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番外（2）
◎你我無關嫁娶，是攜手共建一個家。◎
“拈酸吃醋” 四個字咬字不算重, 但無論是陳夕苑，還是莫名被牽扯進去的王三璟、白通等衆肱骨，注意力都給這幾個字絆住。
王座之上, 陳夕苑勉強維持矜高。朝堂下, 衆人沒瞧見的地方，白通嘴角開始壓不住了。
黃興榮就在他身後，自是沒有錯過這一幕。他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随後以只有他和白通能聽到的低微音量, “就咱鎮北王這醋勁兒, 陛下以後都別想納君侍了。”
白通：“......”
怔了數息後，側眸瞥了眼，“你看陛下的模樣，像是想納君侍的？”
他甚至懷疑, 若沒有顧紹卿這個人，他們陛下能孤獨到老。這天底下至尊貴的女郎，看着親和, 其實和誰都有層壁。她自己壘砌起來的, 她不願放人進來, 誰也別想進去。
黃興榮想想也是，他忍不住暗嘆：這對青梅竹馬，還真是一點都不把對方當外人。
一個占有欲驚天，朝堂之上, 亦敢明晃晃顯于衆；一個自個兒不想處理的事兒就默不作聲，理所當然地交給對方處理。不必提前知會對方，也不擔心對方會因此生出嫌隙。誰能想到, 帝國最高處的兩個人, 竟能如此的和諧互信。
女帝鎮着, 衆人倒也不擔心鎮北王會動手，議事殿內氣氛還算平和。只除了那位被兇神盯上的張得清，他頭皮發麻，已不複之前的鎮定。
“顧将軍。” 他低聲喚，聲線裏隐約透着求饒的意味。
在這個頃刻，他當真是恨極慫恿他說這些的世家。他們盯上了陛下身旁的位置，手段頻出謀求成功。若不是他們輪番不斷重寶誘惑，他也不會扛不住，繼而經受眼下這要命的情境。被戰場磨砺過的男人，哪怕他才剛滿二十不久，壓迫力都是驚天。
太吓人了。
顧紹卿倒也沒想過在陳夕苑的朝堂給她的臣子難堪，他當衆退了一步，“事關後宮，以後直接來找本王。”
“如今天下安平，本王閑得很。再難的事兒，也能一樣樣掰扯清楚。”
張得清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不禁松了口氣，他頻頻點頭，這岔才算揭過了。
衆臣見狀，無不贊嘆鎮北王的威壓，同時又覺得鎮北王的胸襟敞闊似海，身負無上功名揚四海，也能坦然說後宮。不管別人怎麽想，他看起來對後宮之主這個名頭很滿意。
下了朝，陳夕苑和顧紹卿回到帝宮用早膳。多年來，聚少離多，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麽黏糊兩個人都不曾覺得煩膩。只是某人這臉吶，因為先前議事殿的一頓鬧，都下朝好一會兒仍未回溫。
陳夕苑将一切看在眼裏，暗笑在心。等繪欣繪靈領着侍婢上全了早膳退離，她才有了新的動靜。
她提筷，夾了只大肉包放到顧紹卿的碗碟裏，笑意盈面，“哥哥早上起來可是喝醋了？還是特供那種？恁酸了。”
雖說戲谑沒點收斂，但嬌嬌兒對自家小哥哥的寵溺是一點沒少。就拿這大肉包來說，平日裏她的膳食裏是不可能有這東西的。她的胃口小又不喜膩，這麽大個包子下去，她一整日都不用吃別的東西了。
今兒這些是專門為顧紹卿準備的。
倘若是平時，顧紹卿定是能發現這細節并為之歡喜，然而眼下他整個人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情緒中，很難正常思考了。但能叫他因這事兒對嬌嬌發火，他也是做不到的。如此，只能默不做聲。
這別扭勁兒，陳夕苑可太熟悉了。如何治，她也比誰都清楚。當下，她沒再哄顧紹卿，包子放他那兒了，筷子回撤。
挨個夾了些小菜到自己的碗碟裏，她才柔聲說道，“自古君王都坐擁後宮三千，怎麽到我就不行了呢？”
顧紹卿聞言，凝眸看她，聲音冷得仿佛在冰水中淬過，“陳夕苑，你是不是想被收拾？”
陳夕苑：“自然不是。鎮北王殿下武功蓋世，誰會想不開和您硬碰硬呢？”
“孤就是說個事實。”
聽聽這夾槍帶棒的言語，瞧瞧這矜高的小模樣，顧紹卿氣極而笑。這一笑啊，醋勁兒竟神跡般的散去不少。
須臾之後，他開口道，“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那意态較之先前不知道正常了多少。
陳夕苑哼了聲，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顧紹卿笑，拿筷子夾小菜喂她，是她最愛吃的野菜。從偏寂西地到帝國至高處，她的喜好似乎沒變過。一如她還愛他，只愛他。
思緒細微跌宕，顧紹卿心裏最後的那點酸氣也散了，“別生氣了。你想想，若是易地而處你酸不酸？”
“你說不定比我還酸。”
陳夕苑抑不住地腦補了一番，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倘若今兒是哥哥要納妾，她能抄了他的家，再将他捆縛親自抽個幾十鞭。
沉浸于自己的思緒，陳夕苑略顯沉靜。顧紹卿睇着她，“想什麽呢？”
陳夕苑陡然回神，“想抽你一頓。”
顧紹卿：“......” 有些地方，也不是不行？
氣氛冷了須臾，兩人齊齊失笑。之後安穩用膳，誰都沒再提納君侍充盈後宮這事兒。
吃完，短暫的休憩。顧紹卿問陳夕苑今日如何安排，她說看折子。
顧紹卿緊接着又問，看完折子呢？
陳夕苑回他：依據折子內容，召相關人等過來讨論定奪。
說來說去，都是在為國為民操勞。
就是耍，來來回回那幾樣，無趣得緊。
顧紹卿心疼極了，面上，卻豎起手指戳她的額心，“陳夕苑，你是不是傻？你就不會偷懶嗎？”
陳夕苑任他戳，嘴上卻未放棄反抗，“你才傻，我這叫為國為民。”
“你這叫軸。”
“你才軸！你不僅軸，你一冊史書要看半年。”
兩個人沒油鹽地吵着，鬧完了，顧紹卿對嬌嬌人兒建議，“今兒不看折子了，我們出去玩。”
陳夕苑聞言意動，“我也是打算出去玩，但是......”
