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傅姌聽着他這般打趣的話, 含笑道:“臣妾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若不是知道殿下會給臣妾撐腰,臣妾也不敢這般大庭廣衆之下得罪了平王妃, 還将人趕了出去。”
    “殿下,若是慈寧宮來人, 殿下可要護着臣妾。”
    傅姌明明一點兒都不害怕,偏還裝出這等叫蕭衍護着的模樣來,蕭衍無奈笑了笑, 上前掐了掐她的臉頰, 笑道:“你是太子妃,平王妃也要叫你一聲嫂嫂,她犯了錯別說是趕出去了,便是罰她跪在外頭又何妨,要孤說, 你這将人趕出去還是太輕了,她那般出言不遜,不敬你這個嫂嫂,怎就這般輕易揭過了?”
    傅姌眨了眨眼,聽蕭衍這話的意思,是在教她如何擺太子妃的架子,如何責罰人?
    她撇了撇嘴, 小聲道:“臣妾可不是殿下, 若真這樣做了沒得惹得六宮非議,覺着臣妾才剛當上太子妃便如此張狂霸道起來了。”
    “殿下,您這樣會将臣妾教壞的。若是往後臣妾變了性子, 那定是殿下的過錯,殿下認是不認?”
    傅姌搖了搖他的胳膊, 實在是有幾分耍賴,賴定蕭衍了。
    蕭衍聽着她這番話卻是一點兒都沒生氣,反倒是順着她的話道:“認,孤的太子妃學壞了,自然是孤這個老師的過錯,孤豈會不認?”
    蕭衍一句話就叫傅姌羞紅了臉,尤其陶嬷嬷和如意她們還在殿內,傅姌就愈發覺着臉頰燙的厲害了。
    “殿下就會說這些好聽的。”傅姌害羞的移開了視線,也放開了拉着蕭衍胳膊的手,裝作淡定吩咐如意給蕭衍上茶。
    如意抿嘴一笑,也不敢看自家娘娘的笑話,連忙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蕭衍低聲笑道:“都有身孕了,怎還這般害羞,這點兒話都聽不得?看來往後孤得多和你說說。”
    傅姌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殿下快別打趣臣妾了,才下朝回來殿下就不覺着累嗎?”
    蕭衍搖了搖頭:“這一大早的不過上個早朝,孤可沒那般沒用。”
    “姌兒若是不信......”
    傅姌帶着幾分防備看向了他,輕輕推了他一下,低聲道:“殿下去換一身常服吧,朝堂上定有人用了沉香,殿下衣裳上沾染了些,臣妾聞得不習慣。”
    蕭衍擡起袖子聞了聞,并未聞出些什麽沉香來,可傅姌本就擅長制香,如今有着身孕也比旁的時候嗅覺更靈敏些,蕭衍便只能去屏風後重新換了一身常服。
    出來,還走到傅姌跟前道:“再聞聞,還有沒有沉香味兒?”
    傅姌看向他,一雙好看的眸子泛起了盈盈笑意:“臣妾若說還有,叫殿下去重新沐浴了,殿下會不會生臣妾的氣?或是當着臣妾的面不表現出來,心裏頭卻是覺着臣妾不懂事,仗着有孕在身恃寵而驕故意試探殿下的底限。”
    蕭衍甚少見她這般小性子,輕笑道:“怎麽了,今個兒将裴骊珠趕出東宮,還不解氣嗎?還是說,她真說了什麽叫你心裏頭難受的話?”
    蕭衍說着,就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陶嬷嬷。
    陶嬷嬷便将之前命婦拜見時裴骊珠對傅姌的不敬和揣測之言全都一字一句回禀了。
    蕭衍聽了這話後,臉色一沉,對着崔公公道:“你去平王府一趟,替孤問問平王,問他是否對孤心懷怨恨,這才叫自己的王妃在這大喜的日子叫太子妃為難?”
    崔公公聽着這話,便應了聲是轉身就要退下。
    傅姌沒料到蕭衍會這般大動幹戈,張了張嘴便想要阻攔。
    蕭衍卻是道:“平王妃不懂規矩冒犯了你這個太子妃,孤自然要問一問平王這個當弟弟的。要不然,落在旁人眼裏,還當孤是個死的,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了呢?”
