她的注意力。
像是有物什要滿溢出來一樣,酸脹疼麻。
沈希眸光朦胧,迷茫地擡起長睫。
她低低地說了一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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