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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玉佩放回匣盒,收于妝臺上。
    一連多日,秦桢都沒有踏出過鶴園,傍晚時分漫步院中消食時,常常會?睨見立于院門口的欣長身影,他靜靜地站在那兒,身前是鶴園值守侍衛擡起攔住去路的手。
    他們隔着偌大的院子遙遙相望。
    即将入秋,漫天的熾熱烈陽漸漸消散,留下陣陣涼爽的秋風,而沈聿白手?臂的傷勢也逐漸好轉,掩藏在衣袖下的紗布也悄然被取下,與此同時,一封又一封的信件遞入了?鶴園。
    初秋的清晨泛着涼意,霜落打垂了?院中的花枝,宣晖園的信件也一如既往地送入鶴園。
    鋒利潇灑的字跡洋洋灑灑地印在信紙上,與她描述着近段時日京中的趣事?,小到?各處鋪子吆喝的活動?,大?到?官府籌備舉辦的大?型活動?,都給她描繪而出。
    秦桢翻閱完信件,聞夕也領着丫鬟們端來了?早膳。
    她不疾不徐地疊好信件,工工整整地放入信封之中收好,起身時餘光瞥見窗棂外微微飄起的濛濛細雨,問:“雨下了?多久了?。”
    “寅時就開始下的,雨勢看?似微小,不過下了?這麽久地上也都已經被浸濕。”聞夕邊端着清粥放置桌案上邊擡眸回道,瞥見姑娘若有所思的神色時沉吟須臾,又道:“世子送來信件時,鶴一有在撐傘。”
    聽?聞最後一句話,秦桢斂下凝着雨幕的眼眸看?向?聞夕,走到?妝臺桌案前坐下,也沒有否認是在擔心沈聿白,“他的傷口愈合沒有多久,不适合淋雨。”
    聞夕莞爾一笑,淨手?給秦桢梳妝打扮。
    如果說之前她還?不懂,如今也慢慢明?白過來,姑娘這是不再排斥與世子相處,兩人之間?也隐隐有些情況。
    不說前些日子送入鶴園的玉佩被好好地收在妝臺顯而易見的位置,就說接連不斷送入鶴園的信件,雖說姑娘沒有回信,可送入的信件姑娘也一封不落地看?完将其收整疊好裝入匣子。
    胡大?夫診治後确認的傷勢恢複情況消息,也準時于傍晚時分送入鶴園。
    對于當下的情況,聞夕是即擔憂又欣喜。
    憂的是不知道重新踏入這段漫長河流對于姑娘而言是否是好事?,喜的是由衷地為姑娘感到?高興,高興她能夠重拾塵封心底的愛意,不再壓抑自身的情愫。
    初初離開國公府那年,秦桢入了?卧閣後聞夕沒有回到?房中,而是不安地坐在院中檐下守着,也就在那時,她常常聽?到?卧閣中傳來強壓下仍然止不住溢出的哽咽聲。
    這樣的深夜持續了?很久,久到?聞夕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這樣的深夜。
    後來,她不再聽?到?卧閣中傳來哽咽聲,漸漸地以為姑娘是丢開了?這份喜歡,直到?世子再次出現在她們的視線中,聞夕又在姑娘的眼中看?到?了?悲憤、難過、不解,以及會?做出回擊之姿。
    她不覺得這些情愫是好的,是極其令人難捱,可對于姑娘而言,也是鮮活的。
    “聞夕。”
    溫柔中略含嬌俏的話語響起,喚回了?聞夕飄揚的思緒。
    不等她回話,秦桢又道:“你等會?兒去和姨母說一聲,雨停後我們出門走走。”
    “是。”聞夕回答道,手?中的長角木梳慢條斯理地穿過烏黑秀發?,“是要出府嗎?”
