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人不禁念叨。
程茵茵这里与商闻僵持无果的第二天就在度假山庄遇到了谭敬,他带领律所一众同事来此休假，一十年过去，他已然成为业内领军人物,但见到程茵茵那一刻愣怔之后流露出的还是大学时代的青涩阳光。
谭敬这些年变化不大,身材容貌都维持在远超同龄人的水准,眼睛一弯才带出两条细纹。
“程茵茵？”
“好久不见。”
商闻暗中握了握拳,似乎自己不是特例，谭敬也能一眼认出她，两人有无需多言的默契。
谭敬和商闻多年不对付，律所同事乍见他们碰面还惊了一下,商大佬位高权重,总不至于在度假山庄真人PK吧？直到谭敬撇开众人到湖边散步还没回过神，这是握手言和了？
到了湖边,商闻自动站到三米外。
两人面对面,谭敬含笑随和，像是个大学教授，事实上他近年被聘为学校客座教授,偶尔回校授课，程茵茵青春年少,和刚进学校的大一新生差不多，衬得他们都老了。
程茵茵认真而又歉意的喊了声师兄。
谭敬完全知道她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无比坦然：“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好好的就行,我怎么做都是我的选择。”
无论有没有收到遗产馈赠,他都不会眼睁睁看她不明不白离世，自然也要看顾她的孩子。
“可是——”
谭敬打断这个可是：“我活到这个年纪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奇迹，聊一点浪漫轻松的话题好吗？”
程茵茵皱皱鼻子：“奇迹表示现在对一切格格不入。”
“喔？”谭敬瞟见不远处的男人顺口踩了一句：“老年人的想法你不要有顾忌,顺心而为就好了。”
“顺心而为？”
程茵茵果然没注意老年人三个字。
谭敬点头，两人针锋相对多年也算了解彼此性情，商闻如果对程茵茵负责就不会允许两人关系继续下去，可是程茵茵心里怎么想？如果不是有感情，何必纠结僵持呢？他不打算现在就点破，这份酸涩难安就留给商闻多多体验吧，单看他又下狠手对付顾家等人就知道有多恼怒怨恨了。
末了谭敬补上一句：“只要心态年轻其他都不是问题。”
幸好，她经历这些波折还有一人等在原地，呵护她不受风雨侵扰。
程茵茵似信非信。
“师兄，我怀疑你在看笑话……”
谭敬忍笑：“哪有，我明明关心你们。”
好吧，程茵茵总不能恩将仇报追究到底，末了，谭敬又透露给她关于顾家的消息，最后离开时脚步顿了顿，冲程茵茵笑笑然后头也没回的走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明媚无私，看着背影就能想起他的笑容。
商闻君子风范没有偷听他们讲话，过了一会儿发现谭敬已经离开才迟疑着回来，张口要问他们说了什么又明白这样很不妥当，思
忖着她的心情提议再在附近逛逛。
程茵茵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他，商闻跟着怀疑衣服脏了哪里，还是脸上多了斑点皱纹，要拿他与谭敬作比较，忐忑之后尽量淡然平静等待她的宣判。
“我走累了。”
商闻猛地抬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程茵茵指指绿茵茵的草地：“你蹲下，背我回去吧。”
商闻直愣愣站着没有反应。
“喂，你怕什么吗？就算是你真的是个老头，别人看见最多怀疑是爸爸背着女儿还要夸你体力好呀！”程茵茵不由分说绕到他背后窜上去，商闻不敢置之不理，两手托着她的腿同时避免碰到臀部，温软的身躯贴着他，轻飘飘似羽毛又似有千钧。
程茵茵趴在他耳边：“你不会是嫌我重吧？”
商闻艰难反驳：“不是，茵茵，我……”
她和谭敬说了什么？尽管理智明白她和谭敬大概率不可能再续前缘，她这个反应也给出了答案，但他还是难免窃喜，确实口是心非。
“快点走啦。”程茵茵踢腾双腿，很不客气像是在骑马。
商闻轻松背着她向前，耳际泛起热意，其实很享受她阔别已久的亲近。
就这么一次。
走出一段路程茵茵坏心的问要不要坐度假山庄的摆渡车，其实商闻脸不红气不喘，多年锻炼的体力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被这么问着也没有丝毫恼意，静静背着程茵茵往前走。
山水别墅附近也有人家，吴法远远瞧见路边有道眼熟的背影背着一个姑娘，车开过去倒回来又开走，摇头自言自语看错了，商叔叔这么多年都是独身，绝不可能背年轻姑娘压马路!