她是打算看完折子再出去。晚間，和爹爹皇祖母一道用晚膳。豈料，顧紹卿打斷了她的話，“沒有但是，你要陪陪我。”
緊接着，他道明緣由，“大婚在即，我想去趟玄昌。若真的尋到母親，我接她來帝都住幾日。”
陳夕苑聞言，忽而湊近抱住顧紹卿，“哥哥，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要傷懷。”
“你還有我，未來我們還會有孩兒，你不是沒有家人的。”
顧紹卿親親她的額頭，珍愛畢現，“知道了。”
這一日，陳夕苑當真放下了所有和顧紹卿出了宮。這一次他們邀了溫浩瀚一道，在宮外又去尋了徐璟亦和王三璟。五人皆是樣貌優越氣度不凡，在鬧市中行走，輕易收獲了一路的目光。
“唉，聽說了嗎？藏雅軒那邊，宋家擺了擂臺比武招親呢。豆哥，你要去瞧瞧嗎？”
“不去，要入贅的。我要是入贅，我爹能打斷我的雙腿。到時候宋家家底再厚宋家嫡女再美又如何？沒福分享受。”
“這倒是！”
“哎呦，這是你們操心的事兒嗎？宋家家底擱那擺着，只有一個女兒又生得國色天香，怎會愁嫁？比武招親無非是想挑個好的！那邀請貼早就往泷若各地發了，江湖都有涉及。”
途經一茶館，有幾個纨绔樣兒的小青年坐在臨街的那張桌上，咋咋乎乎地聊着。話音拂向陳夕苑一行五人時，其中四人是沒什麽感覺的，甚至都沒側眸看。唯有那王三璟，黑眸忽而亮了亮。略微猶疑，他問陳夕苑，“陛下可知這宋家？”
陳夕苑一聽這話便猜到他在想什麽，想笑，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于是強行按耐，端着一貫的清冷柔和，“這宋家乃帝都巨富，富足了四代的那種。” 富足四代，乃世家，這還是泷若帝都的世家，份量可見一般。
“宋家嫡女，我雖未親眼見過，卻也聽說她生得極美，對商業經營頗有一套。”
陳夕苑道明情況後，話鋒忽然一轉，“但王将軍剛才可聽見了，要入贅的，你可知入贅意思？”
王三璟點點頭。
陳夕苑：“你堂堂東軍第一人，入贅，你真的不在意嗎？”
陳夕苑倒是不在意臣子是否入贅，她只是好奇王三璟會如何抉擇。千百年來女嫁男娶是默認的慣态。位高權重的男人們，他們有破慣态的能力，但鮮少有人會這麽做。王三璟會成為一個例外嗎？
不過須臾，她便得到了答案，“這有什麽好介意的？顧三身為北境之王，他不也能入贅？”
“他能幹的事兒，我王三璟就能幹。”
顧紹卿：“......” 這山匪怎地還不回天虞山？他當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了。
衆人見狀，紛紛笑出聲來。
徐璟亦熱情地攬住王三璟的肩，笑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不去瞧瞧合适嗎？”
溫浩瀚附和，“說不定就抱得美人歸了，走走走。”
話落，三人闊步往着藏雅軒而去，将顧紹卿和陳夕苑甩在了身後。嬌人兒主動扣住顧紹卿的手，一臉認真地問他，“哥哥很在意王三璟說的？”
顧紹卿聞言垂眸，絕麗容顏全然駐入他的眼底。一如那年他所想，長大後的陳夕苑雲霧一般的純美無暇。多年來，他走過那麽多的地方，就沒見有人比她生得更美。
而她眼中，只有他。
他忽而情動，低頭，薄唇落在了她的額間，“不在意。”
事實亦如此。那年在北地，徐璟亦問過類似的問題，他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由衷，而篤定。
“只要顧紹卿和陳夕苑能在一起，什麽形式外人如何看都不重要。”
陳夕苑凝着所求總是那樣少卻要拼命去掙的顧紹卿，抑不住的鼻酸眼熱。
“哥哥，你才不是入贅。”
“你我無關嫁娶，是攜手共建一個家。”
家嗎？
顧紹卿心間因這一字湧出暖流，細密地沖至四肢百骸。
他片刻無聲，随後反扣住她的手，繼而十指緊扣。萬般親密，他最是愛十指緊扣，“陳夕苑，你還能對我更好嗎？”
陳夕苑踮高腳尖吻他，“未來，你會有答案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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