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程家旧宅依然保存完好,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父母离开的时候，又二十年过去，这座建筑似乎并不因为时光而改变。
两父子陪在身边,一句话没有多说,静静等待程茵茵的安排,商岩似乎想提议在这里留宿,又把话咽了回去。
程茵茵莞尔：“不是不让你住在这里，而是太旧了，怕你不习惯。”
保存这里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如果哪天它不复存在,程茵茵也可以平静接受改变,父母已经不在，她早晚要走出来。
商岩似懂非懂,可是想到云景别墅之于他和父亲,顿时明白母亲的心情。
曾经程茵茵独居的别墅如今是商闻在住，当年程茵茵考上大学才搬出程家老宅，选中这里离燕大近一些方便回家,这些年因为发展规划附近形成新商圈，再加上挨着学校人多堵车是家常便饭,更谈不上安静，商闻怎么会置换这里？
别墅内部没有太大改变,装修经历翻新仍然尽力保持原样,程茵茵住过的主卧如今闲置,商闻住过的客房也没多少痕迹。
商岩有意无意的拆台：“父亲很少带我回这里,我们都没有固定房间。”
父亲已经极力抹去留在这里的痕迹，也没有撒谎掩饰，可是当时的心情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里是除了云景别墅母亲气息最多的地方，父亲要是没有别的心思才奇怪吧？
不过商岩到底不敢太过分。
程茵茵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看旧房子到墓园祭拜，做完这一切赶上周末，高高兴兴按照他们从前的习惯到城郊别墅或者附近山庄度假村带孩子亲近大自然。
这一次来到了商岩最漂亮的山水别墅参观。
一家三口进进出出也不避人，随行人员以及照顾各处房子的工作人员都见到了程茵茵，可是没一个人敢确定三人的关系，商岩大多时间走在程茵茵身边，他小时候是被父亲抱着长大的没错，但近年来他和父亲的表面关系十分生疏，就算私下里也不会像普通父子那样勾肩搭背，父亲疏离淡漠成了习惯。
现在母亲回来了，商岩重新变成那个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小娃娃，等他察觉母亲挽着父亲手臂，而司机保镖纷纷露出那种被雷劈了的表情才恍然大悟，不情不愿离远一些。
山水别墅附近有一处湖泊连接度假山庄风景宜人，程茵茵提议去那里春游野餐，从别墅走着出发，散步闲聊。
走了一会儿，程茵茵习惯性回头：“岩岩，不要掉队。”
“好嘞妈妈！”哇，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商岩特意穿了休闲装，完全可以不顾形象在父母身边扮春游的小朋友。
程茵茵扭头：“岩岩好像兴奋过头了？”
以前他们带孩子出门也会背后评价孩子的行为成长。
商闻惜字如金：“有些。”
程茵茵感受到他好像有点僵硬，是不习惯被她挽着胳膊？还是要为别人守身如玉？
“商闻，你怎
么了？”
虽然直呼其名有点不礼貌，但是商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程茵茵之前的习惯是喊他哥哥，他比她大六岁，喊哥哥也是货真价实，可是现在隔了那么多年，程茵茵再喊他哥哥有点怪怪的感觉，所以完全顺从心意喊名字。
昨晚商闻没有出现在主卧，程茵茵没有声张，暗中观察了两天确定商闻每晚借口工作忙，其实一直睡在书房沙发，家里房间多的是，难道还怕住到哪间房她再跟过去吗？
商闻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僵硬的唇角怎么都扬不起来，最终揉揉她头发淡淡笑了笑。
这个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野餐氛围，他们陪商岩玩闹拍照，尽情找回从前的快乐时光，直到入夜分配房间的时候问题才被摆在明面上。
山水别墅是商岩的地盘，他和商闻各自有工作要忙，平时不常住在一起，但各个住处都预备了对方的房间，山水别墅有两间一样大的主卧，商岩睡三楼，商闻在二楼，嗯……父母当然要睡在一起。
商岩对父亲示意改换安排的眼神视而不见，他没有自作主张，没看母亲也没有反对吗？大人的问题还是你们自己去解决，小朋友暂时不想思考离婚跟谁的问题。
“爸爸晚安。”商岩哒哒哒跑走。
商闻恍然，已经很多年没听儿子这么亲昵的称呼，看来他是真的很开心，其实这孩子内心也有几分活泼，是像了茵茵。
“茵茵……”
程茵茵笑眯眯戳穿：“阿闻哥哥，这里好像没有你的专属书房。”
沙发再昂贵舒服，也不如大床吧？
商闻避而不答：“茵茵，我们需要谈一谈。”
红酒高脚杯一应俱全，程茵茵挑眉，这是摆足了促膝长谈的架势啊，不过，“谈话开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目前有女伴或女朋友吗？”
如果怕再婚麻烦或亏待孩子，找女友女伴是相对简单的选择。
商闻不假思索：“没有。”
程茵茵知道没有，但听到这个答案从他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些异样感受，商闻将红酒递给她，杯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程茵茵愣了愣，她酒量可就是一个杯底的量啊！