不过从度假山庄到山水别墅有老远一段距离，程茵茵不可能真让商闻背她回去，第一次提出商闻没答应，过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送来一辆自行车。
唔，小朋友速度可以嘛。
程茵茵当然坐后座，两手在商闻腰间丈量，其实她昨晚就摸过，手感不比当年差，可以看出他的自律。
“茵茵！”商闻话音难得严厉。
程茵茵不以为然，腰是商闻敏感部位，早年欢爱时碰一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这些年一个人……好像也不是生理出了问题，依旧可以很快有反应嘛。
“茵茵！”
商闻停下自行车，是真的生气了。
程茵茵眨眨眼：“我观察过了，没有监控，也没人路过，再说我又没脱你裤子！”
商闻脸红到耳根，有气有羞恼，僵在原地没有继续当车夫，直到程茵茵保证不会再往前伸手给自行车挂裆。
“茵茵，你不用可怜同情我，我做的都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当时如果不是你，我并没有打算结婚，我帮你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孩子，这份收益对我来说远超期望，我很满意，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续上从前断档的生活吗？”
他话音落，踩上自行车脚踏，风声从耳边滑过，身后全是沉默。
如果这样能说动她，也好。
他不可以舍不得。
背上忽然贴上来一份温热。
程茵茵的口红蹭着他衬衣：“可是我没有看得上眼的人，商闻，我们维持现状不好吗？如果哪天我喜欢别人了，我们再分开呗？昨夜里、今早上还有刚刚，我都试验了，你还是很好用的嘛。”
商闻沉默不语，一直到山水别墅停下车子，等程茵茵跳下车子一把扔开径直上楼。
“商叔——”吴法还没打完招呼就见人一阵风从面前掠过，原来商叔叔也在这儿，他脑袋里飘过一个念头又没抓住，因为紧接着又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走进别墅，还对淡然自若的对他笑了笑。
“嗨，吴法。”小朋友也长成小帅哥了。
吴法笑容洋溢：“嗨嗨嗨，美女好！”怎么那么面善！
程茵茵神秘一笑：“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我先上楼了。”
“好……嗯？”
这话好别扭！她怎么知道他名字？
蹬蹬蹬，美女消失了，商岩这才抱着笔电出来给吴法看刚才讨论的数据，他工作状态太过认真，完全没察觉吴法心不在焉。
那个美女是追着商叔叔上楼了？？？
幻觉，绝对是幻觉！
商闻站在阳台远眺，外面春风拂面阳光灿烂是一年中充满希望的开端，可是他一颗心浸在冰霜中，连呼吸喘气都被寒意入侵。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商闻闭上眼睛没有回头。
偏偏来人不知趣：“阿闻，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的提议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呀，除了你忽然冒出来一位年轻太太有点毁损形象，不过我对应酬兴趣不大，我们可以玩一把金屋藏娇，将来分开也很方便喔。”
商闻忽的转过身，死死盯着她，赤红的双眸流淌着怒气彷徨以及浓稠的哀伤，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再无法平静。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商闻第一次知道刀子在心口搅动的感觉，这个提议令他在天堂地狱徘徊，是，对他没有任何损失，可是他又如何承受失而复得后的得而复失？
到他手里的就要永远属于他！
可是茵茵你这么提议是因为商闻本身是个无所谓的存在，还是对商闻有一点点喜欢怜悯，所以才应允给他几年甜蜜，抑或是委屈自己继续陪伴这个苍老的男人呢？
是不是，有一点喜欢？
程茵茵敛去玩笑神色：“阿闻，我是认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忘记年龄差距，你好好想想吧，我先下楼。”
商闻张了张口，却只能目送她渐渐离开视线，他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最终无力的瘫坐在沙发。