    蕭衍說着,就看了崔公公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
    崔公公忙下去了,走出殿外時,心中暗道這平王妃可真是一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竟敢在今日這般場合出言不遜,不敬太子妃娘娘。
    自家殿下往日裏就那般護着娘娘,如今自然更是要護着,不叫娘娘白白受了委屈了。
    這般想着,崔公公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一路往宮門口的方向去了。
    殿內傅姌心裏頭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後悔方才那般使性子,她也不知道為何會纏着蕭衍問那些話,這會兒想想,實在不像是她平日裏的性子。
    她張了張嘴才想說話,就見着蕭衍擺了擺手,叫陶嬷嬷她們退下了。
    殿內只剩下了蕭衍和傅姌兩個人。
    “別多想,孤這般吩咐并非因着你方才那般小性子。”
    “你既當了孤的太子妃,又是孤孩兒的母親,自然是比旁人都要金貴,更何況是旁人先不敬于你。”
    “你若是個膽小不經事的,今日就會被裴骊珠鬧的下不來臺,當着衆內外命婦的面顏面盡失,再也沒法子立起太子妃的威嚴來。”
    “你想使性子,必是心裏頭有些委屈,哪怕沒有,在孤面前,自然想如何就如何,孤願意縱着你就是了。”
    傅姌聽着他這番護短的話,心中暖暖的,眼睛卻是有些酸,她伸手抱住了蕭衍,将頭埋在了他的懷中,悶悶道:“其實沒怎麽委屈,将裴骊珠趕出去還覺着解氣的很,只是不知怎麽,見了殿下就說出了這些話。”
    蕭衍笑了笑:“你不知為何緣故,孤卻是知道。”
    傅姌愣了一下,帶着幾分不解看向了他。
    她都理不清楚自己的小情緒,蕭衍怎麽會知道?
    蕭衍嘆了口氣:“因為你信任孤,将孤當成了你的依賴,所以無人給你撐腰時你自己能立起來,可是見着孤來了,你就會放大心中的那些委屈,想要叫孤護着你。”
    “不為別的,只因着你長這般大,孤是頭一個願意寵着你縱着你,給你安全感的那個人,是不是?”
    蕭衍這番話實在是說到了傅姌的心裏去,甚至直擊靈魂深處。
    傅姌沉默半晌,将蕭衍摟得更緊了。
    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殿下是我的,誰都不許搶走,殿下往後也不許再心疼別人,除了咱們的孩子。”
    蕭衍聽着她這般充滿占有欲的話,不僅沒惱,反而是唇角一勾,笑着道:“這是自然,再說你難道不知,如今京城裏的貴女哪個敢進孤這東宮?”
    “今日各家夫人攜女兒進宮,可有哪位夫人流露出想要将府裏女兒送入東宮的心思?”
    傅姌愣了一下,還真沒有。
    蕭衍嘆了口氣:“都這般了,你還不信孤,孤怎就這般可憐?”
    傅姌聽着他這番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殿下若是覺着委屈,大可和父皇求了旨意,選新人進宮。殿下放心,臣妾絕不阻攔。”
    她帶着幾分笑意的話說出來,沒有半點兒擔心,甚至語氣裏帶了些打趣的意味。
    蕭衍含笑道:“是嗎,姌兒既如此大度,孤便......”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傅姌掐了一下,轉而開口道:“孤自然是只守着姌兒一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孤這樣說,你可安心了?”
    傅姌沒料到他會給她這般的保證,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前世今生,她都沒敢有此奢望,哪怕蕭衍待她當真是寵愛至極。
    可此時這話從蕭衍口中說出來,傅姌卻是信的。
    因為這個人的性子,從來就是要麽不說,承諾了便會做到的。
    傅姌眸子裏有了幾分水光,卻是強自壓了下去,含笑道:“殿下這樣說,臣妾信殿下便是。”
    “殿下若有一日反悔了,臣妾便再也不理殿下了,只守着這個孩子過。”
    傅姌這話說得雖輕,蕭衍卻知她是認真說的,并非是随口之言。
    他點了點頭:“好,孤乃儲君,豈會說假話哄你?更不會做出那等違背承諾之事。”
    “都說女子是水做的,懷孕的女子就更是心思細膩,孤今日算是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傅姌覺着今個兒這般突然無來由的使性子有些丢臉,臉頰微微紅了紅,弱弱地說:“都是這孩子鬧的。”
    蕭衍聽着她這話,忍着笑點了點頭:“好,好,都是這孩子鬧的,等他生下來,孤替你罰他。”
    傅姌又掐了蕭衍一下,蕭衍這才改口:“孤錯了,孤疼他還不夠,豈會舍得罰他?”