“该你说了。”
商闻淡笑：“茵茵，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已经这个年纪了，有些事早已经看淡，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太合拍了。
“你和岩岩是我最亲的亲人，我非常庆幸能拥有你们，也特别开心你能够回来，你现在重获新生，程家的那些事也成了过往云烟，我希望你可以开始新生活，你交到我手里的财产也都还在，我最近联系律师重新过户转移到你名下，另外……”
程茵茵替他往下说：“另外还想送我一份嫁妆？”
“……对。”
“你又不是我爸。”
“可是我受过你爸爸的恩惠。”
“我爸的几句话有那么值钱吗？”程茵茵察觉道酒意上涌开始犯困：
“这什么酒？我有点晕！”
“这酒后劲大，你该想睡觉了。”
程茵茵哼了一声，她神智还在所以干脆瘫在沙发上不动弹，直到商闻来抱她回到大床，等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领带被她牢牢拽着。
“你这几天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西服？”
“颜色太亮不适合我。”
“是你现在穿的颜色太闷！”程茵茵程茵茵仰视他的脸：“商闻，我现在还停留在商岩四岁那一年，没打算离婚也没心思再找一个人发展恋爱关系，你这样属于单方面撕毁联姻合同，我不同意。”
“茵茵，我们中间差着二十多年。”
“我觉得你和三十多岁的时候没有差别啊，我们现在过下去也不是不行吧？”
商闻不由自主抚上她的脸颊：“茵茵，你困了，快睡吧。”
“你要在这儿陪我，不然我明天就不理你了。”
这句威胁似乎可以给他放纵的借口：“好，我不走。”
但程茵茵只是醉酒没有困意，她拍拍另一边床，两人平躺着开始跨越二十年的夜聊，说商岩说程家顾家，最后说起晚她半年离世的商老爷子，以及关系降至冰点的商瑛李婵娟，还说到程茵茵现在的身份，现在她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是父母的独生爱女，娇养长大，一世无忧，再没有从前的遗憾。
“最开始我也想联系你们，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年让你顶了很多压力实在是很不公平。”
程茵茵玩着他的手指，直到十指交握。
商闻暗暗收紧：“这都不重要，只要你之前过得开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那我们不离婚哦？”
商闻没有回答，程茵茵酒意上来，这次是真的坚持不住，商闻望着她一点一点合上眼睛才发觉自己屏着呼吸，而心口揪的死紧，尖锐发疼。
失而复得，商闻知道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喜，可是他站在原地那么多年，时光却从不曾停留，茵茵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商闻明悟的太迟钝。
迟钝到反应过来两人年龄差距还不愿意正视解决，只要试想一下，他就难以忍受。
原来这叫占有欲。
原来他一直思念当年那个娇娇俏俏喊他哥哥的女孩子，也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可是二十年光阴差距立刻打消商闻所有的犹疑渴望，他现在是不见老态，再过十年呢？二十年呢？茵茵现在青春年少，永远都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二十年后他又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
理智告诉商闻不该自私的借由孩子继续这一纸婚约，贪婪蛊惑他就此屈服，他仍然可以找回二十年前宁静幸福的日子，他自小没有温馨的家庭生活，与她在一起才真正享受到那份安心温暖，永远可以将后背交付出去。
如果不是二十年那么长，他可以自私的装作没有隔阂，茵茵兴许怜悯他就这么过下去了，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他可以借这二十年的运筹帷幄为她解忧，可以用商岩的健康成长邀功……
可惜都不是，茵茵现在是不想改变，若是日后她想改变，他不愿意放手又该如何收场？
商闻从不敢轻视自己骨子里的恶劣程度，可他绝不愿意变成茵茵眼中厚颜无耻的那类人，茵茵不愿意破开的局面，只能他来。
程茵茵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坐起来：“卫生间在哪儿？”
她有点着急，下床时没站稳。
商闻牵着她走过衣帽间拧开卫生间的门，程茵茵门都没关，坐下去解决问题，出来时已经不见商闻踪影，她爬上床，身体挨着他，商闻往旁边挪了挪。
程茵茵倏地睁眼翻身，半边身子趴在他肩上，就在商闻僵硬无措时幽幽发问：“谭师兄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他也是单身？”
商闻抿唇，谭敬和他年岁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