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过心脏的时候,降谷零竟觉得有些轻松——看吧松田,虽然比你们晚了几年,不过,我们的方式也一样呢。

    只不过,残存的意识后知后觉袭来时,他才发觉原来这种死亡方式也如此漫长:能感觉到血在泊泊地往外流,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消逝,甚至在有人立刻来到自己跟前时还尚有一丝残存的意识……

    所以,hir,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你看到我出现在天台上时,又在想些什么呢?如果那时,你再慢一些、或者我再快一些就好了。

    等等我,hir……

    风见裕也带着一支小队迅速奔向朗姆藏身的仓库——根据降谷先生的情报,朗姆很有可能借机逃走,因此他们不得不考虑到最差的情况。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前,仓库中传来两声枪响,听起来不尽相同,却不禁让他们心中一惊。

    他们丝毫不敢大意,急忙闯入仓库。只见朗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手中还死死攥着引爆器,准备随时按下去。降谷零则是倒在一旁,生死不明,胸前的鲜血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染成深红色。

    “降谷先生!”风见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扶起上司,同时命令小队的其他人迅速去喊救援——就算他已经发觉上司心脏处的贯穿伤、异常的出血量、毫无起伏的胸膛,和逐渐下降的体温。

    他不愿意相信,那位堪称是完美人类的降谷先生竟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还记得,总攻计划前,降谷先生说一切结束之后要带着他一起去看看友人、降谷先生还打算歇个假好好地休息一番……可是,在黑暗中蛰伏了整整七年的他终究是没能挺到黑夜将尽后的黎明。

    “风见先生,降谷先生心脏的这一枪是致命伤,而且以目前的失血量来看……”一名成员冷静分析到,“如果是降谷先生的话,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组织还有多处未曾击破,需要支援。”

    “你们两个把降谷先生的遗体从这里挪走,其他人跟我走,去支援别的小队!”风见最后握了一次上司的手,随即便带着队员奔赴其他地方。

    “这么看着自己,好奇怪啊,”不知道为什么死后会变成灵魂体的降谷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发出了感慨。

    “风见确实越来越有领导风范了,”降谷欣慰地笑了笑,“不过,要是前面失态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就更好了。”

    “当然了,毕竟天天跟在zer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行事风格也会偏向zer嘛。”听到这个声音,降谷一时僵住了,随即本能地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这些年有多少次,他渴求过在梦里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说话的人时,降谷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不要露出那种世界观破损的表情来,zer,”诸伏景光飘到他身边,叹了口气,“明明刚才发现自己成为灵魂体都很快接受了呢。”

    “Hir?”降谷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再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他难受。

    “我知道zer想问什么,”诸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错哦,我死后就一直在zer身旁了,像背后灵那样的存在,只可惜我并帮不上什么忙……”

    他的话被猛然扑入怀中的降谷打断了——降谷在意识到两个灵魂体间是可以直接接触时,下意识地朝诸伏抱了过去。

    诸伏温柔地搂住他,在他耳旁细语:“抱歉zer,让你独自一人这么久。”

    “Hir,我很开心,真的,”降谷有些抽噎,“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对了,为什么会变成灵魂体呢?怎么不见他们?”降谷随即便缓了过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仿佛刚才在幼驯染肩头哭泣的人不是他一般。这让诸伏也不禁暗暗佩服zer表情管理能力的强悍。

    “大概是因为心底有执念吧?”诸伏苦笑了一下,“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的心脏被打穿后,大脑短时间内还会存在意识……看到跑上来的人是zer的那一瞬间,我真的要崩溃了。所以,因为心里挂念着zer,灵魂便一直都没有消散,时刻都跟在你身边。

    我从来没见过萩原和松田,一年前倒是见到班长了,不过他在娜塔莉小姐跟过来之后,两人就一起消失了。所以我才推测,心中有执念的时候,应逝之人会变成灵魂体存于世。

    所以,zer的心里有什么执念呢?”