    傅姌這下子總算是一點小脾氣都沒有了。
    她這情緒就像一陣風似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如意端了茶水和點心進來時,就見着自家娘娘和殿下坐在軟塌左右兩側,各拿着一本書看着,氣氛是格外的溫馨,一時間她竟覺着殿下和娘娘竟像是外頭尋常人家的夫妻一樣叫人羨慕。
    ......
    傅姌這邊氣氛溫馨,慈寧宮卻是連空氣中都透着幾分凝重。
    裴太後指着跪在地上的裴骊珠道:“好個哀家的外孫女兒,奉恩公府的姑娘,好個平王妃,你這樣叫傅氏趕出來,往後還有什麽臉面?還有臉到哀家面前哭,哭有什麽用?哀家難道能将你丢出去的臉面再拿回來?”
    太後氣得渾身發抖,她是知道裴骊珠不喜傅氏,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竟會在今日這般場合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
    傅氏一向是個什麽事情都敢做的,今日當着那麽些人的面将骊珠這個平王妃趕出來,說句實在話,太後一點兒也不意外。
    所以此時更多的是氣裴骊珠這個外孫女兒說話不分場合,白白丢了臉面。
    裴骊珠心中委屈,聽着外祖母也不向着她,更是覺着沒人護着她,她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嚷嚷道:“骊珠再有不是,傅氏也是太子妃,也是當嫂嫂的,她怎麽能叫人将骊珠趕出來,這般沒有長嫂的包容之心,她就一點兒錯都沒有嗎?而且,我哪句話說錯了,我就不信了她真就那般大度,一點兒都不遷怒嫉恨謝緒之,我看她根本就是裝大度賢惠,想着博個好名聲呢?”
    裴太後聽着她這話一時竟給氣笑了:“傅氏知道博個好名聲,你呢?你怎就不知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知道博個好名聲叫哀家少操些心?”
    裴骊珠一時被噎住。
    她有些心虛,不敢對上裴太後的視線。
    心中卻是明白,她不過是看低了傅姌這個太子妃,所以才敢說出那般質問揣測的言語來。
    哪裏知道,傅姌不僅不心虛,反而是那般理直氣壯護着姜芷娴,反倒叫她這個平王妃出醜丢了人。
    “你呀,哀家都不知道怎麽說你!”
    裴太後看着外孫女兒,心裏頭一陣無力,又想着自己往後的打算,到底是輕嘆了一口氣:“罷了,事情既已發生了哀家訓斥你又有何用?不過是丢些臉面,又不是沒丢過臉,你起來吧。”
    聽着太後這般說,裴骊珠反倒是覺着心中不安了。
    可她一向不會深想,又覺着太後心裏頭肯定也是有些氣傅姌這個太子妃的小題大做,不給奉恩公府和慈寧宮臉面的。所以,便站起身來,走到軟塌前陪着太後坐下了。
    祖孫二人一塊兒用了午膳,卻是見着外頭有宮女急匆匆進來回禀道:“太後娘娘,太子殿下派了崔公公去了平王府,問王爺對太子這個兄長可是有怨怼嫉恨之心?不然,為何王妃娘娘今日在東宮當着衆內外命婦的面說出那等不敬之言?”
    “崔公公才走,王爺便派人進宮,說要接王妃回府,聽說王爺很是動怒呢。”
    裴太後聽着宮女的回禀,頓時一陣眩暈,既氣裴骊珠惹出這等事情來,又恨蕭衍這個太子小題大做,為着護着傅姌這個太子妃,竟然派崔公公出宮去平王府,質問平王去了?
    這般行事,那今日這事兒豈不傳的沸沸揚揚,要傳遍整個京城了?
    正如裴太後所想,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件事就傳遍了後宮,傳遍了整個京城。
    恭妃聽到這個消息時,更是氣得一下子就将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
    “好個裴骊珠!本宮生平最後悔之事,便是叫安哥兒娶了她為妻!”
    “安哥兒身子還沒好,還不知有沒有病根,她這是存心想氣死安哥兒,氣死本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