程茵茵生性骄傲认真，不会回头，联姻之初就和他说不接受各玩各的，他从没接受她离去的事实，所以也不会开始新生活，对他来说这并不难，只是一个下意识的选择一十年一晃而过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商闻怎能不渴望得到回应
，错过这一次，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可能了。
曾经平静干涸的心田此刻犹如火山爆发般试图向一方甘泉靠近，唯有靠近才能平息……
楼下热闹非凡。
吴法好奇小美女的来历，又莫名觉得亲切，所以一个劲的讨好献殷勤，商岩不好说穿程茵茵的身份，一个劲下眼刀子都没能阻止吴法的热情。
程茵茵倒没有故意戏耍小孩子的意思，她找了个借口到煮咖啡消磨时间，没走远就听到吴法跟商岩打听她的身份。
唔，这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只要商闻迈出一步，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反正日子过得好快只有自家人知道嘛。
吴法借口要喝咖啡故意不走：“囡囡才出国没多久，叔叔也帮你收拾顾家，他们这把是彻底要完，我还以为你会追过去呢。”
商岩头大，按辈分他得喊囡囡小姨！
再说，“他才不是帮我。”
父亲不整死顾家难消心头之恨，顾博恩是小辈算个例外，但也早就没有和囡囡在一起的可能。
“喔，原来是看上这位小美女啦？”
“胡说什么！”
商岩不能更认真。
多年好友，吴法不能硬凑对，于是嘴贱：“要不然我追——”
话还没说完，商闻从楼上下来，越走越近，吴法觉得那份风雨欲来的沉闷分分钟能变成刀子给他捅个对穿，也不敢再说大话。
“商叔叔好！”吴法大大咧咧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我刚才在路边看到一人背着个姑娘，背影和您特别像，真是太巧了哈哈哈！”
商岩开始憋笑。
商闻挑了挑眉：“那就是我。”
“噢原来是——！！！”吴法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商岩憋不住笑的很大声，商闻在两个小辈注视下走向程茵茵，尚未煮好的咖啡被晾在原地，两人开车离去，直到回到云景别墅。
房子里静悄悄，只有他们两个但从上车到现在谁也没说话，商闻背对着程茵茵不知该如何开口，程茵茵等了一会儿选择上楼回主卧，背后有脚步声跟来，她勾唇笑了。
程茵茵越走越快，抵达最后一层楼梯就要小跑进房间时甩出去的手被商闻抓住，他从背后贴上来，紧紧抱住她。
“茵茵，可以等我死了之后再反悔吗？”他活着绝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
程茵茵歪头：“我已经送走了那么多人，不喜欢送人。”
“对不起。”
虽然被切断最后一丝自以为道德的侥幸，但他一颗心跟着落到了实处，从以为是幻听到重逢那一刻就有发自本能拥抱的渴望，现在才真切的抱到她的人，真正属于他的茵茵。
他的茵茵。
商闻喃喃：“我很想你。”
他第一时间带着商岩搬离云景别墅，却又总是无意识回到这里，躺在属于她的蕾丝床帐里自行纾解，枕着她的气息才能安心，他以为是对妻子的思念，是不愿改变是遵守责任，如今明白，是良辰好景更与何人说的哀意。
“茵茵，我很想你。”
程茵茵耳边沾染了湿意，她嗓子发哑：“我知道。”
维持原样的云景别墅，被置换的婚前居所，商闻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他认真保存着六年婚姻的种种，让她回到这里方不至于陌生难安，还要设身处地为她考虑，明明眼底有那么多不舍，如果这都算没有感情，那程茵茵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她那一份曾经以为可有可无的感情得到了充沛回应，所以，就当一切没有变化没有一十年的间隔。
程茵茵转身正面抱着他的腰。
商闻双手收紧，紧紧地像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的茵茵嵌入骨血，明明不满足，却忽然有一种此生圆满的心甘。
“茵茵，我爱你。”
程茵茵狡黠一笑：“嗯，我喜欢你。”
商闻低笑，深深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