    他的执念吗?降谷似乎从未细思过,是组织覆灭?还是替几位友人继续守护好这个国家?抑或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高明哥和景光墓面前,亲口和他们说一声抱歉……

    “赤井先生还在和琴酒纠缠吗?”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降谷的思绪,他辨认出来这是那位FBI的卡迈尔的声音。

    “不知道,自从秀进去后,我们就和他失联了,”这是那位朱蒂的声音,“cl kid也还没有联络;不过公安、CIA、MI6倒是都陆续有了行动。”

    “Zer要是关心的话就去看看吧,”诸伏看出来了幼驯染依旧挂心组织的事情,“莱伊解决了伏特加,现在似乎是在和琴酒纠缠;基尔带着CIA解决了基安蒂和科恩;那位小侦探还没从BOSS那里出来,不过贝尔摩德有跟他一起去,所以具体局势如何……”

    “Hir知道的还真是清楚,”降谷抿了下嘴,像是在吃醋,“不是说一直在我身边吗?”

    “你明知我也很挂心组织的情况的,zer……”诸伏无奈地飘到降谷身旁,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苦笑着说,“而且,尤其是在你身边却又什么忙也帮不上……比起看你受苦,倒不如离开这里看看别人的情况。”

    降谷并不知道,刚才在他与朗姆同归于尽之时,诸伏有多希望自己能帮zer挡住那颗致命的子弹。

    只可惜,灵魂体并不能够触碰任何实物,诸伏就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穿过自己,直直嵌入zer的心脏。降谷的胸口犹如盛开了一朵花,妖艳的鲜红色显得那般刺眼。

    诸伏没有任何犹豫就冲到了倒下的幼驯染身旁,想帮他捂住伤口,可一切都只是徒劳——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穿过zer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此刻zer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是他的心却仿佛被人剜掉了一块一般,那种钻心之痛让他突然就明白三年前的那一幕对于zer来说有多残忍了。

    “Hir,怎么了?”降谷正准备去看其他人的情况,却发觉幼驯染还停留在原地,状态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诸伏的表情管理也很过关,在抬起头看向降谷的一瞬间就调整好了情绪,“我们走吧,zer。”

    “嗯。”降谷虽然还是有些狐疑,但见诸伏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也就暂时放下了担忧。

    虽是邪不压正、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只是代价太过惨烈。不少人没能挺过这漆黑的一夜,倒在了这条“正义”的道路上,他们本该看到黎明的样子。

    降谷零的牺牲更是一记重锤,深深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总攻计划中的大部分情报,都是来源于降谷。

    黑田兵卫作为里理事官,当下就从前线人员得知了这件事情。他从柜子里取出那份压在最下面的档案袋,拿出降谷的那份资料,默然注视了许久。

    降谷是一毕业就参与了卧底训练,他几乎鲜少能以降谷零的身份在外行动,职位也自他卧底后一直保持在“警部”没有变动。黑田叹了口气,又翻出降谷在决战前半开玩笑递给他的遗书——真想不到,竟会弄假成真。

    说是遗书,黑田却不觉得和降谷往常写的报告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提出希望可以将自己葬在诸伏景光的墓旁;还有,将他保留的诸伏景光的遗物寄给长野的诸伏高明警部。

    赤井秀一是在决战刚一结束,从那些公安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平常本就沉默无言,有些冷漠,此刻的气场更显得生人勿近。

    他点了一根烟,缓缓地吐出,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还欠他一个真相。”这是他唯一说出来的一句话。

    其实,赤井知道降谷恐怕早就推出了那日的事情,但是他也清楚对方想要的只有自己亲口所说的——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告知。

    工藤新一因为在决战中受了重伤,在抢救苏醒后才从前来慰问的公安那里套出来了这件事情。他从降谷那里听过和那四位同期友人的些许过往,一时也不知这究竟算是一个喜剧还是悲剧。

    喜剧和悲剧本就并非完全对立,最惨的悲剧有时恰恰会成为喜剧。

    他看向窗外,正好赶上一阵樱花雨,花瓣零落飘散,似一场谢幕。

    几日后,由警备企划课主持联合警视厅公安部召开的表彰大会照常举行,沉重地将两位牺牲的卧底的名字告诉所有同僚:“他们的功绩注定不能公诸于世,但我们应当铭记他们的名字。”

    墓园里,两个紧挨着的无名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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