    秦桢颔首‘嗯’了?下,凝着妝鏡中的自己,“回院中将尚未完工的玉飾帶回來。”
    她入住鶴園的翌日,西側院就被清洗打掃出來做她的雕刻之地,所需的工具也在當日就送入鶴園,不過仔細算來,她也有近個把月沒有動?手?雕刻過玉石。
    不是鶴園中的玉石不合心意,也不是嶄新工具不合心意,只是她被歹徒掠走之前就開工雕刻新的玉飾,彼時想着回到?京中再進行精雕,誰知意料總是突如其來的,玉飾的雕刻工作也由此被擱置下。
    更何況長公主命她雕刻的玉飾仍放在院中,也需前去搬來尋個時日送去長公主府。
    雨幕是申時五刻停的,縷縷陽光撕開雨霧陰霾,洋洋灑灑地落下。
    漫步于長廊中,隐約能夠聞到?泥土與芳草相知交融的淡淡清香,經受過長時間?雨幕洗禮的花朵脊骨又往下垂落了?幾分,池塘中的鯉魚四下沖撞游動?着,擺動?着散着淡淡金輝的尾巴,于水光中熠熠生輝。
    時隔個把月,秦桢踏出了?國公府。
    若是知曉會?在院前撞見秦家大?房三人,她必是不會?出門的。
    車輿還?未踏上院落街道時,掀開窗棂珠簾望着窗外街景的秦桢就瞧見了?院前鬼鬼祟祟的人影,随即命人停下車輿,隔得遠遠地望着院落前的三道身影,不過瞬時,就看?清他們是何人。
    是她名義上的伯父伯母以及大?堂兄秦烨。
    他們躲在院外樹木下,左顧右盼,又想要在這兒守着,又怕有人忽然出現。
    看?樣子,不像是今日初初來這兒守她,而是接連守了?多日。
    聞夕也看?到?了?秦家大?房,眉心微皺,“我喚人去趕走他們。”
    眼看?着她說完就要掀開帳幔下輿,秦桢轉頭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離開京中多年又悄然入京的秦家大?房,若非必要,秦桢都不想和他們直接扯上幹系。
    半垂日光一寸一寸地落下,斜陽餘晖悄然落在車輿外。
    幾近個把時辰未挪動?身影的秦桢長時間?望着那個方向?,眼眸稍顯酸澀,微眨眼眸浸潤眼眶的剎那間?,樹梢下的秦烨忽而踉跄了?下,身影止不住地抖動?着,将将要跌落在地,撐着樹幹都毫無用處。
    秦家伯父和伯母着急火燎地上前攙扶住他,隔得老遠秦桢都能夠看?到?伯母倏然落下的淚珠,她的眼眶很紅,紅得像是已經哭了?許久才會?引起的模樣。
    “芸香?”秦桢想起了?前些日子聞夕打探到?的消息,微凜着眸凝着秦烨歪七扭八的身影,與吸食芸香後一日未吸食就會?出現的症狀無異。
    不多時,秦烨逐漸有了?發?狂的症狀,如同失去理智的喪家之犬,一把推開了?攙扶着他的秦家二老,竟然抱起樹幹往上撞着,可就這樣好似也無濟于事?緩解不了?他的難捱,頓時松開了?樹幹跌跌撞撞地朝着另一方向?離去。
    秦家二老緊忙跟上他的步伐。
    他們的身影消失後秦桢方才回過神來,微微蹙起的眉梢不疾不徐地落下,示意聞夕掀開帳幔,“我們走吧。”
    馬凳已經備好,秦桢提着裙擺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身形站穩的剎那間?她餘光瞥見了?一道周身散着滲人寒意的身影,好似下一瞬就要将眼前的事?物吞噬入骨般。
    視線對上時,沈聿白神色中的冷意陡然散去。
    不知是看?得太專注入神還?是他來得悄無聲息,坐在輿內的秦桢連他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何時到?的,怎麽連腳步聲都沒有。”
    “兩刻鐘前到?的。”沈聿白沒有瞞她,眸光掠向?樹幹的位置,看?了?須臾,“他們之前也來院前叨擾你?”
    “今日是我第一次在這兒撞見。”秦桢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愈發?為他們的悄然入京感到?匪夷所思,“不過他們入京有段時日了?,你和我在璙園那日他們來京中已經有近十日。”
    說着說着,秦桢的神情愈發?的凝重。
    秦家大?房找上門一事?,她不覺得是他們入京之後的打算,或者說,秦家大?房入京,從始至終的目标就是自己。
    而此前只是由于有葉煦一事?,院前有暗衛把守,暗衛撤離不久後又有侍衛值守,他們沒有同她接觸的機會?,可若是能夠知曉院前有暗衛,也必然跟在身後窺探多時。
    思及此,秦桢身上泛起一陣惡寒。
    “桢桢,他們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可好?”
    繁雜的思緒被他溫和之餘夾雜着清冽的語氣撕開,萦繞在秦桢腦海中的思緒褪去,她收回眼眸看?向?身側的人,男子看?似溫和的黝黑瞳孔深處凝着散不開的寒,好似只要她應下,塵封在溫和眼眸下的清冽會?倏然溢出取締眼前的柔和,頃刻将之吞滅。
    秦桢眸光滑過他受傷初愈的手?臂,不語。
    沈聿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憂慮,垂在身側的手?漫不經心地往後揚負在身後,“他們離京是因我而起,回京了?要找的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秦桢默然,話雖是這麽說的,不過,“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和他們有所交集。”
    她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眼睜睜地看?着秦烨發?狂的場景,還?要當作沒看?到?般交給沈聿白去處理,也不是不信任他能處理好,可萬一呢,萬一又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豈不是又将他往火坑中推。
    “沈聿白,不要再受傷了?。”
    溫柔如水的嗓音回蕩耳側,沈聿白聽?得眼波微動?,垂眸凝着她許久,知道上次一事?她雖不說,也是真的吓壞了?,喉結滾動?須臾他嗓音喑啞:“我不會?再受傷的。”
    頓了?頓,神色間?的寒意悄然被鄭重之色覆蓋。
    “桢桢,相信我一次。”
    “若是此次再受傷失信于你,我會?主動?消失在你眼前的。”
    沈聿白不願意也不可能消失于她眼前,是以不論如何,他都不會?受傷。
    眸光隔空相視多久,秦桢就看?到?他眸中的鄭重其事?存在多久,寂靜的暗昧悄然蔓延在兩人身側,斜角夕陽又往下落了?須臾時,她點了?點頭,“好。”
    秦桢只說了?一聲好,餘下的話她沒有說,都放在了?心中。
    “桢姐姐!”
    嬌俏耳熟的嗓音倏而劃破天際,打破了?萦繞在他們身側的暗昧。
    秦桢循聲望去,江檸朝她揮着手?,一路小跑過來。
    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後的,是江懷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